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客廳的沙發上,莊蔚然仔細的把俞揚留下的字條又看了一遍,似乎是終于想明白了什麽,随手将字條扔在茶幾上,摘下眼鏡捏着鼻梁嘆氣:“是我操之過急了!”

俞揚的出逃讓他難得産生了點懊惱挫敗的情緒:“我早該想到的,我揭穿他身份的行為會讓他很不安。原本我是想借此換取他的信任,可惜弄巧成拙了……”

舒管家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人自言自語的反省過失。良久,莊蔚然重新戴上眼鏡,情緒恢複了平靜。

“只是,連留下稍微試探情況都不肯,這還真是對我一點信任也無啊,還以為昨晚的開誠布公至少能讓他猶豫一下……”莊蔚然自嘲似的笑笑,表情漸漸帶了些不善的意味。

雖然現在的莊蔚然看着就不好伺候,不過舒管家知道這才是正常的他。他的主人從來就不是那麽親和好說話的人,對外人更是如此。

昨晚他能對一個得罪過自己的小偷那麽客氣,一點不介意他的粗鄙無禮,那才是驚掉一幹人下巴的異常舉動。

因為連續兩次失職,舒管家從早上起就一直不敢說話,見莊蔚然終于開口了,他這才敢上前請示道:“少爺,要不要把他抓回來?”

這人如此不知好歹,舒管家覺得自己已經可以預見俞揚凄慘的下場。

誰知莊蔚然的反應卻出乎意料的灑脫:“不用了,當一個人打定主意要走,你強留下他也是沒有用的——他大概是對我的話還有疑慮,想要親自去确認真僞。畢竟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他信不過我也是應該……”

莊蔚然說着,伸手将那張“欠條”拿起來看了看,不自覺的露出一個略帶縱容的微笑:“雖然這人很不知好歹,不過……敢不聲不響的放我鴿子,這樣的真性情也是挺可愛!”他說着頓了頓,下了結論:“值得原諒!”

舒管家:“……”

舒管家臉上的古怪簡直要溢出來了:少爺你不是吧?你什麽時候喜歡上他了?難道真的像腦殘言情文裏寫的那樣,得罪了有錢人就能得到他的愛?

“少爺,您就一點不生氣?”舒管家忍了忍,終于還是憋不住問道。

莊蔚然聽了這話,把臉轉向舒管家,露出一個格外和善的微笑:“生氣?你看我這樣像是在生氣嗎?”

舒管家:……少爺你背後的黑氣都要藏不住了好嗎?既然實在生氣就別強顏歡笑了!

恐吓完管家後,莊蔚然收了表情,将俞揚留下的字條疊好,打算以後有機會連本帶利的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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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确實是有一點生氣。尤其是俞揚前一天晚上才答應了為他工作,第二天就不告而別,對他的不信任明顯的一點也不加掩飾。

要知道昨晚躺在床上,他都還在計劃着給俞揚解決身份問題,想着怎麽幫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立足——考慮到俞揚的異族身份,他甚至打算給他專門建立一個小型的生态圈。

莊蔚然很久沒有對一個人這麽上心了,結果卻被如此辜負,換了誰都要意難平,莊蔚然自然也不例外。

莊總自己生了會悶氣,想到什麽,忍不住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作為一個沒有身份、對靈霧星一無所知的黑戶,俞揚以後的日子有多難過不問可知,等他在外面嘗夠了苦頭,碰夠了壁以後,想必就會乖乖回來找他的。

想到這裏,向來莊重嚴肅的莊總像惡作劇成功的孩子一樣,腳步輕快地回房間了。

舒管家目送自家崩人設的少爺回房,心情十分複雜。他是不是該同情一下這個俞揚?放了自家少爺鴿子,這人的下場想必是好不了了……話說你們才第一次見面吧,少爺你對這個俞揚到底哪來那麽深的執念啊喂?

