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劍舞
時光匆匆而逝,轉眼之間穎朝太子的三十壽辰便已到來,往日端莊威嚴的毓慶宮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
因皇帝尚在病中,秦真潛的這個壽辰雖是整壽卻也沒想要大辦,但他到底是一國儲君,而且是手握重權,肩負監國之責的太子,便是他不想辦的太過隆重,那些想要巴結他,奉承他的權貴官員也不會答應的。
毓慶宮中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今日玄都但凡上得了臺面的達官貴人基本上都在這裏了。甚至人群中還夾雜着幾個身穿異服的人,顯而易見的服飾便可看出他們異國人的身份。雖然因避諱病重的皇帝,太子的壽辰并沒有大操大辦,更加沒有邀請他國之人,但一些依附穎朝的小國還是識趣的派遣使者送上賀禮的,誰也不想因一份禮單落下一個不尊之名,從而被大穎的下一任帝皇狠狠地記上一筆。而且這也是為自己的國家争取利益的最好機會。
今日的壽宴注定了宮中的宮女太監格外的忙碌,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倍的精力,生怕出一絲差錯,要知道這樣重要的日子只要是一點點的錯誤丢掉的不僅僅是太子的顏面,更是自己的一條小命。
“那邊的都弄好了沒有,手腳麻利些,太子他們快過來了!”管事的福公公甩着拂塵,抹了把汗珠喊道:“動作都放快一些!對了,這裏怎麽少了一張桌子,來人啊!還不給我補上!水果糕點,酒水茶盞都給我擺上!”
來往的太監宮女步履匆匆,大汗淋漓,忙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正殿之中人仰馬翻,毓慶宮的一個偏殿之內亦是吵吵囔囔。
一個身形高挑,相貌陰柔的男子高聲喝道:“手腳都給我放快些,記住了,今日是我鳴鳳班的大日子,演好了,得了太子的賞識,榮華富貴不在話下,若演砸了,鳴鳳班的名聲先不說,咱們就等着一塊兒掉腦袋吧!”
此言一出,無論是換衣的、梳頭的、化妝的,都齊齊一僵,偏殿內出現了一霎那的寂靜。
男子眉目一挑,厲聲喝道:“都停住幹嘛!還不趕緊幹活!”
由于男子平日裏積威甚深,衆人立馬回過神來,繼續手上的活計。有人小聲嘟囔道:“還不是班主在這吓唬人!”
男子杏目一瞪,并不年輕的臉上展現一股豔麗的風情,他冷哼道:“嫌我的話吓人?哼!你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是皇宮,是天下最有權威的地方!莫說搞砸了演出,惹了太子不痛快,便是說錯了一句話,都能讓你腦袋搬家!”
衆人脖子一縮,像是被他的話吓住了,當真不敢再插嘴了。
男子滿意的哼了一聲,一搖一晃的挑簾走進隔間內。
雪白消瘦的身影背對着他端坐在梳妝臺前,倒映在鏡中的容顏瑩白如玉,俊美絕世。
班主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上前兩步倚着梳妝臺大呼小叫的說道:“唉喲!我的小祖宗!表演就要開始了,你怎麽還沒有上妝啊!”說着,抓起案上的眉筆就要往他臉上描。
對方眼疾手快的按住向自己伸來的雙手,不動聲色的說道:“我覺得我的容貌已經夠出衆了,不需要任何脂粉錦上添花,班主以為呢?”
