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放了工, 崔國慶就帶着兩個堂弟過來了。

剛進院子,從敞開的屋門就看到羅樹琴在裏面切菜,兩個孩子在抱柴禾、燒火, 而杜老大呢?

杜老大, 這個高大的漢子正紮着打着補丁的灰色圍裙, 圍着鍋臺在......炒菜。

幾個人想揉揉眼睛, 以為自己看錯了。

在農村一般做飯洗衣服這些事,一般都是女人做,哪怕一樣要下地掙工分的夫妻倆,那也是到家媳婦做飯。要是男人幹這些,出門必定會被人笑話的, 這家人不像話, 女人懶男人不像男人啥的。

杜向東倒是沒人敢笑他,但他這樣也着實把他們給驚住了。

幾人來時還有些糾結, 倒不是覺得杜向東名聲什麽的, 反正上次架都打了。

只是覺得他們也沒幫上什麽忙,就這麽吃人一頓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當時他們就負責挨打,而且要不是杜老大及時趕回來,他們非得被打殘不可。

而他一人就把曾壓着他們打的五個人給幾下撂倒了。

以前就聽說杜老大在外面混的,沒人敢惹啥的, 可他也不怎麽在生産隊打架,好多人都聽過沒見過, 上回終于見了, 大家私下都說杜老大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

一般男人都佩服武力值高的, 幾人也不例外, 都覺得杜老大這樣的才是真爺們兒。

可真爺們現在居然在做飯, 這比請他們吃飯還不真實。

“你們來了?快進來。”杜向東這會兒正在燒茄子, 他之前看天快黑他們也快放工了,就提前把茄子燒上,這個比其他炒菜要費時間。

幾人忙點頭,聽杜向東招呼他家兒子給他們打水洗洗啥的,他們忙說不用,忙要自己找木盆和水瓢打水,小狗蛋他們之前刷好的大澡盆還在院裏放着,他怕他們拿去用,那可是他們好不容易刷好的。

于是就趕緊跑過去把之前用的木盆拿過來。

杜向東又見只有他們三個就又說,“不是讓嫂子一塊來嘛,怎麽沒過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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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國慶就說,“她們娘倆在家自己吃。”

杜向東也不跟他多說,忙讓自家媳婦把人叫過來。

羅樹琴也明白他的意思,他一個男不方便,就放下手裏的菜刀,去了隔壁。

不一會兒李秀花就一臉不好意思的帶着七歲的女兒崔小蘭過來了,“我們在家吃就行了,孩子鬧騰,再給你們添麻煩。”

崔小蘭臉上挂着淚痕,上嘴唇還腫的老高,看上去是剛鬧騰過的樣子。

李秀花就解釋了一句閨女的情況,“她就是走路不小心磕門框上了。”

其他人還沒說什麽,小臭蛋就選拍着腿狂笑,“哈哈哈,磕門、框上了,哈哈,哥你快看,她好笨啊!”

一旁的小狗蛋滿臉木然,十分想把他嘴堵上。

而崔小蘭被這麽笑話,當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大人們忙手忙腳亂去哄。

小臭蛋看她居然哭了,這才止了笑,反而又手足無措起來。

杜向東無語的看着自己小兒子,這小子也忒活泛了些吧,于是為了哄孩子,忙趕兩個兒子去帶着小姐姐吃糖去,“把你們的糖拿兩顆給小姐姐吃,小姐姐就不哭了。”

小臭蛋有些掙紮,“管用嘛?”

那些糖他跟哥哥每人每天就吃兩顆,打算吃到過年的,不過也沒辦法,只得拉着崔小蘭進屋去拿了糖,果然崔小蘭見了糖立即就不哭了,沒一會兒屋裏就傳出孩子們的笑聲。

杜向東這邊繼續做飯,羅樹琴和李秀花一個切菜一個燒火給他打下手,男人們一看也別閑着了,就跟着一塊剝蔥蒜、擺桌子、拿碗筷什麽的。

人多力量大,很快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就上了桌。

衆人都圍了過來,杜向東招呼自家媳婦坐自己旁邊,男人們對杜向東的舉動也不奇怪了,畢竟他女人活都幹了,還在乎跟女人一桌吃飯嘛,反正農村也沒那麽講究。

崔國慶也讓自己媳婦都坐一塊,坐好後,大家就對着一桌子菜咽口水。

除了醬色濃郁、讓人口舌生津的炖肉外,還有雪白的大饅頭,汪着油花的肉片燒茄子、黃紅搭配顏色好看的西紅柿炒雞蛋,醋溜木須肉,還有李秀花帶來的菠菜和蘿蔔,杜向東分別做了蘿蔔絲餅和菠菜蛋花湯。