莊蔚然一點不知道自家管家的腹诽,他回了房間後并沒有換衣服或者補覺,而是從櫃子裏找出鑰匙到雜物間一陣翻找,最後從一個包裝盒裏找出了個芯片大小的信號接收器,連在了手機上。

信號接收器一連接上,寄靈所自帶的定位裝置立刻開始工作,将俞揚所在地的實時位置發送回來——這也是人跑了莊蔚然一點不着急的原因,只要俞揚一天不發現這個定位器,莊蔚然都能随時随地知道他的位置。

俞揚身上的定位器聽起來高大上,其實說白了就是貴重商品的防盜裝置,通過商場安全門會吱哇亂叫、提醒工作人員抓小偷的那種。

只不過俞揚的那具寄靈屬于品相上乘的昂貴貨物,防盜裝置的技術含量更高,除了定位功能,還能拍攝視頻、遠程監控商品的狀态。

當初購買這批寄靈的時候,舒管家考慮到這東西的作用,就沒有要求商場當場取出定位器,而是連同取出裝置也一并買了回來——就像有人買了新衣服不剪吊牌一樣。

沒想到這東西今天就發揮作用了。

雖然這樣監視一個人有點侵犯人權,但是誰叫俞揚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了,讓莊蔚然連取定位器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是俞揚不地道在先,莊蔚然監視起他來自然也沒了負罪感。說起來,他也不過是在監控自己的合法財産嘛,至于俞揚……他非要和莊總的私人財産綁一塊,被侵犯了隐私又怪得了誰?

給自己做完心理建設後,莊蔚然打開了監控視頻,入目的景象是一片荒蕪的林子,沒有人煙也不存在任何地标,莊總觀察了半天也沒認出這是什麽地方。

他當即退出視頻,瞄了眼地圖上的位置圖,頓時被水嗆住了:三四個小時就跑出上千公裏,也是夠能跑的!

“啊嚏!”此時,剛從裝貨的卡車上偷渡下來的俞揚,在清晨的寒風中打了個噴嚏,趕緊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出門在外可不比在家,生了病可不是好玩的。

其實他昨晚上答應莊蔚然也不是權宜之計,而是真心願意留在莊家。畢竟自己剛到異世界、舉目無親,能有大腿抱為什麽不抱?

不過,在舒舒服服的躺床上平複了心情後,俞揚又忍不住陰謀論了:莊蔚然真的像他表現的那麽正直無害嗎?

雖然之前和莊蔚然相處的挺不錯,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俞揚實在不敢把自家小命寄托在莊蔚然的人品上——誰能保證這位大佬新鮮夠以後,不會把他送去實驗室切片?

作為一個剛穿越就暴露的穿越者,俞揚的安全感十分匮乏,一想到自己的底細被莊蔚然知道的七七八八,危機感爆棚之下,他連殺人滅口的心都有了。

不過他最終還是沒敢傷人,從櫃子裏摸了點路費就趁着夜黑風高偷偷溜走了——反正連這麽貴的寄靈都帶走了,大不了以後掙了錢一塊還給他。

除了這層考慮外,俞揚半夜偷溜其實還存着回家的一線希望。他覺得莊蔚然也許是在騙他,說不定這裏只是祖國國土上某個類似“鬼村”的地方——否則,如果真的是外星球,為什麽連建築、文字和交通工具都如此相似?

萬一真的回不去了,那就找一個偏僻的小鎮隐姓埋名的過一輩子,只要他不暴露身份,平平安安的過完幾十年應該不成問題。

半個月後,原本信心滿滿的俞揚兩眼呆滞的坐在路邊,感受到了異世生活的不容易。

這幾天他在這個名叫邬鎮的小鎮上逛了好幾圈,一份工作都沒有找到,他甚至連商店的店門都進不去。

現在他總算知道當初為什麽拉不開酒吧大門了。這裏的營業場所無論規模大小全都裝載了公民身份識別系統,沒有身份的人或物一律無法開啓。

俞揚崩潰的抓了抓頭發,簡直後悔莫及:“啊…早知道就等莊蔚然給我辦了身份證再走了,也不至于現在連工作都找不到!”

“哪怕給我辦個寵物身份證也好啊……”俞揚看着挂着寵物身份證的柯基大模大樣的走進商場,嫉妒的眼睛都紅了。

連有錢人養的寵物都有身份證,可以自由進出除了高檔場所以外的任何商場,他一個大活人居然進不去!人幹事?

沒頭沒腦的發完牢騷,俞揚摸摸幹癟的肚子,找了個最便宜的路邊攤要了個面條——無論是因為黑戶的身份還是經濟所限,他現在都只能上路邊攤解決吃飯問題。

——感謝這裏和□□如出一轍的流通貨幣,免去了俞揚調查物價和識別貨幣面額的麻煩。

不過從莊蔚然那拿的幾百早就花的所剩無幾了,這幾天又沒有進項,再想不出辦法他就只能去林子裏打獵了——也不知道這裏有沒有保護野生動物的政策?

