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收養

粉紅妖豔的桃花已經凋謝,長滿了蔥蔥郁郁的綠葉,金色的陽光照射而下落下零零碎碎的光影。枝頭樹葉間,青澀的桃子玲珑可愛,覆了一層細細的絨毛。

他站在樹下,微微仰頭看着那些隐隐約約掩藏在樹葉間的青色果實,心下一片酸楚難當。

再過幾個月這些桃子就能成熟了,若是往年,父親定會讓人摘下熟了的桃子,母親則會細心地洗幹淨放在托盤裏給他慢慢吃,但她卻決不允許他多吃的,那樣對腸胃不好。

過往的溫馨似乎就在眼前,但轉瞬之間就變成了只剩他一人的孤獨凄涼。他不懂母親為何能那樣的決絕,他知道她對父親的感情,也清楚他們是如何的恩愛,但他還是不理解她的做法,不明白那樣可以焚燒一切的炙熱情感,在他心中,生命是最重要的,是唯一的沒有任何東西能比得上的,是最值得人珍惜的。他不能理解母親這種輕忽生命的做法,但他卻尊重她,即使她将他輕易抛下,留他獨自一人面對以後的痛苦與磨難,他卻依舊不怪她,因為他知道,父親的死已經帶走了她的心魂,她活着也不過是具行屍走肉而已,這樣的話還不如成全了她。彼此相伴,同生同死,對他們而言,這便是幸福了吧!

他唇角勾起一抹釋然的淺笑,如三月的春風清爽舒适,這段日子以來的絕望與悲痛,焦急與惶然都随着這輕淺的一笑散去不少。

“子瞻!”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他循聲望去,只覺眼前一花,一道修長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面前。

來人豐神俊朗,潇灑狂放,眉宇之間神采飛揚。他笑着說道:“淮小叔,你怎麽來啦?”他與洛起淮自□好,情誼深厚,論年齡,他要比他年長一歲,但論輩分的話,洛起淮又要比他高了一輩,本來無論如何,他都要叫他一聲叔叔的,但一旦出口,兩人都覺得別扭,後來不知怎地就叫他淮小叔了,淮是他的名,小叔是他們之間的輩分,慢慢的一直叫到今天。

“自然是來瞧你的!”洛起淮挑眉細細的打量着他,看他雖臉色蒼白,雙頰凹陷,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但精神尚好。他不由得略略放寬了心,說道:“你怎麽出來啦?病好些了麽?”

洛君望微笑,雙臂微微張開,說道:“已經好多啦,在屋裏躺得都快發黴了,便出來透透氣。”

“你啊,可別再随随便便胡亂吓人了,”洛起淮雖是抱怨,眼底卻是藏不住的擔憂,“我一回來就看見你病倒在床,有你這麽吓人的麽!”

洛君望歉意的說道:“抱歉,讓你擔心了,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你總是這麽說,卻沒一回能讓我放心。”洛起淮佯裝不悅的說道:“你別忘了,等你身子好了些,我還要帶你去闖蕩江湖呢!”

回想到昔日那些天真快樂的時光,他不禁心下微酸,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而已,便已是物是人非!他低眸,掩去眼底的哀傷,不想讓對方為自己擔心,“你這次去外面定然遇到不少有趣的事吧,給我說說吧!”

“也并沒有遇到多少事,就是見了幾個人,打了幾場架而已!”他拉着洛君望的手走到桃樹底下,也不管地上的髒污,像小時候一樣背靠着樹幹坐下,“江湖上的事很複雜,但比朝廷幹淨多了,那裏的人也很有趣......”

風吹樹葉發出沙沙的輕響,悅耳的男音如同涓涓而流的溪水,輕快悠揚。青衣的少年側耳傾聽,臉上洋溢着輕柔的笑顏。

“看來你很喜歡那樣的生活。”從他的片言字語可以看出他對江湖上那種快意恩仇的生活的喜歡,他偏頭問道:“你什麽時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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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起淮捏了捏他瘦削的臉頰,惡狠狠地說道:“怎麽?這麽急着讓我走啊,你就不會舍不得我麽?”

洛君望偷笑,告饒道:“我自然是舍不得你的,但你終究是要離開的吧,你告訴我也好讓我有個準備嘛!”

洛起淮似乎想起了什麽,神色突然沉靜了下來,略微遲疑的說道:“我......也不知道。”

洛君望皺眉,“怎麽?出什麽事了嗎?還是爺爺他改變主意不讓你出去了?”

“不,是我自己的問題。”他的神情是罕見的迷惘。

洛君望更加擔心了,他急切地問道:“究竟出什麽事了?即便我幫不上什麽忙,但也是可以與你分擔一二的。”他已經失去了父母,絕不能讓他再出事了。

洛起淮親密的摟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我沒出什麽事,只是我的人生中出現了兩條岔路,我想好好的想清楚以後該怎麽走而已。”

洛君望看着他認真的神情,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無論走哪一條,只要不後悔就行。”

“不後悔嗎?”洛起淮想到那個紫衣尊貴的少年,心下一陣酸軟,隐隐的有了個決定。

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穿過回廊慢慢走來,兩人趕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理了理淩亂的衣衫。

樓絕華朝洛起淮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将手上的長衣披在洛君望身上,握着他的手感到掌心中的涼意,皺眉說道:“起風了,回去吧。”

洛君望心中暖暖的,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對洛起淮說道:“可要到我那坐坐。”

“不用了,我還要到父親那兒去一趟,明天再來看你。”說着他有意無意的瞄了眼他身邊的少年,這人長得實在是好看,短短的幾個月的時間,他的身邊便出現了一個這樣的朋友,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更奇怪的是這人對子瞻的态度,好的太過分了,隐隐的超過了對朋友的尺度。或許該找個機會好好問問子瞻了。

