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重物被搬起又放下的聲音吵醒了莉安，金屬磕磕碰碰的聲音讓她的睡意一掃而光。她睜開迷迷蒙蒙的雙眼，坐起身子，圍在肩上的薄薄的毯子順勢滑到她的大腿上。昨夜她和安德裏亞坐在房車裏聊到很晚，最後竟朦朦胧胧地倒在座位上睡着了。
莉安揉了揉眼睛，拿開腿上的毯子，走下房車，看到了車外已經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早上好，各位。”她朝前方幹着重活的幾個男人問好。肖恩，戴爾還有T仔的身前是被拆的差不多的沃爾沃，裏面的食物被散在地上，康納正馬不停蹄地把它們轉移到卡車上。
一夜醒來，她父親的沃爾沃已經被按部就班地大卸八塊了，只剩下殘骸了。莉安聳聳肩，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她不能說這幫人無情，畢竟對一輛車有感情的确是古怪的念頭，可她還是在心底能聽到有一個弱小的聲音不甘地在抗議。
“早安，莉安。”瑞克站在不遠處問好，他朝莉安的方向慢慢走來。
另外一邊的洛莉和卡羅爾正拿着剪刀拆開一些午餐肉的包裝，也擡起頭朝她微笑示意。莉安也看到，在不遠的一顆大樹下，蹲在下面，沉默不語的路克。他似乎就是團隊裏不合群的那個。可誰也怪不得他。他是嬌生慣養的男孩，從小學開始就一直上着私立男子學校，不善于和與他不屬于一個圈子的人打交道。而不湊巧的是，團隊裏他和莉安是唯一的在北邊長大的孩子，這導致他的生活習慣，為人處世更是與整個隊伍背道而馳。他每天唯一樂在其中的事，大概就是玩弄爸爸留給他的軍刀，或者在不遠處盯着布魯克和別的孩子玩耍了。
明明16歲的男孩，卻過得像個老頭子一樣。
“我們從卡車上找到了這個烤肉架子，不介意我們拿來用吧？”瑞克靠近莉安，指了指擺在空地中央的黑色烤肉架。
莉安搖搖頭，有些勉強地擠出一個笑臉，“那是喬什的，我猜他不會介意了。”她這樣說，覺得有點諷刺，又聽上去那麽苦澀。她的腦海裏還偶爾閃現那男人最後閉上眼睛的場景。心裏就又忍不住開始為他悲傷。
瑞克拍拍她的肩，很是誠摯地看着她，“我為你的朋友感到抱歉。”他的聲音似乎就是有種讓人心能放松沉澱下來的魔力，這普普通通的安慰的話語竟聽着十分溫暖，靈驗地讓莉安心裏的那股子憂傷一散而盡。
她朝瑞克點頭示意，于是他便不再打攪她，走到一旁去幫戴爾搬東西。
康納也把食物全全轉移完畢，他拍了拍搬動重物而被弄得有些紅紅的手掌，朝莉安望來，“嘿。”
“嗨，康納。”莉安向哥哥身邊走去。
“睡得怎麽樣？”
“還不錯。”莉安微笑着，“幾天以來，睡得最安心的一覺了。”
“那很好，今天咱們要趕很長一段路，前幾天耽擱地太久了。”康納抱起雙臂，眺望着向遠方無限延伸的高速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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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真好。”莉安手掌半擋額前，擡起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所謂萬裏無雲，大概就是現在的景象了吧，莉安的臉上忍不住因這美景，挂上了笑容。能再一次與家人團聚的感覺真好，“能再見到你們真好。”莉安毫不遮掩地說出了內心深處的想法。
