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聽我說愛你
戰争又持續了三天,alpha們帶着激憤,每一個火力都開的很足,也都耗的筋疲力盡。
寧水城內的異變體基本被清除出去,陷入惶恐的人們終于不必再閉門不出。
鐘時沐下令守住防線,讓所有人休息整頓。幾天來,鐘時沐第一次走出指揮室,眼前有點發暈,在第一時間趕去了急救中心。
司舟身上的傷口已經有愈合的跡象,但子彈還沒取出,只能把傷口重新豁開,取出子彈再進行縫合。
鐘時沐站在門口,看着護士手中的針穿過司舟的傷口,把裂開的皮肉/縫合成一道短疤。
他想要過去抱一下司舟,又礙于醫院人多眼雜作罷。鐘時沐敲了一下門,司舟聞聲回頭。
鐘時沐:“嚴重麽。”
司舟:“不嚴重。”
對話很簡潔,沒什麽磨叽黏糊的措辭。
戰役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但兩個人臉上都沒有輕松的樣子。
司舟道:“高金岩的異變級別很高,普通的彈藥對他不起作用,也很難近身攻擊到他的腺體。就算發動大量的人員不顧後果的襲擊,也沒有多少勝算,損傷還會非常重。”
“嗯。”鐘時沐認同的點頭,從這幾次跟高金岩的交手經驗來看,他不知道給自己打了多少藥劑,比在地下實驗室的時候更難對付。
“CAP有一種羅盤炮,裏面是化學彈,因為毀滅性太強,很少投入戰争,也許對高金岩能有用。”鐘時沐有口難言的皺了皺眉,“但羅盤炮的操縱太複雜,只有我爸會用,可我爸現在……”
陷入沉默。
以鐘會長現在的身體,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繼續參戰。
“時沐。”聶雪敲了敲門,“我就知道你在這,你爸爸醒了,想要見你。”
鐘時沐跟在聶雪身後到了監護室內。
吸氧機撤掉了,病痛好像帶走了鐘均茂大半的精氣神,人在精神不濟的時候,就會讓人覺得白頭發特別多。
鐘時沐甚至第一眼都沒有認出病床上那個人,就是他叱咤風雲的父親。
聶雪往鐘均茂背後墊了兩個靠枕,讓他能坐起來一些,鐘均茂手指費力的敲了一下床邊,讓鐘時沐過去坐。
“時沐。”
鐘時沐擡頭看向鐘均茂,很難相信這麽虛弱的聲音是鐘均茂發出來的,跟曾經在電話裏爆斥他的父親判若兩人。
鐘時沐答應了一聲。
鐘均茂道:“你媽媽說,是你帶領CAP擊退了異變體,把他們趕出了城。”
“嗯。”鐘時沐試圖從鐘均茂眼中看到一些驕傲和誇贊,又意料之中的低下頭,他總是很難得到老爸的認可,如果是大哥,他老爸大概會高興吧。
鐘時沐有點失落:“高金岩雖然退出了寧水,可我還想不到好的辦法消滅他。”
鐘均茂帶着粗糙厚繭的手拍了拍鐘時沐的手背:“羅盤炮。”
“我不會……”
“你會。”鐘均茂語氣篤定,“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我給你做過一個玩具,你每天都把彈珠裝進去,拿着那個玩具在家裏當上将,指揮作戰。”
鐘均茂想到小時候過家家的鐘時沐,小小一個人面對着空氣大喊沖鋒,趴在玩具上射擊布偶熊,忍不住笑了一聲。
鐘時沐被老爸翻出小時候的蠢樣,臉上有點挂不住:“幹嘛說那些陳年舊事……”
不過那個玩具,鐘時沐印象很深。
玩具的指揮儀是個方位盤,跟他玩過的所有模型槍炮都不一樣,有密密麻麻的方向标記,他用了好幾天才搞明白那些字的意思。
鐘均茂說:“那是羅盤炮同比縮小的模型,我給你做的,沒有給你哥哥。”
鐘時沐怔了一下,重點落在了沒有給他哥哥。
“時沐,只有CAP的繼承人,才有資格學習羅盤炮的使用。”鐘均茂眼中空洞暗淡,“你總說我偏心你大哥,可你從來不知道,你一直是我選定的CAP繼承人。”
鐘時沐手指蜷了一下,喉頭微動。
鐘均茂深長的望着鐘時沐那張跟他酷似的臉,他一次又一次的不準鐘時沐回CAP,就是想讓鐘時沐反思CAP存在的意義。
要做CAP的總指揮,就不能只把目光放在贏得了多少功勳。
鐘均茂疲憊的閉上眼睛:“還記得我教給你的口訣嗎。”
“記得。”
“嗯,羅盤炮啓動一次,需要冷卻一個月才能再次啓動,一個月內,你只有一發炮彈的機會。”鐘均茂交代完,拍了拍他的手背,“去吧。”
鐘時沐起身走到門口,忽又回過身,看到鐘均茂幾乎陷在病床裏的身體:“爸。”
鐘均茂沉重的擡起眼睛,看到逆光站在門口的鐘時沐。
“等戰役結束,我想去看看大哥。”鐘時沐這些年一直在跟大哥“吃醋”,從來沒去看過他。
鐘時沐頓了好久才說:“以前我總覺得自己比大哥打槍準,比大哥戰術好,我總是在向所有人證明我有天賦,大哥卻用生命,解救了所有被恐怖組織威脅的人,爸,他是我大哥,我很驕傲。”
鐘均茂看向鐘時沐的眼神肉眼可見的發生了變化,喉嚨有點鹹,呼吸的尾音裏帶上顫抖,看到鐘時沐離開了,鐘均茂才眨回眼眶裏的酸澀。
長子的死是他這輩子無法抹平的遺憾和悔恨。
但令人欣喜的是,鐘時沐終于明白了CAP存在的價值。
聶雪的額頭頂上鐘均茂的額頭,鼻尖輕輕抵在他的臉頰:“我們可以去周游世界了。”
聶雪含笑的親吻鐘均茂:“老指揮長,你退休了。”
