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穹城

穹城是離京都最近的一座小城,地處要道,商客旅人,絡繹不絕,十分繁華。

洛君望一行到達穹城的時候已然是傍晚時分,整個城池被白雪覆蓋,在夕陽的照耀下閃耀着盈盈的光輝,城門口兵甲凜然,過往的行人都遭到嚴密的盤查,戒備森嚴。

洛君望知道,這定然是在搜尋樓輕塵,他看了看昏睡在驢背上的人,面色蒼白,沾着些微的血絲,右頰上覆蓋着一塊青色的印記,一點兒也看不出曾今雍容華貴的影子。他擡手撥了撥散落在鬓邊的發絲,挑落的長發微微遮住消瘦的左臉,這樣一張病弱甚至有些醜陋的臉,應該無人認出吧。

“站住!”守門的士兵攔住洛君望,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又瞧了瞧趴在驢背上得樓輕塵,喝問道:“你們是何人?為何身上帶着血跡?可有路引?”

洛君望施了一禮,溫聲道:“這位官爺,小生是在京趕考的書生,這位是在下的舅父,今年的科舉已然取消,小生原本是想在京都待到明年再考的,但日前舅父來京找我,說我母親病重,是以小生不得不放棄科考,趕回家去,在途中我二人遇到了惡狼,這身血跡是狼血,而舅父也為護我而受了傷。”他說着,從衣袖中拿出兩樣事物,遞于軍士,“這是路引和小生參與科考的憑證。”

守門的兵士随意的看了一下便還了回去,畢竟能進京趕考得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不好太過得罪,而且他說的有理有據,沒有絲毫錯漏,“過去吧,城裏‘和春堂’李大夫的醫術很不錯,為人也好,你可以帶他去看看!”

洛君望面露微笑,神情柔和,“多謝軍爺!”

“和興客棧”雖然不是穹城最好的客棧,卻也不差,客來客往的,旅人很多。洛君望剛牽着驢子在客棧門前停下,就有小二迎了上來。

“這位公子,快些裏邊請,是住店麽?”小二一身藍色布衣,笑容可掬,态度熱情,“這位客人怎麽了這是?”

“嗯!”洛君望低低的應了一聲,“這是我舅父,他受了些傷,小二哥能否幫着扶一下?”

“公子這是說的哪裏話,可莫要與小的客氣。”小二手腳麻利的上前幫着把人扶下地,然後一下子将人背到了背上。

洛君望稍稍驚訝了一下,沒想到這人個子不高,身體瘦小,卻有這麽大的力氣,自己與他相比,當真是羞愧不如了,難怪世人常言百無一用是書生。

洛君望将行囊從驢子背上卸下,背在肩上,擡頭四顧看了看,想給驢子找個地方拴好。

小二似乎知道他的打算,趕緊說道:“客官放心,待會兒小的會将它牽到後院去的。”

“如此多謝小二哥了。”

“哪裏哪裏,這是小的應該做的。”說着兩人向客棧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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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的廂房很簡單,一炕一桌,桌上放着一個茶壺,兩只杯子,靠床邊擺着木制的架子,架子上放着一個臉盆和一條毛巾。

小二将昏迷的人放在炕上,用被子蓋好,“這間客房的客人剛退房,這炕還沒熄,給這位病人用正好,可要小的叫位大夫來?”

洛君望将行李放好,聞言說道:“不用,我會一些醫術,麻煩小二哥拿一些熱水過來。”

“好,一會兒就來。”小二答應着挑簾走了出去。

洛君望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下,從被子中拿出樓輕塵的手腕細細的把脈,雖然剛才給他止了痛,但要徹底治好斷根卻不是自己所能做到的。他出生世家,自幼博覽群書,見多識廣,于醫道一脈,因父親常年卧病在床,而自己亦是不足月出生身子極差,所以雖不能與寒衣樓的醫仙相比,卻也是鑽研極深的,但這“碧落”之毒太過霸道,幸好他已逼出大半,只是如今寒衣樓已滅,恐怕醫仙已然難存于世,徹底解毒是不能的了,他所能做的只能盡力壓制毒性。

樓絕華看着他把脈沉思,其實心裏清楚的知道,無論是何人便是潮卿來了也是解不了的,如果只是單純的中毒,以父親的功力輔以潮卿的醫術,即使是“碧落”也不是沒有根治的希望,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父親正運功到緊要關頭被人硬生生的打斷,暴走的真氣帶着毒性在體內肆意的行走了一圈,就如同被暴風狂虐過的草木,催拉枯朽,破爛不堪,再高明的醫生也不能使枯木再重生。果然,他聽到他頹然的嘆息一聲,将樓輕塵的手重新塞回被子裏。

