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要去鎮上扯幾米布給楚天做衣裳，早晨送楚天出了門後，沈悠便獨自一個人去鎮上了。
想起剛才的場景，沈悠覺得有些好笑。
那呆子出門後便在道路旁摘了片柳葉，将柳葉放在唇邊，對着自己吹了首不知名的曲子，調子愉悅的緊。
吹完後就朝自己露出了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回過身揚了揚手，繼續吹着柳葉去學堂了，就連邁的步子都有些歡跳。
“可真是個小孩子...”可是就是因為楚天這小孩子大清早的這個舉動，使得沈悠唇邊一直噙着一抹笑。
那擺渡的漢子瞧着沈悠這樣子，暗暗搖了搖頭。只道是這孩子今天也許是中了邪罷。
晨霧裏乘着渡船，逆流而上，沈悠立在船頭，江風拂過她發端，她扶着船舷像村裏頭回望了一眼。
炊煙袅袅，和山間的霧霭化為一色，這背靠青山面朝江的小村，依舊美得不像話。
就在這村子裏生活一輩子吧，外面的世界雖好，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山清水秀的竹山村呢。
楚天那呆子現在應該在習字吧？回想起之前楚天和自己學字的場景，只覺得那呆子卻也沒想象中的呆，相反她若是決心學什麽，學得遠比別人快。
想到這裏，沈悠隐隐有些擔心，她若學了知識，長了見識，卻不知這小山村能否還能留得住她。可若是為了不讓她走，去阻攔她，這也不是沈悠會做的事情。
倘若...倘若真的有那麽一天...可又該如何是好。
微微嘆了一聲，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地褪去。
也罷，就順其自然吧，自己一個人不也過了那麽多年麽。
可雖然這麽想着，似乎一點用都沒有，只要想到楚天可能會離開，心裏還只揪着疼。
“丫頭，到岸了。”船夫叫了沈悠一句，使得沈悠暫時回過了神。
到了一聲謝，沈悠緩緩上了岸，卻依舊是蹙着雙眉。
“公子，你瞧那邊...”突兀的一聲想起，卻也沒擾了沈悠的思緒。
秦夜歌按着家仆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得一女子立在楊柳岸邊，眉頭輕蹙，雙目含愁，活生生的一幅江水美人圖。
鎮上人都說這裏江水有靈氣，江邊盡出美人，如今看來倒也不虛假，此刻眼前這位女子不就證明了這點麽
話說老爹平常在街邊請不認識的女子時是哪般做法來着，秦夜歌杵在那裏還思索了一會兒，便記起了自己老爹平日裏的舉動。
“小娘子，跟我回家一趟吧？”語氣同他老爹如出一轍，語氣的調子往上揚，再配了個猥瑣的笑容，倒學了個十成十的像。
本在發愁的沈悠聽了這一句，總算回了神。
也瞧見了不遠處那明明一臉英氣，語氣卻無比輕佻的男子。
就算流年不利，命途多舛，卻也不是這樣，才出村子一趟，就遇上了登徒子吧？沈悠有些無奈地想到。
見沈悠不理自己，秦夜歌示意左右的家仆上前去請人。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角落裏忽而閃出了一位白衣俠客，擋住了他們的腳步。
“光天化日之下膽敢強搶民女，今日就叫你們嘗嘗我的厲害。”
秦夜歌記得當初游歷江湖時聽的那話本子，那裏面說了，一般請姑娘回去的時候，如若遇上這種白衣俠客，就一定會被破壞好事。
秦夜歌頓時收了笑容。卻也奇怪，收了那猥瑣笑容的秦夜歌氣勢陡然一變，哪還見得着那強搶名女的惡霸一般的樣子。
這變化也讓得那白衣俠客愣了愣，沒有出手。
但是并不代表着秦夜歌不會出手，叫退了家仆。
頃刻間欺身上前，一點都不顧江湖道義，便搶先出手了。
饒是那那白衣俠客反應也不慢，出招來擋，卻全然擋不住。
秦夜歌速度極快，拳頭全往那俠客身上砸，到最後還不解氣的朝那早已倒在地上的俠客踩了兩腳，只見得那雪白的袍子上面印了自己兩腳印，覺得解氣了。
這才回頭繼續沖沈悠笑了一下：
“現在你可以和我走了。”
見他對自己還算溫和，也不太像平日裏聽說的那種登徒子。
沈悠遲疑地說到：“公子，你我素不相識，找我何事？”
秦夜歌只認真的盯着沈悠的眼。
“一見鐘情的故事，姑娘可信？”此刻眼裏倒是出奇的認真。
不同于楚天的羞澀，眼前這男子倒是很直接。
“一見鐘情麽...”
想着楚天，沈悠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句。
“我信。”
“那便跟我回去吧。”秦夜歌不由分說。“你若不願意，我只得叫家仆來請了。”
知拒絕沒用，沈悠只得先應了秦夜歌的要求。
“你且等會兒。”沈悠回過身，先扶起了那位倒在地上的白衣俠客。然後向他道了謝。那白衣俠客此刻覺得好生尴尬，不說話，只搖了搖頭，暗忖到：這次倒是遇上了高手，只怪自己學藝不精，然後黯然離去了。
一向沒什麽耐心的秦夜歌卻也還是耐着性子等沈悠做完了這些，這才打道回府。
今天的楚天學字速度遠比平常要快。看着楚天喜滋滋的樣子，楊依覺得他肯定是碰上了什麽開心的事情。
不過那開心的事情，卻也定是與她家那小娘子有關吧...
