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撞破(二)

第二日一早,謝家的司機如約在樓下等候,謝母搖下車窗歡快招手。

車輛漸漸駛離市中心,道路兩旁的風景由高樓建築變作漫山蒼翠。葉滿歌隐隐猜到此行目的地,盡管如此,看着謝母神秘兮兮的笑臉,她不忍拂了對方興致,故只作懵懂不解。

行路途中,謝母隐晦地問她夢中過得如何,葉滿歌初時不解,半晌才後知後覺,謝母是指所謂前世今生的說辭。她頗有幾分哭笑不得,胡謅的話卻是信口拈來,只說夢做到及笄之年,謝九酌被瑣事牽扯,才會延遲些清醒。

謝母聽後并未追問,觀她面色如常,葉滿歌也拿不準她信了幾分。

下車後,葉滿歌仰望綠漆拱門,上挂着一塊橫匾,左右皆有熊貓捧竹,竹枝藤狀勾連托起三個大字——熊貓園。

時候尚早,游客零零散散,鳥鳴勝過人聲。熊貓園坐落于碧落峰下,山峰蒼翠,霧氣橫腰未散,空氣清新濕潤,撲入口鼻,神清目朗。

葉滿歌在熊貓園居住多日,頭一次得以遍攬全貌,滿目新奇實不作僞。

“熊娃娃,果賴,果賴~”

熟悉的聲音引得葉滿歌條件反射扭頭,口中冒出急促單音節又戛然而止,謝母回頭,困惑地望着葉滿歌,葉滿歌面色微僵,暗道差點喊出來。

她挽起謝母胳膊,邊走邊解釋:“剛才好像聽見什麽聲音,沒有聽清。”

側耳聽了聽,葉母眼睛冒出興奮的亮光,“是飼養員在說話,熊貓出來活動了,走走走。”

兩人循着聲音站在石牆外往下看,小院裏成片蔓延的草色中點綴着幾只黑白色糯米團子,皆埋頭喝着盆盆奶,對着衆人的小尾巴快活地搖動。

謝母舉着相機咔嚓咔嚓連拍好幾張,對着相機裏的照片露出迷妹的微笑。

葉滿歌目光在幾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團子身上流連,想辨認出哪一只是湯圓。

皺着眉頭來回比較,嘴裏嘀嘀咕咕,這只像,那只也像。

最終她不得不宣告失敗,她居然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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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客中傳來一聲驚呼,葉滿歌順着衆人指向看去,只見草叢深處鑽出一只熊貓來。它抖了抖全身,露水連帶碎草葉傘般甩出去。綠豆大的黑眼珠滴溜溜轉動,鼻子抽動,似是嗅到空氣中清甜奶香。

接着葉滿歌眼前仿佛刮過一道黑白旋風,眨眼間,還在草叢中的熊貓就來到磕奶大軍面前。它對無主的盆盆奶視若罔聞,喉嚨中發出低嗚聲,利爪在空中閃過寒光,撲到另一只埋頭喝奶的熊貓身上,撕扯着将熊擠開,被咬的熊貓臉仿佛和盆盆奶粘合在一起,頭埋在盆盆奶中,外界幹擾皆屏蔽。

一會功夫,盆盆奶被喝得一幹二淨,熊貓猶不盡興,兩爪爪托着碗底,裏裏外外舔得淨亮。

這只不成還有下一只,将所有熊貓幹擾個遍,它也沒能喝上盆盆奶,面對齊刷刷的“洗碗”大軍,它暴躁了,在地上來回打滾,塵土沾了一身,活像個逃難熊。

奶媽再次把滿着的盆盆奶遞到它眼前,小家夥終于注意到這條漏網之魚,耳朵肉眼可見地抖動之後,義不容辭埋頭,沉醉于盆盆奶中,當然它沒有忘記留給洗碗衆熊組一個蔑視的眼神。

葉滿歌捂臉,折騰成這樣才喝上奶,居然還有力氣鄙視,哪家的蠢熊?

這樣想着話就說出來了,旁邊有好心游客給葉滿歌解答:

“我認得,那是湯圓。”

“老公,快拍照,我回去要發微博,蠢萌蠢萌的,笑死了!”

......

葉滿歌很想問一問在湯圓靈魂裏的熊貓靈魂蜂蜜,遠古熊尊何在?