洛君望眉心微蹙,暗色的眼眸波光流轉,良久方下定決心一般,擡手從棉衣中扯出一塊挂在脖頸上的碧玉色玉佩,玉佩水潤柔和,呈橢圓,當中雕刻着一朵蘭花,如端方君子亭亭玉立,一看便不是凡品。

一旁的樓絕華有些疑惑,這玉佩的成色雕工俱是極好的,雖不能說是絕無僅有,但也是頂尖的,只是這麽一塊價值千金的玉佩卻在一個窮書生手中,就顯得有些突兀了,這人究竟是何人?是何身份?樓絕華到現在才有功夫仔細地打量他,身體瘦削,面色蒼白,眉宇間透着些微的病氣,臉部線條細膩柔和,不似大穎人得堅毅俊朗,說話的聲音也是軟軟糯糯,典型的江南口音,看來他是南朝人了,舉止溫雅,從容有禮,身懷珍寶,十有□是南朝落魄的世家子弟。

“啪”厚重的簾子被挑開,小二拎着冒着熱氣的水壺走了進來,“客官,熱水來了,您的驢子已經安排好了,吃的待會兒也會送來,您還有什麽吩咐沒?”

“多謝了,”洛君望柔聲說道:“勞煩問一下,這穹城的當鋪怎麽走?”

“‘馮記典當’是城裏最好的當鋪,價格公道,離得也近,客棧對面右邊第三間就是。”

“多謝!”洛君望再次道謝,待小二走後方細細地摩挲着溫潤的玉佩,眼底蘊含着不舍,良久才将玉佩重新塞回衣內,擡手撫胸,隔着衣物慢慢撫摸,低聲喃喃道:“母親,對不起,只是他是樓絕華的父親,我是定然要救他的。”

樓絕華心下驚訝,這人認識自己嗎?看來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冒着危險主動惹麻煩在身的,現在更是為了救治父親,雖然遲疑不舍,卻依然将對他意義非凡的玉佩當掉,這人究竟是誰?為何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他能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見過他,這樣一個文雅和善,柔情似水的人,只要見過,就不會忘記。

洛君望把熱水倒在臉盆中,用毛巾沾濕擰幹,幫樓輕塵把臉上凝固的血快擦幹淨,然後稍稍打理了一下自己,便挑簾出門去了。

樓絕華看着他出門,并沒有跟上去,他現在只想陪着父親。屋中一片靜谧,只有微微地呼吸起伏聲。

待洛君望回來時已經暮色偏西,暗夜飄至,房中的事物只能看出一個影影約約的輪廓。他把手中的包裹和盤子放在桌上,慢慢摸索着将油燈點亮,暗沉的房屋立刻鋪蓋了一層昏黃暖人得輝光。

托盤中放着幾樣簡單的飯菜和一碗濃墨的泛着苦味的藥,洛君望拿着調羹在藥碗中輕輕攪動,走到床邊坐下,将漆黑的藥汁小心的,一勺一勺的慢慢的喂入樓輕塵口中,黏稠的藥液順着嘴角滑下,被輕柔地拭去。待藥碗見底,洛君望才走回桌邊拿起碗筷吃起了晚飯。只是背對着床而坐的他并沒有看見一雙如墨幽深的眸子緩緩的睜開來。

他沒有看見,一旁的樓絕華卻是看見了,這一日一夜,大起大落,波瀾曲折,艱險重重,唯有此刻方才放下心來,由衷的喜悅,無論如何,他終歸是醒了過來。

待洛君望吃好飯轉過身來時,就看見一雙清澈的眼睛怔怔的注視着他,起初他吓了一跳,繼而便泛起濃濃的喜悅,他快步走到床前,臉上綻開柔和淺笑,輕聲問道:“你醒啦,可有哪裏不舒服?”說着便伸手搭上他的脈搏。

對于洛君望的問話他卻理也沒理,依舊睜大了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洛君望卻也不惱,面上淺笑盈盈,“樓前輩不用擔心,此處很安全,不會有人發現你的身份,”他頓了頓,接着道:“在下姓洛名君望,字子瞻,是救你的人,不會害你的。”

樓輕塵仍然不發一言,一雙眼眸波光流轉,流露出孩子般清澈童稚的光芒。

洛君望隐隐的覺得有些不對,心跳的一下比一下快速,他小心翼翼的喚道:“樓前輩,你......還好麽?可有哪裏......不對麽?”他輕輕拍了拍樓輕塵的手背。

樓輕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洛君望的手,然後緩緩的伸出手指在眼前這雙白皙纖瘦的手上小心的戳了戳,接着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似的,将修長的手指握在手中捏了捏,嘴角咧開,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收到評論了收到評論了收到評論了收到評論了收到評論了收到評論了無限循環.....太雞凍鳥~~人生的第一個評啊!!

先去吃飯,待會兒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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