想到這裏，楊依覺得心裏頭有些不開心，卻具體又說不出來是為什麽。
不過，午時沈悠沒有來送飯，楚天明顯地就開始心不在焉了。
可由于上午效率極高，一天的任務倒也完成了，一直把心思放在楚天身上，倒是冷落了其他來學習的孩子，看着其他孩子瞧着自己幽怨的目光。
楊依也覺得這樣似乎過分了一些。于是便叫楚天回去，這樣自己才不會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一個人身上，趁着他回去才能用心去教一下其它的孩子。
楚天正有此意，見楊依肯放人，感激地望了楊依一眼，認認真真地向她行了個禮。
楚天從小缺人疼愛，平日雖然不動聲色，但是對自己好的人其實還是很感恩的，這兩天，楊依有多用心在教她習字，楚天心裏明白。
楊依苦澀地回了一個笑容，擺了擺手，意示他不用道謝。
反正自己求的，也不是他的謝意，不是麽？
馬不停蹄地趕回家，卻沒在家裏面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沒有見到那溫柔的笑容。
這是第一次，回到家裏沒看見沈悠。
突然心裏有些不安。可是問了二嬸子，二嬸說沒見着小悠那丫頭，問了李郎中，李郎中也說今日沒見過悠兒。
也不可能是上山采藥了，因為悠兒說過以後去山間會一起，她不會騙自己的。
整個村裏都跑了一遍後，已近黃昏。
楊依教完那群孩子後，覺得頭有些疼，暗嘆夫子可真不是好當的，忽而覺得屋裏頭有些悶，就出門透了透氣。
出門只見得楚天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問他走後悠兒有沒有來找過他。
可自然是沒有的。
聽到這裏，楊依只見得楚天的眼都紅得厲害，汗全濕了衣裳。整個人都不好了的模樣。
見慣了楚天平日裏凡事都不上心頭的樣子，突然看見楚天這樣，楊依吓了一跳。
“那悠兒定是在江邊。”楚天盡量地安慰自己，覺得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可腳上卻不見停，她要去江邊，悠兒一定在江邊。
“诶，你等我會兒，我陪你去。”見着楚天這樣瘋狂的樣子，楊依有些不放心。嗯，作為楚天的夫子，自然不能讓自己的學生出問題。
可楚天這會怎麽還聽得近楊依的話，不顧身後追得辛苦的人兒，只不要命的像前沖，一會兒就不見了影。
楊依停下來，喘了幾口氣，只覺得楚天這速度可真不是自己能追得上的，不就是一會兒沒見着自己家的小娘子麽，也沒必要這麽着急吧。
可這樣想着，也還是放心不下楚天，知道他要去江邊，沒休息一會，便又去追楚天的腳步。
等楊依追到裏江邊上時，楚天已經沿江上下找過一遍了，可就是沒有沈悠的蹤影。
楚天此刻只覺得天都塌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其它的事情，她只知道，悠兒不見了。
失魂落魄的望着江面，也不顧地上那些尖銳的石頭，只覺得雙腿已經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然後重重地跪了下來。而這一幕，恰巧被趕來的楊依見到了。
“楚天，你這是做什麽？這雙腿還要不要？”楚天全然沒管自己雙膝上的磕出來的傷，也沒有心思理楊依。
見楚天不理自己，楊依憤怒了，從見到他第一天起，他就在不停的無視自己，這兩天，自己傾囊相授，盡心盡力地教他，到如今了，卻還是要這樣麽？
“楚天，你認為你這樣就能尋回你家娘子？你這樣除了更加找不回她以外，你認為還能有什麽用？我倒是真不明白，你這般任性，沈悠是如何會願意嫁給你的。”
好狠的話，不過也成功地驚醒了楚天。
對的，從認識到現在，自己一直都是在給悠兒添麻煩，就因為自己太沒用，一直貪戀悠兒的溫柔，卻無法為她做點什麽。
楚天苦笑了一聲，然後毅然站了起來，她要繼續去尋悠兒，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
膝蓋處的褲子全部已經磕爛，還能見到膝蓋處血跡斑駁。
楊依從認識楚天開始，就沒有見過楚天除了發呆和傻笑之外的表情，如今看着楚天這樣，覺得自己剛才的話似乎狠了些，且剛才那一下跪下去跪得可紮實，這麽看着有些血肉模糊。
心刺痛了一下，那沈悠究竟是哪裏好，能讓眼前這人就因為一天沒見到她就如此失魂落魄？
掏出随身攜帶的帕子，上面繡的是楊柳，楊依喜柳，自從繡好後，平日裏帕子收在懷裏，也舍不得讓其它污漬髒了它。今日卻要拿出來給楚天擦傷口。
楊依不顧自家身份，頓了下來，眼裏是藏不住的心疼，手指纏着那帕子的一角，沾了點水，本是想給楚天擦一擦傷口。
楚天見楊依這般動作，皺了皺眉，然後後退了一步。恰恰避開了楊依伸過來的手。
楊依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從來沒有人這樣對過自己，楊依覺得有些委屈，難道就算是自己的碰觸，他都如此讨厭？
江風吹得眼睛有點澀，楊依站起來，将帕子塞到楚天手裏，聲音控制不住地有些顫抖。
“你自己擦吧。”然後轉過身去，驕傲的楊依，又怎會在別人面前落淚呢？
江風依舊，吹得楊依衣帶翩跹，不同于上次悠兒的遺世獨立，楚天此刻看着她的背影，覺得楊依此刻像極了她的名字。
弱柳迎風，楊柳依依。
自己剛才那一退，只怕是傷了她的心吧。可自己這番動作，無關乎其他，只是習慣。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