“是…”鐘時沐像他期待的那樣長大了,他是該退休了。
鐘均茂心裏空落落的,不知道誰高興,還是低落,對要強的人來說,服老是個不太容易的事。
但這世界有人成熟,就有人老去,這世界總是屬于年輕人的。
他是該接納歲月給予的磨損了。接受自己的力量,速度,反應能力在下降,接受自己的體能大不如前,接受眼睛花掉,手拿不穩槍,接受樣貌和身體的衰老。
一時間是有點困難。
但圓潤自洽的內心足以跟歲月和解。
鐘均茂低笑起來,回吻了聶雪:“第一個城市想去哪裏,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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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時沐把自己關進了羅盤室,實操跟他小時候玩玩具還有很大的差別。
羅盤炮是遠程發射,全靠手動定位,對雙手的穩定度要求很高,哪怕只是在羅盤上偏差了一毫米,随着發射角的增大,也會失之毫厘,謬之千裏。
羅盤炮還有個弊端,輻射範圍小,只有以北郊荒山為中心的幾十畝地,要想使用羅盤炮,必須把高金岩引到發射圈的範圍之內。
怎麽才能把高金岩引進發射圈……鐘時沐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高金岩顯然沒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飛機轟炸的炮火聲驟然此起彼伏,無人機在上空盤旋,空投。
特戰員緊急疏導人們躲進防空洞,然後進行高空射擊。
司舟緊迫的推開羅盤室的門:“高金岩在發瘋,他想炸平這座城市,我們要想辦法盡快結束戰役。”
司舟把目光落在的羅盤指揮儀上,密密麻麻的字,看起來就是個難操縱的儀器:“這東西怎麽用。”
“要把高金岩引到北郊荒山才能投射。”
“知道了。”司舟戴上防護手套,往門外走。
他去把高金岩引入發射圈。
“司舟!”鐘時沐叫住他,“萬一我沒射中高金岩,一定會引起高金岩的暴怒,到時候你會陷入圍攻,根本沒法救援,你可能連骨頭都撿不回來。”
“但總要有人去引他。”司舟很坦然,“我的體力耐力都是最好的,速度也比其他alpha更快,高金岩對我恨的牙癢,他見到我肯定會追擊,不管從哪個方面,我都是最合适的人選。”
“沒什麽可猶豫的,我一個人去,盡可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鐘時沐凝視着司舟,司舟笑了一下,笑容還是那麽誘惑,像帶毒的花,親一口就會上瘾。
司舟十指扣住了鐘時沐的手,鐘時沐小指的尾戒在燈光下很亮。
司舟的指腹蹭過尾戒:“你與我做的約定,還作不作數。”
“作數。”如果司舟回不來,他會一輩子戴着尾戒,永遠不會忘掉他。
“有幾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解釋。”司舟認真的看向鐘時沐的眼睛,不想在死掉之後,鐘時沐還對他有誤解,“我沒有背叛CAP。”
“我知道。”
“我珍視每個戰友的感情。”
“我知道。”
“戰旗是我終身的信仰。”
“我知道。”鐘時沐胸口酸脹,他曾經說司舟沒有道德,沒有信仰,虛僞狡詐沒有任何感情。
他沒有想到這些話,一直在傷害司舟。
司舟:“還有最後一句。”
鐘時沐搖搖頭:“不用解釋這些,那些話是我……”
司舟握緊了鐘時沐的十指,凝視着他的眉目:“我愛你。”
鐘時沐沒說完的話盡數吞進了肚子。
天知道司舟這種人說一句我愛你有多難。
空投炸藥爆破出一聲巨響,炸毀的樓房轟然倒塌成廢墟,疏散的警笛在陰暗的天空刺耳長鳴。
司舟深吻上鐘時沐的唇,低啞的嗓音在他耳側又一次呢喃:
“我愛你。”
“很愛。比你愛我更多。”
司舟一下一下的親吻着他,與他鼻翼相碰:“如果我沒回來……”
不等說完,鐘時沐封住了司舟的唇,懲罰的親吻他。
不能沒回來。
他不聽司舟這些遺言。
鐘時沐加重力道的親吻他,羅盤室被炸藥震的晃了一下,沒有打斷兩個人的吻。
喘息聲在警笛聲中起伏,分不清彼此。
信息素被深深吸入肺腑,拼命的想要留存住彼此的氣息與味道。
司舟舔了舔唇,這個吻不長,但他會永遠記得。
司舟拿起防護頭盔,倒退着向後離開,決然的轉身離開。
司舟沒有選擇笨重的吉普,跨上速度更快,也更靈活的機車摩托,飛奔向戰場。
機車摩托在空無一人的寧水城中飛馳,幾乎擦着地面傾斜,躲避着槍林彈雨,司舟一身全黑的特戰服,酷的不像話。
鐘時沐盯着顯示屏看了好幾分鐘,握住羅盤時刻準備尋找時機瞄準。
這時候鐘時沐反而不再緊張,不再懷疑,穩穩的把控着羅盤。
他背負着父親與愛人的期望,背着寧水所有人的希望,不容任何閃失。
他忘了對司舟說我也愛你。
但沒關系,以後的日子,他會将這句話千倍百倍的補償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