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發瘋
骨節修長的手落在白布一角,輕輕捏起,露出一點縫隙,飄出的異味使得那只手立即放下白布。
白布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臉蛋也無法拯救他人糟糕的心情。
“她怎麽了?”楚孤逸強忍捂鼻子的沖動,懷疑柳畫鳶掉進過茅坑。
一扇在手,賀涼水面上清風拂過,嘆道:“昨晚鎮上發生一件怪事,數個女子同時染上怪病。她們白天嗜睡,午夜發瘋,身上奇臭無比。柳畫鳶不幸也染上了這種怪病。”
楚孤逸面色肅然,柳畫鳶會成為“怪事”中的一員,是他沒想到的。
“不過,柳畫鳶沒發瘋。”賀涼水補充,“最多精神了一點,想跳廣場舞。”
“?”楚孤逸有時聽不懂賀涼水的話,他選擇略過,問,“賀先生現在要帶她去就醫?”
“郎中昨晚就來看過了。”
“怎麽說?”
賀涼水搖頭,“他不知道這是什麽病,懷疑有不幹淨的東西,你能看出來嗎?”
楚孤逸張開右手,隔着白布,以靈力試探柳畫鳶經脈。
好一陣,賀涼水忍不住問:“怎麽樣?”
楚孤逸眼睫低垂,右手覆着一層微弱的靈力,中指将暝劍化成的細黑戒指似有嗡鳴之音,他眉峰漸漸蹙起:“……柳姑娘體內确實有東西,但并非邪祟。”
“不是邪祟,那是什麽?”
“暫時無法探查。”以他金丹期的靈力試探凡人經脈髒腑,不可太過,否則難免造成損傷。楚孤逸收回手,又道:“我此次下山,正是奉師命追查此事,還望賀先生細細告知柳姑娘是何時出現這樣的症狀,具體表現為何,有何怪異舉動。”
賀涼水剛要說話,出來一個夥計,唉聲懇求:“公子,我求你們快走吧,別擋門口,客人都不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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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孤逸冷聲問:“什麽意思?”
賀涼水攤開扇子,“還能什麽意思,柳畫鳶身上有異味,昨夜接連幾個女子發瘋,整個梧桐鎮鬧得紛紛揚揚的。所以,我們被趕出來了。”
“豈有此理。”楚孤逸道,“讓你們老板出來。”
不用去叫,雲栖居老板就自動滾出來,臉上堆滿谄笑:“楚公子,這真是個誤會,我們從來沒有趕過賀公子,是他自己要走的。”
楚孤逸以眼神詢問賀涼水。
賀涼水淡淡道:“他是沒趕我走,卻要把柳畫鳶丢出去,我總不能看她橫屍街頭吧?”
怎麽說也是來自一個世界的老鄉,一個姑娘家遇到這種事本就艱難,再被趕出去,沒人陪着那簡直一個大寫的慘。
一起來的,自然一起走。
賀涼水忽然想到:“你付了幾天的房錢?把剩下的要回來。”
老板麻溜地捧上銀錢,“楚公子,賀公子,這房錢我都退了,只求你們不要怪罪,小本生意,我也是沒辦法啊。”
賀涼水只拿了該退的那部分,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話說得好聽,雲栖居不敢留柳畫鳶,其他客棧更不敢冒險。賀涼水心知肚明,楚孤逸對此亦是了然,人情冷暖,禁不起太大考驗。
楚孤逸道:“在鎮子西邊有個破落的碧雲觀,賀先生可願暫時去那裏落腳?”
“那是再好不過了。”賀涼水樂觀道,“清靜,沒人說閑話,也不用受氣。”
“……抱歉。”
賀涼水笑:“你怎麽總是對我道歉,我長得像你債主?”
“……”
确實是個破落的道觀,除了頭頂那塊“碧雲觀”牌匾,整個道觀就沒完整的地方。
雜草叢生,磚瓦破碎,各種犄角旮旯的地方結滿蛛網,三清像不是少了頭就是缺了胳膊,只剩龐大的石身冰冷地俯視人間魑魅魍魉。
二寶三寶将擔架放在門口,與楚孤逸一道進去清理,賀涼水就在門口看着呼呼大睡的柳畫鳶,望着清晨的流雲,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小啾,要是柳畫鳶真挂了怎麽辦?”
肥啾:“她挂了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說不定她還高興呢。”
賀涼水又問,“那我挂了也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肥啾:“你挂了能複活,請不要辜負我的期待,讓我第一次執行任務就失敗好嗎?”