“我每天都在為你祈禱。為我們家人的團聚而祈禱。”康納也一同和莉安仰視着藍天，他就盯着上空，眼神裏滿是複雜的情緒，憂愁，傷感，期盼，“我希望，奇跡也能發生在爸爸媽媽身上。”
“會的。”
康納覺得話題有着變沉重的趨勢，于是趕緊挑起另一個話題，他看到遠處的烤肉架，想起了露營野炊時，莉安總是站在烤爐前忙左忙右的那個，于是用胳膊肘拱了拱女孩，“嘿，我們剛才把烤肉架擺上了，你不去大展身手？”康納的下巴朝洛莉的方向一擡，莉安順着他的視線看到的炭火冒着煙霧，騰騰升起，洛莉偶爾被嗆得捂住鼻子的模樣。
“這是我的義務。”莉安說完，便朝忙的不可開交的洛莉走去，“嘿，格裏姆斯夫人。”她看着洛莉的額頭上全是汗水，顯然這炭火燒出來的煙，把她折磨的夠嗆。
“嗨，莉安，稱呼我洛莉就好。”洛莉朝她微笑，一邊用袖子蹭了蹭額邊的汗水，她指着面前的烤肉架，朝莉安說，“我聽說這是你朋友的。”
莉安點頭，然後無所謂地攤攤手，“你們可以用它，我不介意的。”
洛莉道謝，“謝謝你朋友的烤肉架，它的确大大提高了咱們的飲食質量。”她又擡起袖子擦了擦汗，“就是辛苦了點我這個廚師。”
“哦，假如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你看會兒爐子。”莉安馬上提出要幫助她。
“那就太感謝了，莉安。”她舉起烤肉架子，“小心燙。”
莉安伸手接過洛莉手中的烤肉夾，一邊和她閑侃着，“我們露營時，一般都是我和媽媽來生火烤東西的，相信我，我超在行這個。”她熟練地給爐子上的一片肉翻了個個，然後狐疑地瞪着那片東西，“這是午餐肉嗎？”
洛莉聳聳肩，挑起眉毛，“我只想讓大家吃上熱乎的，又沒有微波爐，只能炭燒午餐肉了。”說完，她就笑出了聲，洛莉也知道用炭火來烤午餐肉是個多荒唐的主意。
“哇哦，這的确挺滑稽的……碳烤的午餐火腿肉……”莉安夾起那片肉，舉在半空打量了一陣，嗅了嗅，眯起眼睛，瞧着洛莉，“也許加點生菜和番茄，我們可以做幾個三明治什麽的？”她轉頭，像是試探似的，看向洛莉，“我們有這些食材嗎？”
“嗯，雖然對于早飯來說，這有點奢侈，不過畢竟我們今天要趕路，瑞克不會介意的。”洛莉壓低聲音，對她說，“我去幫你找找。”
莉安笑了，露出兩排牙齒，能在世界末日逃命的路上，吃上一個香噴噴的，熱乎乎的三明治，的确有些奢侈。她目送洛莉走向卡車，和格倫說了兩句，兩個人開始一起翻找卡車後面儲存的食物。莉安手裏沒有停，不斷地翻動着架子上的肉片。
她擡頭又瞟了眼大樹底下沉默的路克，就低下頭開始組織語言，打算稍後在路上給他做做心理開導工作。他不能就這樣把自己隔絕開來。這是在末世逃生時，最最忌諱的。他必須學會溝通，學會交流，學會誠心誠意地……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遮住了她的光線，莉安擡起腦袋。
氣勢洶洶的棕褐色短發的男人側着身，正好露出背上幾只血淋淋的，毛被除幹淨的野兔。他把兔子大力地甩在了莉安的腳邊，驚恐萬分的莉安猛地往後一跳，然後意識到那些大約是早餐的一部分，于是又有些窘迫，蹲□提起它們，小心翼翼将這些可憐的生靈放在了烤肉架上。
達裏爾還是沒有離開，他皺着眉頭盯着烤肉架上的東西，伸出手指着架子上被烤的棕紅色的物體，“是午餐肉？”
