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饅頭哭得撕心裂肺,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卻又發不出半點聲音,淩祁祐緊緊抱着他,手幾乎都在顫抖,心裏難受得厲害,蕭楚謙也擡頭看向了那宇文敏昊,質問道:“你是不是應該給陛下一個解釋,為何太子殿下會變成這個樣子?”

宇文敏昊卻反問他:“你是什麽人?”

“陛下的臣子,姓楚名肖。”

對方聽着輕眯起了眼,目光落在他身上,似在審視他一般,蕭楚謙不動聲色地坦然迎視他的打量,片刻之後,宇文敏昊扯開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怎麽聽人說,你們初到我南*營的時候,與人說的是,你也是太子殿下另一個爹?若非如此我的人也不會同意你留下……”

“是沒錯,太子殿下是我給陛下生的,”蕭楚謙随口胡謅起來也是連眉頭都不多皺一下:“現在能否請你給個交代,為何我兒子會變成這樣?”

聽他這麽說,宇文敏昊眼裏有一閃而過的詫異,随即道:“是我疏忽了,下頭人看這孩子太吵了,給他喂了藥,啞了,對不住了。”

宇文敏昊輕飄飄地說着,似乎完全不覺得這是一件多麽嚴重的事情,淩祁祐聽着手指已經深掐進了手心裏,臉色整個白了,蕭楚謙的聲音驟然提起,徹底憤怒了:“你毒啞了太子?!你是當真半點沒有将我大晟朝放在眼裏是不是?!”

宇文敏昊挑了挑眉,對他這話頗不以為然,轉而沖淩祁祐道:“我沒想到陛下敢當真敢只身前來我國,膽識倒是叫人佩服……”

“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走?”淩祁祐冷淡打斷他,強迫自己不在這個時候與他動怒,只問:“你要我們來南國,我們來了,現在,什麽時候可以放我們走?”

宇文敏昊笑了:“陛下不會打算就這樣離開我南國吧?”

淩祁祐眸色一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要扣下我們?”

“陛下既然敢來,就該有這個覺悟的,”宇文敏昊說着手指輕敲着自己身下的禦座扶手,慢條斯理地道:“原本我還想着,貴國的太子殿下未必能有這麽大的用處,能當真讓陛下纡尊降貴親自前來我國,不過陛下的表現倒是沒有讓我失望……”

“不要說廢話了,直接提你的目的吧。”這一次是蕭楚謙插上話打斷了他,對這宇文敏昊盛氣淩人的态度,他們都看不慣,尤其他還對小饅頭下了手,若非這是在南國的地盤上,他們現在不能直接跟他對着幹,他是當真恨不得一劍捅死面前之人。

宇文敏昊抱起胳膊,目光落在蕭楚謙身上,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問道:“七年前的平城大戰,當時大晟朝的領兵将軍,叫蕭楚謙的,跟你是什麽關系?”

“沒關系,”沒等蕭楚謙開口,淩祁祐先替他答了:“蕭楚謙叛國,已經被處死了。”

宇文敏昊揚了揚眉:“處死了?可我怎麽聽說死的全是他的族人和部下,他自己,原本被判了淩遲極刑,之後卻并沒有上刑場,聽說是被陛下你給押進了皇宮地牢裏頭,然後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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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朝之事,跟你有什麽關系?”

“我只是想确認,”宇文敏昊的視線依舊落在蕭楚謙身上,眼中泛起若有似無的殺意,似是要将之看穿一般:“楚肖是不是就是蕭楚謙。”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蕭楚謙反問他:“就算我當真是蕭楚謙,你又打算做什麽?”

“蕭楚謙當年領兵斬殺我南國十萬将士,亡魂尚在,自然是……”

“殺了他給他們做祭奠?”蕭楚謙冷冷扯了扯嘴角:“你似乎忘了,當年挑起那場戰争的,到底是哪邊,我大晟朝一貫崇尚和平,老百姓也都只是想過太平安穩的日子,若非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屢次派兵越過邊境燒殺辱掠,也不會有那場戰争,何況,成王敗寇,你們輸了就是輸了,是你們技不如人,心有不服我們就上戰場再比試過,搶一個還在襁褓裏的孩子來做威脅,引陛下來自投羅網,這樣卑鄙陰險的招數,傳出去貴國就不怕顏面盡失,贻笑大方?”