賀涼水失笑:“你該減減肥了,站我頭上有點重。”
“……”肥啾氣得在他頭上亂蹦亂跳。
碧雲觀大堂收拾出來,除了屋頂漏些天光,地方還算寬敞,住二十幾人也是綽綽有餘。
擔架擡進來,楚孤逸在地上鋪了稻草與皮毛,柳畫鳶舒舒服服躺在上面,全無醒來的跡象。賀涼水給楚孤逸講了一遍柳畫鳶從昨天到今天的情況。
“前天她還好好的,幫阿葉賣豆腐,回來的當晚也正常,第二天早上就開始精神不濟。然後她睡了一天,醒來還是困,同時身上出現異味,郎中看過之後繼續睡。到了半夜,忽然就精神了,卻在天一亮倒頭接着睡。”
楚孤逸聽完,說:“她真能睡。”
賀涼水突發奇想:“這世上有沒有一種蟲子,是瞌睡蟲與屎殼郎的結合體?她被這種蟲子咬了一口中毒才會如此?”
“……”楚孤逸道,“我對蟲子并無研究,林師兄博學多聞,興許他知道。”
“那你博學多聞的林師兄怎麽沒來?”賀涼水語氣帶上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酸。
楚孤逸盯着賀涼水,唇角微翹:“不知道,大概有事。”
賀涼水意識到自己這飛醋吃得莫名,故作淡然:“只有你一人調查此事?”
“自然不是。還有鄧陽。”
說鄧陽鄧陽到,還帶着幾名青霄弟子。鄧陽也是神奇,次次能自動定位楚孤逸位置,大約天生适合在楚孤逸後面撿漏。
“楚師兄,怎麽到了這破道觀?”鄧陽問完,看到地上的柳畫鳶,驚道,“柳姑娘怎麽了?”
身後的幾名弟子紛紛捂住鼻子:“什麽味兒?”
楚孤逸道:“出去說。”
過了一陣,楚孤逸進來,留下淡水與一點果子,遞去一塊溫潤的蓮花形白玉,說:“賀先生,我與鄧陽前去調查,如果柳姑娘有什麽異況,可憑此傳音玉符喚我。”
賀涼水接過白玉,道:“我與你一起。”
“賀先生……”
“我想知道此事因何而起,柳畫鳶這樣,我不放心。”
楚孤逸沉默須臾問:“賀先生待柳姑娘……與他人不同?”
當然不同了,柳畫鳶是他老鄉。賀涼水剛要脫口而出,忽然反應過來,楚孤逸大概誤會了,于是另一句話脫口而出:“她是我們閨女啊。”
“……”
“……”
四目相對,賀涼水面紅耳赤補充:“說笑的。”
楚孤逸笑了:“嗯,我很喜歡這個笑話。”
盡管據目前得到線索,得了“瘋病”的女子到了半夜才會醒,以防萬一,楚孤逸施了一道捆仙繩将柳畫鳶綁住,二寶三寶留下看守。
楚孤逸率五六名青霄弟子,挨個走訪發生怪事的人家。賀涼水的衣服與青霄弟子十分相似,乍一看,竟瞧不出區別。
除了鄧陽,其他弟子深感意外,一向高冷的楚師兄何時與一個外門小弟子如此親近?
鄧陽也沒多作解釋,這賀公子根本不是青霄弟子,而是楚師兄的“情人”——看那身情侶裝,啧啧。
單身狗鄧陽心有戚戚,幻想着将來他有道侶,也要穿情侶裝。
調查的人家有七八戶,家家鬧得雞犬不寧,看到楚孤逸等人,有的哭天抹淚,有的驚懼非常。畢竟自家的女兒/婆娘/老板娘忽然發瘋,擱誰身上都難以接受。
楚孤逸冷靜有條理地詢問這些女子發病前後的狀況,比如見過什麽人,吃過什麽,去過哪裏。
離開之時,他留下一句:“如果今夜還有異況,可到鎮西碧雲觀尋我。”
路過一戶人家,鄧陽忽然說:“也不知道阿葉的風寒怎麽樣了。”
賀涼水問:“這裏就是阿葉家?”