崔國慶那兩個堂弟來時還說,雖然跑去吃人家一頓飯挺不好意思的,但好歹不用回家喝粥,能吃飽就行。

現在一看這哪是能吃飽啊,這簡直太豐盛了。

偏杜向東還道,“沒什麽菜,大家湊合吃吧。”

衆人:......。

說完杜向東突然又道,“看我怎麽忘了,有菜沒酒怎麽行,兒子,去給你爸把上午買的酒拿出來。”

酒他就放在屋裏櫃子上了,兒子知道。

被叫到的小臭蛋本來正大口吸着肉等着爸爸喊開吃,聽到這話就是一愣,然後一下子彈跳起來,直接把坐着的凳子給帶倒了。

凳子與地面接觸,哐當一聲響。

“這孩子幹啥呢?”兒子就坐他旁邊,他見此趕緊把凳子扶起來。

就想自己起身去拿,而這時小狗蛋一臉嚴肅的站了起來,“爸,我給你拿吧。”

杜向東不明所以,“行啊,慢點別摔了。”

很快那瓶散裝酒被小狗蛋拿了過來,杜向東邊撥上面的木塞邊說,“這酒也不是啥好酒,大家湊合喝吧。”

幾個男人一看還有酒呢,眼睛都發直了,他們過年都不一定能喝上酒,還什麽好不好酒,誰在乎。

羅樹琴拿過幾個空碗,杜向東撥掉木塞就開始倒酒,只是倒着倒着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咦?”

他又使勁嗅了幾下,“這酒怎麽沒啥酒味啊?”

“不會吧?我聞着有味兒啊?”

“嗯,是味道挺淡的,老杜你這買的啥酒?”崔國慶說。

小狗蛋在那邊一臉戒備的看着他,小臭蛋則往哥哥邊上靠了靠,杜向東似有所覺看了他們一眼。

動作頓了頓,他‘啪’一拍腦門,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呢,就又說,“嗨,是我記差了,這瓶不是酒。回來一忙活放了是兒子放的,臭蛋,那酒不是你放的嗎?你哥哪知道,你趕緊拿出來。”

小臭蛋懵了一瞬,然後猛的看向哥哥。

小狗蛋死死抿着嘴,好一會兒沖弟弟點點頭。

小臭蛋垂頭喪氣的跑到角落放糧食的小櫃子裏,把幾小袋粗糧食扒開,拿出一個小陶罐。

拿過來打開,酒香就飄了出來。

“哈哈,你家這小子還挺會藏東西,這是生怕你多喝了。”崔國慶沒忍住笑出了聲,“我說老杜,你以後還是少喝酒,你看現在這日子多好,省的家裏人也跟你擔心。”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小哥兒倆齊齊看向爸爸。

杜向東也不負重望,一臉受教,“對,我以後一定少喝,畢竟以後還得照顧媳婦和倆臭蛋呢。”

他意有所指的看着倆小子一眼。

倆小子就聽到他說以後少喝酒了,都咧着嘴巴笑了。

只是小臭蛋有些皺小眉頭,啥意思,臭蛋明明只有他一個。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就那麽一瓶酒也沒把大家喝醉,畢竟四個大男人呢,一人一小半碗就沒了,也就嘗嘗味。

杜向東買時就沒想把人灌醉什麽的,少喝點多吃點飯菜挺好。

大家自然也沒啥不滿意,這麽一大桌子菜呢,瞅着就流口水。

雞蛋炒的滑嫩不柴,肉炖的軟爛,醋溜木須也是別具風味,大家吃的頭也不擡,還真沒想到杜老大還有這手。

這年頭大家都吃不飽,哪吃過這麽好吃的飯。

回來時兩個堂弟分別前還在回味那茄子燒的香,那肉炖的更香,他過年一定讓他媳婦給他炖鍋肉,讓家裏孩子也吃個夠。

另一個堂弟就笑話他在做夢,炖一碗就不錯了,還炖一鍋,你加一鍋土豆子還差不多。

先說話的堂弟就有些不樂意,兩人争執着就回了家。

而吃的小肚皮滾圓的閨女,這時還哪有剛去時滿臉的淚,只是纏着崔國慶過年也要再吃回肉,他自然滿口的答應,承諾過年分豬肉定給他炖。

李秀花聽了就高興的說,“行,回頭我找樹琴妹子學學咋炖。”