“哈哈!那是那是!”班主神色一僵,繼而大笑起來,笑聲誇張:“瞧瞧這張臉,當真是絕色傾城,風華絕代!哪是脂粉俗物可以随意糟蹋的。”
狹長的鳳眸似笑非笑,他沒有打斷對方誇張的笑聲,徑自站起身,拿過旁邊挂着的舞衣去換裝了。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班主的神色晦莫難辨,內心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充滿忌憚。
明明直到昨天一切都還好好的,鳴鳳班受邀為太子賀壽,只要演出成功,鳴鳳班的名聲将更上一層樓。是以,自受到邀請以來,所有的編曲舞蹈,服飾妝容,他都親力親為,仔細斟酌,就為了有一場極盡完美,沒有絲毫暇癖的演出。
可是他的千般心思在鳳凰兒倒下的那一刻都化為了烏有,鳳凰兒是班子裏的頂梁柱,鳴鳳班之所以叫鳴鳳班就因為班裏的這只鳳凰兒,而世人會追捧鳴鳳班也大都是為了這只鳳凰兒。
鳴鳳班成立至今已有近百年,也算得上是歷史久遠了,班裏的鳳凰兒若無意外每十年便會換一人,每一任的鳳凰都要是千裏挑一的出衆人物,歌舞樂器樣樣都要精通,競争可說是非常殘酷,而班裏每培育出一只鳳凰都要花費無數的心血。
這次鳴鳳班的受邀當然不僅僅是邀請鳴鳳班,更重要的是班裏的頂梁柱鳳凰大家。可是在這關鍵時刻,作為主演的鳳凰兒卻突然崴了腳,眼見太子壽辰在即,鳳凰兒卻無法登臺,這不僅僅是丢了名聲的事情,更是抗旨殺頭的大罪。
他當時已經徹底絕望了,可這人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說要代替鳳凰兒演出,幫鳴鳳班走出這次死劫。
對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他自然是不信的,但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只能冒險一試,嘗試一下的話,哪怕可能性再小,終究還是有成功的希望的,而倘若放棄的話,就徹徹底底的無用了。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他,這人的出現實在是太過湊巧,剛好鳳凰兒倒下,他就出現在他面前,他甚至懷疑鳳凰兒的事情與他脫不了關系,很可能便是他故意為之。可是就算查出是他所為又能怎樣呢?他這輩子閱人無數,雖只短短的一日相處,便已看出這人絕非尋常之人,又豈是他區區一個伶人能對付得了的?
只是不知這人費盡心思到底想要做什麽,若是刺客的話該如何是好?到時鳴鳳班照樣會陪他進地獄,只是時間晚一些而已!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罷了,拖得一時是一時吧!他已別無他法,只能将所有的賭注壓在他的承諾上。
現在他只擔心眼前的演出,那人長得确實無可挑剔,他見過的俊男美女無數,還從未見過能與他相媲美的人,但卻不知他是否會歌舞啊?看那人一身氣勢便知是身居高位之人,期望他精通伶人的歌舞實在是一件異想天開的事,雖然那人說過到時只要讓班裏的樂師演奏《劍器行》,剩下的交給他就好,但他還是放心不下啊!
一身明黃正裝的太子端坐在主位上,平日裏端莊的神色柔和不少,唇邊帶着淺淺的微笑凝視着大殿上的人,時不時的有一兩人起身向他敬酒,說一些祝福喜慶的話,宴會之上氣氛正濃!
