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受罰

“小三子!小三子!該死的兔崽子,又跑哪去了!”尖利的嗓音高聲喝罵,一個圓圓胖胖的老太監神情憤恨,罵罵咧咧。旁邊的小太監們洗菜的洗菜,挑水的挑水,一舉一動小心翼翼,神情惴惴,生怕一個不注意便惹火上身。

“咚咚咚!”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響起,院門外急忙急火的跑進一個皮膚微黑,樣貌平庸的小太監,他點頭哈腰,聲音顫顫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出恭去了,來晚了,對不起......”

白白胖胖的老太監朝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腳,喝罵道:“一天到晚不是吃就是拉,你這好吃懶做的兔崽子,當自己是祖宗啊!還不趕緊去幹活,你今晚別想吃飯了。”

黑皮膚的小太監被踹的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周圍的小太監們紛紛目露同情地看着他。

老太監細小的眼睛掃視了一圈,尖細的嗓音高的刺耳:“看什麽看!都皮癢了是不!還不趕緊幹活!”

小太監們趕緊低頭,目不斜視,專注地幹着各自的活計。黑臉頰的小太監捂着屁股,一搖一晃的走到角落蹲下。一個小太監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喂!你怎樣?好點了沒?”

蹲着身子的小太監勾起唇角笑了笑,原本毫不起眼的五官生動了不少,漆黑的眼眸閃爍着如玉般的光澤,低柔的聲音暖如春風:“放心吧,我沒事。”

小太監看着對方唇邊的笑顏,心下一陣恍惚,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對方這陣子變了很多,好像變得更好看了,但細細打量,小三子還是小三子,有點點黑的臉蛋,平凡至極的五官,腼腆害羞的神色,哪有絲毫改變,分明就是那個自己認識的小三子!

他搖了搖頭,甩掉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小聲說道:“我去挑水,你在這先洗菜,待會兒我再回來幫你。”或許是生病的原因,他總覺得對方有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一點兒也沒有了原先的生機勃勃,讓人忍不住的想要保護他。

挑着水桶的背影慢慢走遠,他慢慢低頭,伸出一直藏在袖中的雙手,與微黑的臉頰不同,這雙手白皙修長,指節分明,雖然有一些細細小小的傷口,卻絲毫不掩這雙手的好看。如果有人看到這雙手的話,絕對會起疑,因為一個地位低下,常年做着粗活的小太監絕不可能有這樣一雙手。圓潤的掌心布滿一道道細小的滲着血絲的口子,卻沒有絲毫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厚繭,只有右手食指與中指間長着一層薄繭,讀書的人都知道,那是常年拿筆留下的痕跡。

他不是不知道這樣的一個明顯的破綻,也不是不想設法掩蓋,只是他現在扮演的身份是在膳房當差的,經常要洗碗洗菜的與水打交道,這樣一來,無論他掩飾的多麽完美,只要一碰水,他手上的易容就會被洗掉,所以他一直戰戰兢兢,總是将手藏在袖子裏,小心翼翼的不讓任何人看到。

他認真的清洗着手中的青菜,心下沉思,他進宮已經有些日子了,卻因為這張臉的主人身份的緣故,一直沒有機會離開膳房,也沒有機會去找小歡喜。

這些天來他仔細的思索過,究竟是誰抓的小歡喜?或者說當年寧家滅門的幕後指使者是誰?

這并不是個很難猜的問題,影門是穎朝皇室所建,而能號令影門的當今世上不超過三人。首先便是穎朝皇帝,可是莊帝多年前便身體抱恙,近幾年更是纏綿病榻,朝庭政事已經慢慢的轉交到了太子手中,說他是下令抓走小歡喜的主使者的可能性很小。與他相比,太子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可若是他的話,他為何要這樣做呢?六年前滅了寧家一家滿門,現在連唯一的後嗣都不放過,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樣的秘密?

他皺了皺眉,想破了腦袋都想不通,他以為進宮之後定會查探到些什麽的,可是他現在連禦膳房都出不去,更不要說太子宮了。皇宮之中戒備森嚴,哪是他現在的身份能随意走動的,是他魯莽了,他一心想要找到小歡喜然後将他救出來,卻連最簡單的事情都忘記了。

現在最重要的便是想辦法進入太子宮,可是要怎樣才能做到呢?他頭疼的摸了摸額。

凡事七分人為,三分天意,但有時運氣也是至關重要的。瞌睡時有人塞枕頭實在是令人最最高興的事。

圓圓胖胖的老太監領着一個從服飾上看比他地位更高的手持拂塵的公公走了過來,他拍了拍手将院子裏的小太監集中在一處,一臉谄媚的對身邊的人說道:“福公公,我手底下的人都在這裏了。”原本就細小的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條縫。

福公公輕咳一聲,甩了甩拂塵說道:“雜家是太子殿的管事公公,你們叫我福公公就好。”他的聲音雖然帶着太監特有的尖細,卻并不刺耳,比老太監的聲音好聽多了。但衆人的注意力卻不在這兒,他們關注的是他的身份。同為太監也是分了五六九等的,太子殿的管事太監比他們這些最低等的奴才不知高了多少倍。“下個月初是太子整三十的壽辰,殿裏人手不夠,雜家打算從底下各部門調些人手,你們之中會有十人與我一同回太子殿,幹得好的話便有機會留下。”

衆人一片嘩然,個個一臉振奮的看着他,都期望對方能夠選擇自己。這是一個天大的機遇,在太子宮做一個最低等的打雜的也比一輩子呆在禦膳房幹粗活來得好,倘若有幸能夠被主子看上那更是夢裏都能笑醒的美事,從此平步青雲不在話下。