崔國慶心說杜老大燒的菜你怎麽問他媳婦,可又想媳婦也不能天天找杜老大學去吧,這成什麽樣子,于是就也沒說話。

人都走了,羅樹琴也不用收拾啥,因為剛吃飯時飯菜全都被一掃而空了,李秀花是跟她一塊刷完碗才走的,她就拿了笤帚掃掃地。

只是邊掃地邊時不時擡頭往屋裏瞅,本能的覺得杜向東把兩個兒子叫進去是有啥事。

剛才拿酒時,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後來那酒居然變成了淡而無味的水,一看就是那倆小子幹的了。

還好杜向東反應快,要不就在客人面前丢臉了,好像她家請人喝酒,結果舍不得兌水了一樣。

她就覺得這倆娃太調皮了,可不禁又替他們擔心,那男人不會打孩子吧?

雖說這些天杜向東對她都和顏悅色的,兩個孩子不聽話他也都是好聲好氣的。

可她本能的就覺得這人脾氣不好,再搭上她剛醒時身上的傷以及村裏人的傳聞,她就愈加肯定。

屋裏倒是沒像羅樹琴想的那樣,杜向東當然不會打孩子,他是個講道理的爸爸,于是只讓兩個兒子挨牆根站着,然後舉着一瓶子兌了水的酒,“這是誰的主意?”

小臭蛋很講義氣,他說了這事他承認就當即承認,“我幹的,不關哥哥的事,都是我一個人幹的。”

其實這事是狗蛋的想法,本來是想把酒倒掉的,可是又覺得浪費,一塊錢買的呢。

于是就變成了倒進大半到陶罐裏,哪天有機會賣了換錢,剩下一點兌上水,兩人也知道,這樣很快爸爸就能發現,所以幹完倆人害怕就想先躲山上去,可惜躲山上臭蛋更害怕,倆人就只好回來了。

想着大不了打一頓,忍忍就過去了。

“是嗎?”杜向東又道,“那你為啥要這麽幹?你不知道爸爸是請人喝酒的嗎?你把酒倒了兌水那還能喝嗎?人家不得笑話咱?”

“再說了,你這不是浪費酒嗎?這酒可都是糧食做的。”

小臭蛋聽了前半句還不以為然,聽了後半句驚呆了,“啥?好好的糧食為啥不蒸大饅頭,為啥要做成酒?這不更浪費?酒有啥好?”

杜向東被他這話題偏的一愣,酒有啥好?說了你個臭小子能懂個啥,你就會倒酒。

他也不問這臭小子,改問小狗蛋,“狗蛋,你說,你倆這是咋想的?”

小臭蛋見不問他了,就在那叫嚣,“都說是我幹的,唔唔......。”

杜向東忙把他叭叭的小嘴捏成了個小鴨子,看着小狗蛋等他說話。

小狗蛋突然一把打開他的手,“你別欺負弟弟,你還問為啥?你天天喝了酒就打人,你說為啥?”

說着他大眼睛裏就‘吧嗒吧嗒’掉了眼淚,嗚嗚的哭了起來。

杜向東呆住了,忙拿着袖子給他擦。

小狗蛋這次倒沒拍開。

杜向東看着兩個兒子手足無措,心裏又把原身罵了一遍,忙就開始哄,發誓自己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就算喝也不會讓自己喝醉,以後他也不會打他們的。

兩個孩子這才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真的?”

“當然是真的,今天在飯桌上爸爸不就說了嗎?今天不就沒喝醉。”

兩個孩子這才有些信了,這時羅樹琴聽到動靜也跑了進來,看到兩個孩子都站在牆角,臉上挂淚,不禁抱怨道,“你不能好好說話嗎?幹嘛把他們都罵哭,你們兩個也太調皮了,以後不能再這麽做了。”

