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怪事

“賀公子怎會在此?”林松煙語氣淡然,神色尋常,臉上已看不出半點負面情緒的痕跡。

唯有賀涼水在面對林松煙那猶如黃蜂尾後針的一眼時微微心驚,面上不動聲色:“天大地大,相逢即是有緣。”

“是啊,相逢即是有緣。”林松煙話鋒一轉,“但願這緣分,不要摻雜其他東西才好。”

賀涼水細細咂摸他的話,難道他知道我是魔修?

楚孤逸出聲:“林師兄,你剛才想說什麽?”

林松煙收回落在賀涼水身上的視線,指尖搓了搓,臨時改口:“沒什麽,不是大事。”

楚孤逸便沒細問。

林松煙目光流轉,停在鄧陽身上,“你怎麽也在這裏?”

鄧陽手上還拿着筷子,懵道:“我在這裏吃飯。”

“你還未辟谷?”

“辟谷了。”

“所以你吃的不是飯,是屎。”

“……”

一桌飯菜頓時不香了。

鄧陽本能覺得自己大概做了出氣筒,讪讪放下筷子,“我先回去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林松煙對楚孤逸道:“我們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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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孤逸道:“林師兄先回去吧,我與賀先生還有幾句話說。”

林松煙蹙起眉,到底沒有理由幹涉,先行回去。

賀涼水觑着林松煙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落座楚孤逸對面,笑問:“什麽話?”

楚孤逸沉吟道:“賀先生,對不起,林師兄已經知道你的身份。”

賀涼水搖扇動作頓了足足三秒,繼而反問:“所以?”

“?”

“他會到處說我是魔修?”

“當然不會,林師兄不是這種人。”

“是啊,他不是這種人。不然他就崩人設了。”賀涼水不疾不徐道,“怪不得他對我很有意見的樣子。”

“抱歉。”楚孤逸道。

“你道什麽歉。”賀涼水失笑,“只要你相信我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魔修,其他人信與不信,于我并無太大幹系。”

楚孤逸望着賀涼水眼睛,堅定道:“我信。”

又說了幾句,直到楚孤逸不能不回青霄,他才起身離開,賀涼水随便吃了碗小米粥,便要回房休憩。

忽然想起:“柳畫鳶呢?怎麽不見她?”

二寶:“不知道呀,回來就沒見柳姐姐。”

“去看看。”

到了柳畫鳶客房門前,賀涼水敲門,很快,裏面傳來沒有聲調起伏的一聲:“誰呀?”

“你老鄉。”賀涼水聽她聲音,像是剛睡醒,推門進去,便聞到一股怪味,“你怎麽了?飯藏被窩裏馊了?”

柳畫鳶呆呆地坐在床邊,頭發不梳,臉不洗,顴骨那朵桃花形胎記都暗淡不少,神情活似剛死了丈夫,無欲無求。

她擡起臉,說:“我好困啊。”

賀涼水細瞅她的絕世美女臉,可不得了,“你黑眼圈怎麽這麽重?”

“我哪兒知道,都睡了一天了,還是好困。”

“你不會生病了吧?”賀涼水試她額頭,不冷不熱,體溫正常。

柳畫鳶打哈欠,“我不會得了嗜睡症吧?”

賀涼水吩咐:“二寶三寶,你們去醫館請個郎中來。”

郎中來的時候直喘氣,頭上汗津津的,說今晚已經跑了好幾家,可憐鎮上只有他家一家醫館。

郎中給柳畫鳶把完脈,看了看她眼白臉色,納罕道:“真是奇了,今晚看的都是同一種怪病。”

“同一種怪病?”賀涼水問,“可否把話說清楚一點?”

郎中說,他今晚跑的那幾戶人家中,生病的也都是女人,并且都是白天嗜睡,臉色發黃,身上有怪味。

“怪味?”柳畫鳶精神了一秒,或者說是驚恐,“我身上有怪味??我才兩天沒洗澡!”

賀涼水問郎中:“這到底是什麽病?”

“柳姐姐不會得了瘟疫吧?”二寶叫道。

郎中打個激靈,離柳畫鳶遠了些,“此病老夫未曾見過,但硬要說是瘟疫,不大像。許是姑娘接觸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不幹淨的東西?”柳畫鳶一向不信牛鬼蛇神,但如今都穿到修真設定的書裏了,還有什麽不可能的,心驚膽戰地問,“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郎中搖頭,“此事你們可找青霄派的道長。”

“楚孤逸呢?”柳畫鳶忙問。

賀涼水:“他回去了,等明天他來了再給你瞧瞧。”

柳畫鳶愁眉苦臉打哈欠,“那我再睡一覺,明天楚孤逸來了,你一定讓他給我看看。”

“放心吧。”賀涼水嘴上這麽說,心裏卻覺得此事甚為古怪。

照郎中所說,他今晚跑的幾戶人家都是女子“生病”,并且病症相同,這絕非偶然。

原以為熬到明天,等楚孤逸來了就好,誰知睡到一半,賀涼水聽到了敲門聲。

他看看沙漏,算算時間應該是半夜十二點左右。

盡管賀涼水沒做過虧心事,這夜半敲門也夠驚悚的,他沒出聲。

“賀涼水,你睡了嗎?”竟是柳畫鳶的聲音。

賀涼水回答:“我睡了。”

“你睡了還跟我說話,騙鬼呢?”