洛君望瞪圓了雙眼,他以為這一趟定是沒有收獲的,他甚至已經打算過幾天就出宮尋找外援再來救人,卻沒想到竟會有這麽大的轉機。

福公公微微偏頭,對老太監說道:“這些都是你的手下,你比較熟,就由你來點吧!記住,要性子老實幹活勤快的,雜家可不希望出什麽簍子。”

“是,是,福公公放心,我底下這些小子們都是能幹的,定不會壞了公公的事。”說着,他轉頭望着院子裏的一群人,神情一變,眯着眼睛說道:“通通給我記住了,太子宮可不比禦膳房,那是太子住的地方,個個都給我皮繃的緊一點,要是出了什麽差錯,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老太監積威多年,院子中的每個人都在他手中吃過苦頭,對他是又怕又懼,紛紛收斂了臉上的激動低着頭戰戰兢兢。

老太監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我點名,叫到名的站到福公公身後去,小喜子、貴全......”

一、二、三......洛君望緊緊地攥着拳頭,心髒急促的跳動着,掌心冒出細密的汗珠。叫我吧,快叫我......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七、八,“......小三子......”呼!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有些昏眩的走到福公公身後與幾個小太監站在一起,整個人平凡之極,毫不起眼。

毓慶宮,穎朝太子居住的宮殿。

琉璃色的碧瓦在烈陽的照射下反射着絢爛的光輝。長長的大理石階梯下,一道修長的身影雙膝跪地,一動不動,挺直的背脊如同巍然傲立的蒼松。

宮殿之中紅綢喜慶,來來往往的太監宮女們各自忙着手中的活計,對跪着的人影目不斜視。

洛君望稍稍偏頭,看了眼那個低垂着頭瞧不清面目的人,小聲地對身邊的宮女說道:“那人究竟犯了什麽錯啊,竟然跪了這麽久!”

“噤聲!”小宮女緊張的四處望了望,輕聲斥責道:“記住,太子殿下最不喜歡下人嚼舌頭。要想在這裏活得長久,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也別聽,不然要弄死幾個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洛君望打了個冷顫,勉強勾了勾嘴角說道:“我......我只是看他從早上跪到現在,都快三個時辰了,有些可憐而已。”

小宮女也朝跪着的人影偷偷瞟了一眼,嘆道:“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誰讓他得罪了五皇子呢!”

洛君望皺了皺眉,認真打量了他一番,遲疑的說道:“看他的穿着打扮應該也是一位皇子吧!”那身衣衫雖有些破舊,卻是只有皇子才能穿的明黃。

“可不就是六皇子嘛!”看着他越加疑惑的神色,她小聲解釋道:“六皇子血統低下,母親只是一個歌姬,在他幼時便已去世。他沒有母親親族庇佑,連皇上也幾乎忘了他的存在,在這宮裏就是一些有些身份的奴才都沒有将他放在眼裏。原本這樣也就罷了,他畢竟是皇子沒有人敢去真正欺負他,可不知怎麽的,五皇子總是看他不順眼,經常針對他,這樣一來他的日子就更苦了。”小宮女畢竟年輕,還沒有被皇宮裏的殘酷磨硬了心腸,骨子裏還有一份對弱者的同情心,對這個弱勢的六皇子還是有些憐惜的。

洛君望目露同情,“既然是五皇子針對的他,那太子殿下怎麽單單只罰他呢?再怎麽說他也是太子的弟弟吧!跪這麽長的時間,再好的人也是要跪壞的。”

“你傻啊!”小宮女敲了敲他的腦袋,說道:“五皇子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而他只是宮裏最不受人待見的可有可無的皇子而已,想都不用想太子自然是會幫自家親兄弟的,六皇子又算什麽,說得好聽點是同父異母的弟弟,但皇宮中又哪來的親情。”

洛君望沉默,他出生官宦,又是太子心腹,經常出入皇宮,對于有些事情并不是不清楚。他已經不是那個養在深院心思單純的少年了,這幾年的歷練,那些人性的黑暗面他雖沒有深入接觸卻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只是厭惡去看而已。

有些事情是他無法改變的,他沒有能力改變便只能選擇不看!

手中的紅綢熱烈如火,鮮豔似血。二人一人一邊牢牢地紮在圓柱上。

小宮女捧着紅綢揚了揚下巴,“咱們去那邊吧!”

二人穿過走廊,步下臺階,經過跪着的人時洛君望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卻只看到一頭烏黑的長發。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洛君望下意識的轉身看去,只見一個小太監小跑着走下階梯,高聲說道:“太子殿下有旨,請六皇子回去,這次只是小懲,下次再犯,必不輕饒!”

跪着的身子輕輕一抖,那樣輕微的動作小的可以忽略不計。垂在身側的雙拳慢慢松開,留下深深的指印,他抿了抿蒼白起皮的嘴唇,一手撐地緩緩地站起來,他的動作很慢很慢,就像一個行将朽木的老者一般遲緩僵硬。

頭頂的紅日曬得他微微昏眩,整個下半身沒有一點知覺,他一個踉跄向後倒去,眼看就要倒地便被一雙有力的手穩穩的扶住。一陣淡淡的藥香撲鼻而來。

他仰頭,四目相對,洛君望有些驚訝于對方俊美的相貌,而六皇子眼中則劃過一抹疑惑與深思。

“你沒事吧?”柔和的聲音輕輕響起。

六皇子搖了搖頭,推開他攙扶的雙手轉身便走,那道修長的背影充滿倔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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