秦真岚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似諷非諷的看着宴會上的情景。主位上的太子尊貴威嚴,熠熠流彩的燈光給他添了層炫麗的光暈,引得無數或景仰或佩服或羨慕或谄媚的目光注視在他身上,在他右下首不遠處,坐着幾位素日裏與他交好的皇子。
當今穎朝皇帝有七位皇子,大皇子是嫡長子,被封為太子,性子沉穩,手段不凡。二皇子早些年與太子争位,而後落敗被皇帝賜死。三皇子生性風流,是太子心腹。四皇子性格懦弱,無意皇位。五皇子是太子的同母胞弟,任性桀骜。六皇子秦真岚血統低下,是皇宮中最不起眼的的存在。而七皇子剛滿六歲,年紀太小,不足為懼。
穎朝這一輩的皇子中無人能對秦真潛造成威脅,可以說他的太子之位坐得很穩,唯一想要與他争奪皇位的二皇子早早就被他弄死了。無論是心機手段,還是身份背景,他成為穎朝下一任皇帝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
可世事無絕對,這世上還有一個樓絕華,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輩子,只要有他在,秦真潛注定是與皇位無緣了。
秦真岚舉起酒杯,不動聲色的四處觀望,眼角一瞥突然看都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說陌生是因為他與那人只有區區的幾面之緣,說熟悉是因為他對那人的映像太過深刻,雖只見過幾次卻在腦海中深思過無數次。
只見那個明明很平凡卻又不那麽平凡的小太監執着酒壺,動作生疏卻認真仔細的為坐着的紅衣人添滿酒杯,然後又悄無聲息的站在那人身後。
那位紅衣美人他是認識的,據說是他那風流成性的三哥的娈寵,沒想到他竟會在這樣重要的宴席之上也将他帶在身邊,看來他确如傳言中一般寵他了。
大殿之中光華冉冉,瑞氣升騰,琉璃燈盞光輝奪目。容顏嬌美的宮女捧着托盤為每一個桌子上菜,蓮步輕擡,身姿婀娜,輕薄的紗衣随風舞動。
觥籌交錯間,金銀的酒盞泛起熠熠的光輝,宴上的衆人推杯過盞,醉态微酣。
忽然明亮的燈火統統熄滅,大殿之中一片漆黑,只有中央的舞臺上照射着朦膿的光輝。
宴會上的衆人靜默無聲,并沒有因突如其來的黑暗慌亂無措,只因他們的目光、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舞臺中央那随意站着的人身上。
那人一襲繡着繁紋的織錦華袍,玉帶束腰,奢華逼人,流雲般的寬袖又給他帶了層出塵的氣質,出塵中暗藏犀利。
沒有人能否認他的美麗,但卻不會有人用這樣的詞去形容他,因為美麗這兩個字太過單薄浮淺,豈能形容他的萬分之一。
他身上散發出一股驚人的銳氣,一如他手中的利劍。
皇宮之中是不能帶兵器的,何況是戒備森嚴的太子宮。可已無人去注意這不合規矩的一幕,更換論開口斥責。
遙遠的仿佛九天之外的樂聲滾滾而來,帶着金戈鐵馬般的銳氣。
利劍破空,劃破眼前的黑暗,雪亮的劍芒霎那間驚動了天地。
寬袖飛舞,劍光缭亂,彌漫的劍氣如同飛流而下的瀑布卷起驚天的氣勢。樂聲漸急,如浪潮一般奔騰千裏,華麗的身姿迷醉了衆人的眼眸。
雪亮的白芒之後,一雙鳳眸幽深如墨,泛着魅惑的光芒,薄削的唇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淡笑。
他知道他在,就在這濃郁的暗色之後,這場劍舞,只是為他。
劍氣縱橫,如煙花絢麗綻放,燦爛到了極致,轉瞬之間,樂音漸息,劍氣隐沒,鋒芒暗藏,只留下一個傾城絕世的身影深刻在衆人心中。
燈光重又亮起,殿中一片輝煌,舞臺之上早已空無一人,仿佛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朦胧絕美的夢境。衆人此時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神還沉浸在剛剛的那場絕世劍舞中,無法自拔。
“啪啪!”清亮的掌聲打破了殿中的沉靜,太子難得笑得爽朗:“不愧是鳴鳳班的頂梁柱,當真是美人如玉,劍氣如虹!”
衆人終于回過神來,紛紛點頭附和。
唯有秦真岚、洛君望二人神色晦暗,若有所思,而三皇子更是心中莫名,他是見過鳴鳳班的鳳凰兒的,卻絕對不是今日的這個,難道班子裏的鳳凰又換了一任了嗎?可是時間不是還沒到嗎?不過這一位可比上一任的鳳凰兒出衆多了,或許他以後可以給這位鳳凰兒多多捧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