離開時謝母相機裏已存滿湯圓花式賣蠢照,謝母邊走邊看,眼睛笑成一朵花。

肉圓因受傷的緣故,其實是不接受公衆探訪的,但是謝家名義山認養了肉圓,根據協議,謝家可以來看望肉圓。

走近圈舍,葉滿歌遠遠就瞧見癱坐在地上的謝九酌,肥碩的上半身與又細又白的大長腿形成鮮明對比。牆壁上擺着攝像頭,鏡頭正對着吃筍的謝九酌,它似乎已經習慣,筍皮飛舞中蓬蓬臉淡定無比。

謝母首先被這種視覺沖擊震驚到了,忍不住低呼出聲。

吃筍的動作頓住,米奇耳朵高高豎起,蓬蓬臉望過來。

四目相對,葉滿歌嘴角揚起漂亮的弧度,露出讨巧的笑,左手伸出小幅度揮了揮,嗨~

另一邊,謝九酌眼睛跟吹氣球似的鼓大,瞪得圓溜溜的,嘴角殘留的筍皮如同他本人一般僵滞。

他單手撐着地面站起來,肚皮上筍皮嘩嘩如雨落,快速轉身,縮坐在牆角,留給她們一個寬厚卻透漏着絲絲孤寂的背影。

謝母的心喲,不知怎地就發疼,“好可憐,寶寶。”

淡定站在的葉滿歌被迫接受謝九酌集數年反派角色經驗積累而成的冷酷淩厲氣場,如果能夠意象化,那就狂風吹倒樹,暴雨掀起千層浪,大頭咣咣撞大牆?

噗!

被自己腦補中謝九酌頂着蓬蓬臉哐哐撞牆的場景萌出一臉血,葉滿歌愈發身心如一的淡定起來。若是從前,葉滿歌必定會被他自帶的反派氣場吓住,只是如今不知為何非但不覺得害怕,還覺得謝九酌唬起來的樣子有點...可愛?

積聚的氣場被葉滿歌這麽一笑,就跟紮破漏氣的皮球似的癟掉,謝九酌伸爪扣掉一層牆皮,氣哄哄地,“你笑什麽?”

“我笑了嗎?”葉滿歌睜着無辜的眼睛。

"我聽見了!"謝九酌咬牙。

"哦,我在清嗓子。"

"我看見了!"謝九酌募地轉頭,蓬蓬臉炸起,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嘴角的笑弧。

"恭喜你,猜對了。"葉滿歌一邊說,一邊伸出大拇指沖他比了比。

謝九酌氣得仰天熊吼,謝母不明所以,問葉滿歌,"肉圓怎麽了?"

葉滿歌拿起相機抓拍一張,把相機還給謝母。

适可而止這個道理葉滿歌還是懂的,真惹毛謝九酌傷是傷不到她,但若不小心牽扯到傷口就不妙了。

"伯母我們先走吧。"葉滿歌對謝母說。

謝九酌看重形象,雖然謝母不知道肉圓就是謝九酌,但自己的母親待在這裏看着自己的狼狽模樣對他來說算不上舒心。

出了圈舍,沒走多遠,穿着黑衣的司機急急忙忙趕過來。

謝母問他做什麽,他說園裏來了不少記者,要帶她們繞路。

司機沒有細說,謝母和葉滿歌以為記者是知道謝母來熊貓園的事特地采訪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三人急匆匆走着。

走到車前時,蹲守已久的記者蜂湧而至:

"謝女士,您知道您兒子和女友當街辱罵未成年的事嗎?"

"葉小姐,針對網上傳播的男女辱罵未成年視頻,據知情人說女方是你,你對此有什麽解釋嗎?"

"葉小姐,別走呀,說點什麽吧。"

"說點什麽吧……"

葉滿歌被聒噪的聲音包圍,謝母被人群擠得差點跌倒,幸虧葉滿歌及時抓住她,繞是如此,腰還是撞到機器,身體晃晃悠悠。

葉滿歌和司機合力圍住謝母,目光沉沉掃過衆人,她的嘴角壓平,穩聲道:"諸位,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不清楚,但是我在這裏撂下話,我葉滿歌絕對沒做什麽壞良心……"

腦部被熟悉的眩暈感侵襲,葉滿歌扶住腦袋,使勁眨眼,眼前的世界天昏地轉。

她抓住謝母的手腕,低聲說:"伯母,先…先上車。"

甫一接觸車座,葉滿歌整個人便失去意識。司機踩住油門将追問不休的記者甩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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