第14章

小店就在巷子口,離化工廠宿舍并不遠,郭嘯這麽長時間還沒回來,徐恪欽等得不耐煩了,正好從外面傳來了起哄的聲音,即便他好奇心不重,也會惦記自己的冰淇淋。

烈日當空,徐恪欽眯着眼睛看向樓下,郭嘯被康平一行人攔了下來,随後,言語攻擊演變成了肢體沖突,郭嘯沒占到一點兒便宜不說,懷裏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

康平一腳将冰淇淋的包裝紙踩爆,雪白的奶油夾雜着泥土,蛋卷被部分被踩得粉碎,徐恪欽離得遠,但他還是能想象出蛋卷被踩碎時發出清脆的咔嚓聲。

他等了那麽久的冰淇淋,就差幾步路的功夫就能吃到,康平怎麽還沒學乖?怎麽還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院裏,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還手。”徐恪欽一句話讓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太陽光照射得他睜不開眼,他眯着眼睛,眼皮微微下垂,目光一直注視着郭嘯的臉。

郭嘯的個子和康平不相上下,甚至比康平看着還要高大一些,康平步步緊逼之下,他卻節節敗退,臉頰被曬得通紅,頭上的汗水不知道是急出來的,還是曬出來的。

在郭嘯聽到徐恪欽的聲音,整個人愣住人,直到徐恪欽又重複了一遍,“還手。”

郭嘯戰戰兢兢的目光游移在徐恪欽和康平之間,自己明明和徐恪欽離得遠一些,但徐恪欽給予的壓力,不知道是康平的多少倍。

在郭嘯那略帶遲疑的目光再次看向自己時,康平終于回過了神,他拿捏一個郭嘯還是綽綽有餘的,他不信郭嘯有這個膽子,色厲內荏道:“你還一個試試。”

這句話與其說是在威脅郭嘯,不如說是他在跟徐恪欽叫板,他對徐恪欽有所忌憚,但當着院裏這麽多小弟,他拐彎抹角地說狠話。

徐恪欽的目光很淡,甚至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郭嘯卻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擡不起頭來,低下頭看到的又是被康平踩爛的冰淇淋,剛剛那一拳,康平用了很大的力,自己漸漸能感覺到刺痛感。

“還啊!”康平見郭嘯耷拉着腦袋,愈發得意,欺負郭嘯算不上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樓裏上幼兒園的小孩都會喊郭嘯傻子,但讓徐恪欽在不來臺,讓康平頗有成就感。

“怎麽?不敢啊?”康平來勁兒了,伸手一連推了郭嘯好幾次。

郭嘯連連後退,最後無路可退,靠在了鐵門上,康平手指點他在肩頭的力道不大,反複戳一個地方,還是讓他覺得隐隐作痛。

他擡頭看向康平的臉,康平氣焰嚣張,就算自己不比他矮,好像也在氣勢上被他壓了一個頭,他身後站着看熱鬧的人,人人都面露戲谑之色,他們都是來看自己笑話,沒有人會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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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恪欽嗎?徐恪欽會嗎?

郭嘯再次看向樓上,他沒有讀心術,不明白面無表情的徐恪欽此時此刻在想什麽,但他在想,如果是徐恪欽的話,肯定不會是自己這副畏首畏尾的模樣,院裏的人壓根兒不敢欺負徐恪欽,連大人都得忌憚徐恪欽三分。

“你說話啊!啞巴啦?”

徐恪欽還看着,這個想法在郭嘯腦子裏一閃而過,身體下意識的反應,讓他來不及思考,他捏緊拳頭,照着康平臉頰就是一拳。

康平臉都被打歪了,他瞪大了眼睛,反應了幾秒鐘,惡狠狠地罵了句髒話,“操!”

郭嘯他算什麽東西?他還真敢還手?他還真覺得有徐恪欽給他撐腰?

很快,兩人在鐵門前扭打成了一團,郭嘯人高馬大的,一旦反抗起來,康平占不到什麽便宜。

平時看着很好欺負的郭嘯,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按住康平的肩膀,把人對到了鐵門上,鐵門“哐“地一聲摔在了牆上,看熱鬧的幾個小孩沒人上前拉偏架,兩人從鐵門上,一路扭打到了地上。

激起的灰塵和石子遮擋了郭嘯的眼睛,他腦子裏一片空白,身體裏的血液卻在沸騰,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頭,但是每一下,他都連本帶利地還了回去。

院裏的動靜終于引起樓裏大人的注意力,住一樓的男人趿拉着拖鞋跑出來,“你倆幹什麽?康平他爸呢?無法無天了!”

兩人都打急了眼,誰說的話都不聽。

男人見勸不住康平,又沖郭嘯說道:“郭嘯!你怎麽也跟着胡鬧!打架像什麽話!”