“……”賀涼水抱緊被子,他怕門外就是鬼。

“別睡了,起來嗨。”

“……”

“一起搓麻将啊。”

确定了,就是柳畫鳶。

賀涼水打開房門,眼前的柳畫鳶神采奕奕,那裏還有之前困倦的樣子,她興高采烈說:“我睡飽了,感覺特精神,去跳廣場舞都沒問題。”

賀涼水:“你不會是回光返照吧?”

“靠,能不能說點好話?”

“你真沒事?”

柳畫鳶轉個圈,“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

賀涼水用手掩住鼻子,“你剛才是不是去蹲茅房了?”

“沒有啊。”

柳畫鳶身上的臭味又加重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柳畫鳶聞了又聞自己,“真有味兒??”

賀涼水點頭。

柳畫鳶去洗澡了。

被鬧醒的賀涼水卻再也睡不着,他沒告訴柳畫鳶,她身上的味道發酵後像屍臭。

他問肥啾:“是不是因為柳畫鳶穿的是個死人?”

肥啾說:“不可能。宿主穿到書中角色身上,用的多半是已死之身,但在宿主穿過來的第一時間,原身的身體機能自動恢複,與普通人無異。”

這點賀涼水深有體會,他現在用的賀冽的身體,除了有些內傷,其他方面正常得很,甚至還能有生理現象,宛如是他的第二個身體。

他聞了聞自己手腕內側,只有殘留的沐浴露清香。

過了個把小時,柳畫鳶又來了,她問:“現在我身上沒味道了吧?”

賀涼水:“是淡了很多。”但并非沒有。

柳畫鳶不傻,嘴與腦子同時質問自己系統:“有沒有搞錯?瘟疫也好,髒東西也罷,我都不怕,給我弄一身臭味,我還怎麽保持大美女形象?!”

系統:“請稍安勿躁。恭喜解鎖‘探索梧桐鎮’劇情,獎勵‘小蒼蘭香水×1瓶’。”

“……這個獎勵是你現編的吧?”

有總比沒有強,柳畫鳶立即取出香水,對着自己噴了好幾下,差點沒把賀涼水熏暈過去。

“怎麽辦啊?”柳畫鳶垮着臉,“我現在好像一條臭魚。”

賀涼水展開扇子對着她扇風,“只要抱緊楚孤逸大腿,再大的事,他也能給你擺平了。”

“我只想重新變得香香美美的。”

天亮後,日頭剛冒出一點尖兒,柳大美女撲通栽倒,再次呼呼大睡。

二寶三寶皺着臉把她擡回房間,店家欲言又止。一晚的工夫,鎮上的流言蜚語就傳開了。

聽說胭脂鋪的老板娘昨晚忽然發了瘋,燒了自家靈堂;

聽說綠水巷的王家婆娘昨晚忽然發了瘋,用刀殺了自家的雞,說那是丈夫的姘頭;

聽說劉寡婦昨晚也忽然發了瘋,搬了一晚上的磚頭,把寡婦井給填了;

還聽說……總而言之,一夜之間,梧桐鎮多了七八個“瘋女人”。

這些女人之間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白天嗜睡,半夜忽然發瘋,身上臭不可聞。

賀涼水:“……”

幸好柳畫鳶昨晚沒發瘋,放火殺雞搬磚。

二寶三寶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是怎麽啦?”

賀涼水哪裏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瘋病”并非傳言中那樣“忽然”來的,人為的可能性極大,這樣才符合小說劇情發展的需要。

他沒忘記自己穿的是一本修真文,人禍大于天災。

梧桐鎮就在青霄山腳,鎮上發生如此怪事,自是第一時間驚動青霄派,派遣弟子來調查。

此事落到楚孤逸頭上。

莊嚴巍峨的元清殿前,楚孤逸接過師命,轉身大步離去。

大殿旁,鳳素素現出身形,望着楚孤逸離去的背影,捏緊了手指。

“楚孤逸,別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距離元清殿一個山頭的千石峰,聽松苑中,林松煙垂眸凝視書案上的檀木盒,盒中鋪滿桑葉,桑葉上蠕動着一條晶瑩剔透的琉璃色蠶,正幽幽地吐絲。

俄頃,他蓋上木盒,眼中無悲無喜,“本來,只有我能救你的。”

……

楚孤逸腳步輕快,唇角挂着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又可以見到賀先生了。

比起調查怪事,自己居然更在乎這個。楚孤逸腳下一頓,慚愧了三秒。

擡頭,第一眼看到的正是走出雲栖居的賀涼水。

剛要喚一聲,卻見賀涼水身後跟着哭喪着臉的二寶三寶,兄弟倆擡着擔架,擔架上白布蓋着一個人。

許是擡得不穩,白布下的人落下一條手臂,看那華美衣袖,赫然是柳畫鳶。

楚孤逸怔在當場,随即心情沉重地走過去,“賀先生……”

賀涼水眼睛一亮:“弟弟你可算來了!”

楚孤逸懷着老父親的悲傷問:“柳姑娘怎麽死的?”

賀涼水:“???她沒死啊,就是身上太臭了,蓋塊布遮一遮。”

楚孤逸:“……”

作者有話要說:

楚孤逸:閨女,走好。

賀涼水:點蠟。

柳畫鳶:=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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