宇文敏昊被他說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嘴角的笑意滞住,眼神也跟着冷了:“忘了當年之事的是你們,當年那場戰争的真正原因,是你們的順德皇帝在十五年前背棄盟約,殺害了我國送去你們那裏的做質子的大皇子,論卑鄙陰險,我南國也都是跟大晟朝學的。”

“南國的大皇子,”淩祁祐冷笑着開口:“你是為他報仇嗎?你跟他關系有那麽好?為了奪皇位跟他一母同胞的三皇子被你殺了,他的母家被賜了國姓的護國将軍不是也被你砍了滿門?他若不是死得早,你怕是還要處心積慮除了他才能當上這個皇帝吧?你對我大晟朝屢次挑釁,派刺客奸細潛入我大晟朝,還暗殺了我大晟朝的兩位藩王,為的也不過是挑起我大晟朝紛争內亂,你們好趁機出兵,你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為你的野心而已,又何必找那麽冠冕堂皇的理由。”

宇文敏昊的臉徹底沉了:“你們以為你們來了這裏,能這麽容易再走出去?”

“你直接說吧,到底要如何。”淩祁祐一早就沒了耐心,懷裏的小饅頭還在不停地哭,他現在根本沒多餘的心思再這宇文敏昊周旋,只想趕緊先替小饅頭檢查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

“我要你以大晟朝皇帝的名義下旨,将當初我國割讓的十二座城池歸還,并下令你們駐守在南疆的全部兵馬退到崇山嶺之後,再有就是,将你們那個宣王身邊姓沈的護衛送回來,他是我南國的敗軍之将,要接受南國的軍法懲處。”

“辦不到。”

淩祁祐毫不客氣地拒絕,退守到崇山嶺之後,那就是等于将南疆的廣袤土地和那裏的十幾座大城池拱手相送了,他怎麽也不可能為了自己活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你完全都不考慮一下,就這麽直接拒絕?”宇文敏昊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你不答應我的條件,不單你死,你的情郎和兒子一樣會死。”

“那就死吧,”淩祁祐無所謂道:“我們能死在一塊,也算是值了。”

然後他又撇了撇嘴,繼續道:“死朕一人,能保全江山社稷,也算劃算的買賣。”

“你當真是這麽想的?”

“我們既然敢來,就沒打算能活着回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宇文敏昊眼裏劃過一抹厲色,死死盯着他,大殿裏陷入無聲之中。

片刻之後,宇文敏昊皺了皺眉,叫了人進來,吩咐将他們依舊帶回先前住的院子裏去:“我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你們可以慢慢想,就這麽死在了這裏,到底是劃算不劃算。”

淩祁祐抱着小饅頭和蕭楚謙轉身就走了。

回到住處,再沒了外人之後,淩祁祐才終于是紅了眼睛,失态地緊緊攬着小饅頭,半晌都說不出句話來。

小饅頭似乎已經哭累了,這會兒又在他懷裏睡了過去,蕭楚謙站在一旁沉默看了半晌,才在淩祁祐身邊坐下,從他手裏将小饅頭接了過去。

看着才不過短短半個月就瘦了一大圈的兒子,蕭楚謙心裏也心疼得厲害,這麽小的孩子就要遭這麽大的罪,還被那幫喪盡天良的給毒啞了,只要一想起來,他就後悔當年沒有直接帶兵踏平了南蠻國。

好在是檢查過後除了啞了身上沒有其他的傷,幫小家夥把臉上的眼淚擦了,蕭楚謙轉頭看淩祁祐還木木讷讷地一直盯着小饅頭看,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別擔心,我想沈樂心那家夥跟着他師父連生子藥那種東西都搗鼓得出來,他能治好小饅頭的。”

淩祁祐紅着眼睛擡眼看向他:“我們還能出去嗎?”

他是不怕死的,但卻怎麽都不想自己兒子還這麽小就命斷于此。

“沒事的,他不是說還讓我們考慮三天嗎?再想想辦法吧,而且,昨晚你睡着之後,我看到外頭有沈樂心放的信號彈,他應該已經到了,我們再等等吧。”

蕭楚謙嘆了嘆氣,他和淩祁祐的想法也是一樣的,他們可以同生死,但小饅頭,無論如何,還是想把他活着送出去。

淩祁祐沒有再說,低下頭親了親蕭楚謙懷裏的小饅頭的臉,小家夥以前睡覺都是四仰八叉的,這會兒卻一只小手緊緊揪着蕭楚謙的袖子,睡得也并不安穩,淩祁祐不敢去想他這十幾天都是怎麽過來的,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天天都在哭,這會兒看到他确實就在他們懷裏,心理壓了大半個月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但心口卻越發的抽疼。

蕭楚謙一手抱着小饅頭,一手攬過了他的肩膀:“別多想了,早點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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