打架像什麽話!爸媽也是這樣教育自己的,可自從父母去世,沒人幫自己出頭後,這種處處忍讓的生存方式,換來的是更多的欺壓,像不像話郭嘯已經顧及不上了,他只知道很痛快。

其餘大人就見狀,趕忙上前将兩人分開,他倆都挂了彩,氣喘籲籲,眼神裏都冒着火一般瞪着對方,似乎還沒打算偃旗息鼓。

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康平眼前一黑,他剛擡頭,臉上挨了一耳光,他怒不可遏掙開其他人的束縛,作勢要跟對方拼命。

熟悉的身影和高大的氣勢,讓他頓時蔫兒了,是他爸。

“爸…”

當着這麽多人,康平爸是咬着牙克制自己的情緒,剛剛被叫去單位,景山那套房子被人舉報的事情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自己前腳剛走,康平這小子後腳就給他惹事,他哪兒還有耐心來教育孩子。

一個巴掌拍不響,康平爸氣勢洶洶地走到郭嘯身邊,又是郭嘯!

教訓完自己兒子還不夠,康平爸把氣撒到郭嘯身上,“你小姨是怎麽教育你的?有爹生沒娘養的!”

說罷,揚起手打算也給郭嘯一巴掌。

剛勸架的男人一驚,把郭嘯往身後藏了藏,“诶!這可不行!”

平日裏,大家都說閑話看熱鬧,但誰也不是真惡人,談論一下郭嘯死了爸媽之後,還是會感慨一句小孩可憐,沒那個當大人的真跟別人家的小孩動手。

有人攔着,康平爸火氣撒了一半覺得憋屈,舉在半空的手遲遲沒有放下,半晌,扇在了康平胳膊上,吼道:“給我滾回家去,丢人現眼的東西!”

鬧事的主角少了一個,加上其他大人催促其他孩子回家。

男人最後走,在進家門前,拍了拍郭嘯的肩膀,“你也趕快回去吧。”

院裏又恢複了平靜,熱浪被夾在微風裏拂過郭嘯的臉龐,還鑽進了他被扯壞的衣衫裏,那種血脈偾張的激動還未完全平複,他看向樓上,徐恪欽還沒走,徐恪欽都看到了。

就在徐恪欽對郭嘯失望的時候,郭嘯忽然還手了,他立馬打消了進家門的念頭,留下來把這場好戲看完。

一個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郭嘯這樣的軟柿子性子,在面對康平一次次挑釁過後,還起手來,絲毫沒有手軟。

地上是融化掉的冰淇淋,郭嘯鼻青臉腫地站在那兒,迎着陽光和自己對視。

徐恪欽想了想,開口道:“還有剩餘的錢吧,重新去買吧。”

見徐恪欽消失在家門口,郭嘯默默垂下頭,他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又原路折了回去,買好了冰淇淋回到了徐恪欽家裏。

徐恪欽接過冰淇淋,靠在涼椅一口一口地吃着,似乎沒有打算開口說剛才打架的事情。

自己還手了,自己聽徐恪欽的話還手了。

郭嘯徒生出一股理直氣壯來,他想告訴徐恪欽,“徐恪欽,我還手了…”

這已經是小賣部裏最貴的冰淇淋,奶油的味道還是有點膩,外面的巧克力脆也很劣質。

徐恪欽邊用牙簽将巧克力撥弄下來,邊說話,“郭嘯,剛剛是因為你無能,我的冰淇淋才會被人踩到地上,你要當窩囊廢是你的事情,但是千萬別牽連別人,就像是剛才的冰淇淋一樣。”

在徐恪欽看來,郭嘯的還手,還達不到他心裏的标準。

如果是他,他一定讓康平像冰淇淋一樣,被踩在地上,碾個稀巴爛。

那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還手。

郭嘯鼻青臉腫的,他不明白徐恪欽話裏的意思,他還未從剛才的打架中抽離完全出來。

看郭嘯似懂非懂的模樣,徐恪欽也沒有過多的解釋,他在想,康平爸剛反應那麽大,恐怕不單單只是為了兒子打架的事情生氣。

打架倒是酣暢淋漓的,事後,郭嘯又開始後悔,衣服可以換一件新的,可臉上的傷怎麽都藏不住。

當天晚上,小姨下班回來剛走到院門口,有人拉着小姨告郭嘯的狀。

“你家郭嘯可不得了了,跟康平打架,打得可兇了。”

成曼婉以為自己聽錯了,誰打架?郭嘯打架?

一回到家,她先去敲了郭嘯的房門,果然,郭嘯頂着個豬頭出來,都不敢跟自己對視。

“小姨,對不起…”

現在哪兒是聽郭嘯道歉的時候,成曼婉拿出藥箱給郭嘯上藥,男孩,真值青春期,打架在所難免的,郭嘯老是受人欺負,自己才煩惱,有膽子還手了,不算壞事。

沒過兩天,樓裏開始有傳言,康平爸被停職了,停職原因有很多的版本,可最靠譜,最有說服力的,是康平爸在空有名頭,沒有實權的虛職上貪得太多,被調查了。

徐恪欽家裏的事,郭嘯打架的事,都不再是大家嘴裏的談資,熱鬧都留給康平家裏。

作者有話說:

徐恪欽:我的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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