“嗯。”
“去看看,她要是在家,正好買塊豆腐。”
幾人進了院子,卻見滿院狼藉,磨豆子的石磨都被推翻了,木桶橫七豎八。
“阿葉?!”鄧陽三步并作兩步沖進屋裏。
阿葉倒在地上,昏睡不醒,身上散發着與那些“瘋女人”如出一轍的臭味。
其餘弟子下意識退避,鄧陽卻去扶起她,向楚孤逸求助:“楚師兄,阿葉沒有親人,她現在這樣可怎麽辦?”
楚孤逸想了想:“賀先生,可否讓阿葉姑娘與柳姑娘一處?”
賀涼水自是答應,于是鄧陽将阿葉背到了碧雲觀。
“看他,像不像豬八戒背媳婦?”賀涼水悄悄對楚孤逸笑道。
楚孤逸本在思索此事,眉頭皺得緊,聞言擡頭看去,疑惑道:“豬八戒是誰?”
哦,這個世界沒有西游記。
賀涼水換了一個說法:“你看他像不像背自己媳婦?”
“為什麽要說像背媳婦?”楚孤逸不解,“鄧陽沒有媳婦,阿葉還未出閣,莫要開這樣的玩笑為好。”
“……”賀涼水服了,“我的意思是,鄧陽是不是對阿葉有意思?”
楚孤逸:“鄧陽對誰都有意思,看到一條大白狗,他都要上去摸摸。”
賀涼水:“…………”鄧陽,果然是個奇人。
更絕的是,楚孤逸居然是這麽看鄧陽的。
回到碧雲觀,已是日頭西沉,衆弟子都累了,但楚孤逸都沒喊累,他們又怎能躲懶,歇在道觀,各自打坐。
回來的路上,賀涼水記挂着兩個笨蛋吃貨,給他們帶了饅頭與烤雞。二寶三寶有的吃就開心,大概一整天聞習慣了柳畫鳶身上的味道,就算在她身邊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楚孤逸收回捆仙繩,他要看柳畫鳶“發瘋”,才能判斷她是否已病入膏肓。
柳畫鳶與阿葉躺在一塊,靜靜地沉睡着,等待夜幕的降臨。
夜深露重,賀涼水打了個噴嚏。楚孤逸便去撿些柴火,生起一叢篝火。
火光照拂這個破落道觀,添了一絲溫度,也讓衆人一整天被吊起的心,稍稍回落。
“距離午夜還有半個時辰。”鄧陽望着兩個并排躺的女孩,“她們真的會發瘋嗎?”
“我覺得柳畫鳶不會發瘋。”賀涼水說。
“為什麽?”
因為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身體與靈魂是可以分開的。賀涼水當然無法這麽說,“我猜的,她向來是個……矜持的姑娘。”
為了維持柳大美女的形象,賀涼水自以為盡力了。
話音落下不到十秒,矜持的姑娘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一名青霄弟子吓了一跳,指道:“她、她……”
柳畫鳶竟然不到午夜就醒了,懵逼地看着周圍一大群男人,認出了楚孤逸賀涼水以及鄧陽——二寶三寶算不上男人。
“這什麽地方?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你們幹嘛那樣看着我?”柳畫鳶問。
賀涼水問:“你睡得還好嗎?”
“好啊,好得很,咦,好臭啊。阿葉?她怎麽在這裏?”
“你們得了同一種‘病’。”
“不是瘟疫吧?”
“不是。”
“那就好。”柳畫鳶推了推阿葉,“阿葉,起來嗨!”
“……”
阿葉當真睜開眼睛,眼角竟有蛛網般的紋路擴散,雙瞳焦距也不正常,直勾勾地盯着柳畫鳶。
柳畫鳶湊過去:“阿葉,你這眼妝不錯欸。咱們現在都臭臭的,簡直臭味相投。”
“……”
柳畫鳶牽過阿葉的手,拉她起來,激情四射地将阿葉拉近又推遠,手舞足蹈,讓阿葉轉一個圈,落在她臂膀間。
柳畫鳶挑起阿葉下巴,“美人兒,我們來跳舞吧。”
阿葉眼中生出戾氣,隐約有狂躁跡象,但在柳畫鳶一個接着一個轉圈中,愣是給轉暈了。
柳畫鳶邊跳邊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賀涼水:“…………”
其他人:“…………”
柳大美女的發瘋畫風,為何如此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賀涼水:我們閨女是個矜持的姑娘。
柳畫鳶:跳完拉丁跳探戈,跳完探戈跳芭蕾,跳完芭蕾跳爵士,跳完爵士跳廣場舞!來吧寶貝~~~
楚孤逸:嗯,她很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