樓絕華端着一碗漆黑濃墨的藥慢慢向矮榻走去,藍色花邊的調羹翻攪旋轉,騰起小小的漩渦。白煙袅袅,藥汁的清苦香味飄散在卧室之中。

樓絕華挨着榻邊坐下,舀起一勺墨色的藥汁放在嘴邊輕抿了一下,覺得溫度适中,便喂到斜倚在榻上的人的唇邊。

洛君望雙頰通紅,原本過于蒼白的臉色如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倒是顯得康健了不少。這樣的事情自他生病以來就一直發生,可他依舊有些羞窘,雖然也曾嘗試着推拒過幾次,但都被對方一個堅定的眼神打敗了,對于別人的好意他總是不忍心拒絕。何況這些日子他對自己悉心照顧,從不假他人之手,讓他更是心存感激。

喂完藥,樓絕華習慣性地将一顆蜜餞喂入他的唇中,濕熱的舌尖一不留神便舔上了他的手指,這下洛君望不止臉紅,連耳尖脖頸都紅得似要滴出血來。他眼神四下亂瞟,嘴中的蜜餞也嘗不到絲毫滋味,表情慌亂地移開話題道:“那個......青衣他們怎樣了?孩子還好麽?”

樓絕華摩挲了下濕潤的指尖,面色漸漸沉靜下來。似乎感受到了凝肅的氣氛,洛君望皺了皺眉,小聲地問道:“怎麽了?”

樓絕華嘆了口氣,說道:“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你聽了之後莫要擔憂。”

本來還沒有什麽,但聽了這句話後洛君望開始緊張了起來,“怎麽了?他們出什麽事了嗎?”

樓絕華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他們沒事。”

“沒事就好,”洛君望稍稍松了口氣,“到底是什麽事?”

“我讓人去了陽城一趟,那裏确實有個寧家,在當地也是略有聲望的大戶了。”他停了停,說道:“只是那個寧家在我的人找到的幾天前已經被一場大火燒了個幹幹淨淨,沒有一個活口。”

“啊!”洛君望驚呼一聲,心中一陣悲涼,“有查到是誰做的嗎?”

樓絕華搖了搖頭,對方手段利落,沒有留下絲毫蛛絲馬跡,但結合如意樓那夜的大火卻也不難猜出這件事與大穎影門絕對脫不了幹系。他不想将這個猜測告訴他,外面的那些勾心鬥角,血腥殺戮實在是太過醜陋,他不想讓這些髒污的東西擾了他的清靜。“如今天下紛亂,戰事将起,三國之間相互制衡的局面隐隐有打破的跡象,明面上雖還勉強保持着平靜,但暗地裏早已是風雲湧動了。這樣的事情并不算少,知不知道是誰做的又有什麽區別。”

他的聲音很平靜,很淡漠,但卻聽得洛君望心中酸澀,在這亂世中死的人太多了,區區一個寧家的滅亡就好比在湖中投入一塊小小的石子,蕩起短暫的漣漪,便恢複如初沒有絲毫波瀾。只是對那個孩子而言卻是最殘忍的一件事,他還那麽小便已經家破人亡。他一時間又是悲哀又是慶幸,悲哀于對方還是個天真無知的嬰兒卻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親人都已離自己而去,這世上只剩下了他一人,慶幸于幸虧他還只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不用為這些生離死別悲痛絕望。

他反扣住樓絕華的手,神情堅定,仿佛連眉宇間的柔弱病氣都消散了不少,“我想收養那個孩子!”他沒有了父母,知道失去親人是怎樣的悲痛,他不想讓那個孩子也承擔這種痛苦,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想給他一個家,同時也給自己一個家。

收養他嗎?或許這樣也好,有一個孩子在身邊可以給他帶來一些生機與歡樂,能讓那個讓他盡快地從悲痛中走出來。樓絕華點了點頭,說道:“那便養吧!要以什麽身份收養他?”

“自然是兒子!”

“你才十六歲吧,這麽早就做父親好嗎?”樓絕華遲疑地問道。

“有什麽不好?別人家十四五歲做父親的也有,只要跟爺爺說一聲就好,嗯,就說是我親生的好了。”

樓絕華猶豫了一下就同意了,他也是有私心的,這個人他是一定會抓在身邊的,娶妻生子什麽的他是絕對不允許的,或者這樣是最好的做法。他笑道:“既然是你的兒子,你這做父親的應該給他取個名吧!”

“也是!他以前的名字是不知道了,這些天來也是寶寶寶寶的喊着,确實是不太方便的。”他沉吟片刻說道:“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叫什麽的好,你有沒有什麽好想法?”

這個問題倒是難住了他,上輩子加起來兩世為人他還真沒做過幫人取名這種事,他稍稍想了想說道:“平安、吉祥、無憂、歡喜、康兒、瑞兒、圓圓、團團......”

他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看着他有些尴尬的臉色解釋說道:“那個......雖然都很簡單但寓意很好,可以用來作小名。”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說道:“洛家取名都是按照族譜來的,比如我父親他們是起字輩,我是君字輩,而下一代便是辰字輩了。嗯,他就叫辰溪吧,洛辰溪,小名歡喜,小歡喜,歡歡喜喜......”

“很好聽!”樓絕華微笑道。

“真的?”洛君望眼神明亮。

樓絕華伸手捋過他眼角的發絲,神情溫柔,“真的。”

洛君望因他過于親密的動作再次紅了耳尖。

作者有話要說: 呼,終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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