兩個孩了都撲到羅樹琴懷裏,保證以後不會了。

杜向東看着摟在一塊的三人,不禁有些吃醋,憑啥他哄了半天不管用,媳婦一進來就搞定了。

他受不了了,走過去張開雙臂,長長的手臂把三人都圈在了懷裏。

這事過去後,一家人相處起來好似更輕松許多。

第二天一早,杜向東照舊熬了粥,又把昨天僅剩的饅頭熱了熱,然後又切了個小鹹菜,想了想又弄了個蔥花炒雞蛋。

要是往常,媳婦指定得說唠叨句大手大腳,浪費啥的,但今天卻只看他一眼,就開始吃飯了。

兩個兒子,二寶沒有像往常一樣‘哇哇’個沒完,只是拿着個饅頭在那啃,時不時還拿眼瞥一下杜向東,見杜向東看向他,他就咧嘴笑,露出小牙花子。

杜向東給他夾了一大塊雞蛋放在他饅頭上,“多吃點雞蛋長身體。”

小臭蛋就大口吃了起來。

大寶也不像往常一樣常常繃着個小臉,見弟弟啃着饅頭,上面的雞蛋差點掉下來了,他就淡定的把雞蛋夾下來一半,然後放在自己的饅頭上啃起來,惹得小臭蛋瞪圓了眼睛。

心說,他哥咋這樣了呢?盤子裏有為啥夾他的?

杜向東看了覺得好笑,但到底沒笑出聲。

吃過早飯,今天他還是沒去上工,因為之前答應那個批炸糕的,今天要交103個炸糕給他。

他想着周末還要交30套點心匣子給蘇經理,于是就想把這事交給媳婦來做,羅樹琴倒沒有先前那麽抵觸,畢竟這是連門都不用出,人家上門來取。

于是就點頭同意,又聽杜向東說要出去做點心,她不解道,“在家不能做嗎?”

“咱家沒工具,等攢點錢咱們翻新下房子然後壘個烤爐什麽的才能做。”接着杜向東就又說,“蘇經理給我介紹了個地方,我去那邊做點心,然後他派車來就直接拉走了。”

“你放心,我天黑前準回來。”杜向東笑嘻嘻道,“你不用擔心我。”

羅樹琴鬧了個大紅臉,“我有什麽可擔心的。”

家裏沒有工具,杜向東一時半會兒也确實沒地方,準備不了那麽多做糕點的工具,幹脆就早上出門,然後找個沒人地方進空間把要準備的點心做了。

接着先他把之前做炸糕用的家夥什,小煤球爐子、小鍋等都拿出來,邊做邊教媳婦怎麽做。

“你看,這個面活的不要太硬,但也不能太軟,下鍋時要快,然後炸至偏棕紅色也就差不多了,......。”杜向東說着手上動作也不停,揪面、揉面、下鍋一氣呵成,動作快速而熟練,一看就經驗老道了。

羅樹琴看他行雲流水的動作,都有些看呆了,不禁發出感嘆,“不知道還以為你做多久了,動作這麽利索。”

杜向東動作一頓,很快又恢複過來,十分自得道,“是吧,我去賣炸糕時顧客都這麽說,好些人都看呆了。”

羅樹琴笑,“臉皮厚。”

看了一會兒,羅樹琴就上手開始練,她打小就開始做飯,上手就很快,雖說沒有杜向東包的那麽好,但好歹能包上,而且多做了些大小一致什麽都能做到,油溫火候掌握的也不錯的時候,100多個也做完了。

這麽一弄就是一上午,吃過午飯,杜向東就出去找地方進了空間,又開始做訂好的30套糕點。

忙活了整整一下午,終于在快天黑前到了家。

糕點做好,他推着隔壁的板車弄回了家。

剩下地就是包裝,這年頭包裝多都是用兩層草紙上面覆一層紅紙,然後用草繩一捆就得。

而他上次去市裏給蘇經理看時,特地從空間裏拿的用于禮品的厚紙板的禮品盒。

他這人重質不重外表,禮品盒上圖案就是一副擺盤精致、集合各種老式糕點,圖案印刷精良,右下角寫着店名。

“杜氏糕餅鋪?”羅樹琴念出了聲,“你這是怎麽弄的禮品盒,這上面印的點心跟真的一樣。”

杜向東心內抹了抹汗,心說,還好咱給自己小店取名樸實,不算穿幫。

一家子把原本是紙板的東西拼成盒子,将點心都裝好,也算大功告成。

杜向東将東西又連着推出了村,進了縣城等在約定好的地方,貨車來後幫着裝上車,司機便開着車走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讀者“Jinmi”,灌溉營養液 +1 2021-12-06 21:44:21

讀者“Jinmi”,灌溉營養液 +1 2021-12-06 20:40:54

讀者“美麗人生”,灌溉營養液 +20 2021-12-05 23: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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