莉安看着這個的男人，心裏不禁有點害怕。他剛将幾只死兔子沒好氣地甩到她腳邊，又這樣大聲質問她。
“是的。”莉安小聲地回答。
“少放點鹽。”他說，褐色的眼睛瞥了眼莉安，将手裏提着的十字弩甩到背上，看着她一頭霧水的模樣，“我最近血壓有點高。”他丢下這樣一句話就離開了。
她盯着達裏爾的背影，他風塵仆仆地趕過來，甩下幾只死兔子，然後又說了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就離開了？
洛莉捧着面包，番茄和一些生菜葉走了回來。卡羅爾從房車裏翻出一個菜板，幫助她将面包和番茄切片。
“聞着還挺香的。”卡羅爾評價着，贊賞地看了眼莉安，“一個姑娘的廚藝竟然把我們兩個家庭主婦給比下去了呢！”
“既然這樣，你面臨着成為下一任主廚的危險了。”洛莉邊将切成片的番茄落在一起，邊擡頭對莉安開玩笑似的說。
莉安翹起嘴角，“那是我的榮幸。”
“哦，相信我，這是個苦差事。”洛莉趕忙接着她的話，“別看現在連溫飽都是問題，可就是有人的胃口那麽挑。”洛莉擡起下巴指了指一旁和索菲亞還有布魯克玩得盡興的卡爾，“比如那個小家夥。假如面包上面沒抹蛋黃醬，他就不高興。”
“我也喜歡蛋黃醬，我想我能理解卡爾。”
最後，烤肉架裏的炭火被熄滅，熱氣騰騰的火腿片全部被放在菜板上，然後，莉安和洛莉将生菜，番茄和肉片逐一加進面包中，做成讓人垂涎欲滴的三明治。
盡管外形搭配的實在是怪異，可不影響它的口味。
洛莉和莉安開始分發食物，大家有序地領走屬于他們的一份三明治，還有一塊野兔肉。
“哇哦，我們今天真是開大葷了。”格倫接過他的三明治時，不禁小聲驚嘆了一句，然後大大地咬了一口，臉上露出了□的表情，“阿門！”
卡爾來拿三明治時，莉安挑了一個最大的，“你的三明治，雙份的蛋黃醬，先生。”
卡爾開心地咧嘴一笑，接過三明治，遞給莉安一塊透明的玻璃珠，“這裏是你的小費。”
然後，又是那個兇兇的達裏爾。他的脖子和□的胸前還沾着野兔的血，莉安拿出準備好的那一份三明治，“沒加鹽的。”她雙手遞了過去。
“今天的早餐還真是奢侈。”瑞克接過他的三明治時，不禁評價了一句，他凝視着莉安，“謝謝你，莉安。大家都很感激。”
“別客氣，烤了幾片肉而已。”瑞克這樣鄭重地道謝，反倒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光光是早飯。”瑞克解釋，“這個烤肉架，那輛沃爾沃，還有，最重要的，昨天我們做出那樣讓你難辦的決策時，你的讓步，你的理解，真的對團隊意義深重。”
莉安沒有想到瑞克會為了喬什的事，來對她道謝。
他已經感染了，我不該胡來的。莉安心裏暗念着。這是明擺着的事實。可瑞克還是對她說出這樣貼心又體諒的話，這讓莉安怎能不感動呢？瑞克不是冷血的人。她一開始就知道。她也很高興，能遇上這樣一個善解人意的領導人物。
“我知道，瑞克。”莉安與他相視，帶着謝意和體諒，點點頭。
“好了。我們來把架子收起來，吃完就該上路了。”戴爾站出來，指揮格倫和T仔一起幫忙收拾帳篷和一些臨時被擺出來過夜的東西。
莉安望着無邊無際的公路，望着萬裏晴空，望着身邊的家人與剛剛結識的同伴們，卻第一次在瘟疫爆發以來，覺得心裏被勇氣填的滿滿的。
旅途還在繼續，可有了家人，有了同伴，有了不算豐盛卻讓人心滿意足的早餐。即便是在末日，還有誰會抱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