俞揚吃完心事重重的一餐,心疼的摸出幾個鋼镚付了錢,便起身離開了。走出沒多遠,他就注意到身後有人跟蹤。

開始的時候,俞揚還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盯上他,畢竟他窮的只剩下自己了,任誰都知道這樣的他沒有油水可榨。

可是這裏是靈霧星,肉.體都可以拿來販賣的地方,即使俞揚落魄到沿街乞讨的地步,他身上還是有可以被人觊觎的東西——這具品相十分出衆的寄靈。

到今天為止,俞揚已經被圍堵了不下十次,早就有了豐富的應對經驗,立刻在腦海裏制定逃跑路線,往人多的地方鑽。

可惜這似乎并沒有什麽用。

十幾分鐘後,俞揚十分不走運的被一夥人堵在巷子中間,為首的紋身男盯着俞揚,說出了重複十幾遍的臺詞:“把寄靈交出來!”

俞揚無奈的嘆了口氣,娴熟的從口袋裏掏出小刀抵在臉上,作勢毀容:“大哥,你要再這麽逼我我可真割了!”

紋身男見此情景也是熟練的勃然大怒,瞪着眼睛恐吓道:“你敢!你要敢動手信不信我魂給你打散了!”

俞揚冷笑一聲,擺出發狠的架勢威脅道:“反正我也走投無路了,能拖着這樣的高級貨同歸于盡,我也不虧!”

眼看俞揚要魚死網破,紋身男擔心他真的一刀下去破了相,立馬使出緩兵之計:“好好好!我不逼你了,你先冷靜一下…”

這人随即轉身和同夥商量對策去了,俞揚這才略松一口氣:幸虧這幫人害怕損傷寄靈,一直投鼠忌器不敢下狠手,否則俞揚覺得自己絕對撐不到現在。

這夥人從他待的第一個小鎮就盯上了他,圍追堵截、下藥、行騙…無所不用其極,為了躲他們俞揚半個月換了十幾個落腳點,仍然擺脫不了這群亡命徒。

一開始,這些人還只是暗中跟随,并不敢真的動手——畢竟能穿這麽好“衣服”的人,十有八九是有權有勢人家的少爺,不是這些地痞流氓惹得起的。

可是俞揚不能住賓館啊,這段時間每到夜裏他都只能露宿街頭,沒幾天就把自己搞得蓬頭垢面,這夥無賴見狀立刻窺破了他的底細,開始肆無忌憚的動手。

尤其是俞揚被打劫後一不報案二不叫幫手,這些人知道他沒有後臺,說不定連身上的寄靈都是來路不正的,動手就更沒了顧忌。

俞揚之前只知道這具身體很養眼,但是對于它到底有多值錢并沒有概念,拜這群強盜所賜,他現在算是切身體會到了這玩意到底有多值錢。

以這些人的瘋狂程度看,花天酒地一輩子是不成問題的——如果不是實在辦不到,俞揚自己都想把它給賣了,畢竟他窮的都恨不得吃自己了。

“大哥,不然咱們還是放他走吧?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啊!”一個流裏流氣的小子瞄了俞揚一眼,在紋身男耳邊嘀咕道。

這話立刻遭到了紋身男的激烈反對:“開什麽玩笑?好不容易把人堵住了,就這麽放走了我臉往哪擱?”

“就是啊!”另一個留長發的小弟立刻附和道:“這小子越來越雞賊了!這次放跑了,誰知道下回能不能逮住他?”

見同伴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一個尖嘴猴腮的龅牙拍着胸脯安慰道:“沒事!這人腦子一根筋不會轉彎,被咱們追了這麽多回都不知道換件衣服——蠢成這樣,還怕跟丢了他?”

衆人一聽這話頓時大感有理:這麽貴重的東西不好好藏着成天帶出來招搖,生怕別人看不見似得,這不是傻是什麽!他們有這麽多精明的人,還能讓個傻子從眼皮底下溜了?

俞揚在一旁聽得他們诋毀的話,簡直恨得牙癢癢。可以的話,誰願意頂着這幅軀殼招搖?他也想像這些混蛋一樣随意更換馬甲啊,可是他能嗎?

一夥人商量完畢後,紋身男十分不舍的看了看俞揚的…軀殼,還是有些不甘心,忍不住試探他道:“兄弟,我知道你弄這個高級貨也不容易,不過你整天帶着它亂跑也不是個事啊!太危險了!”

打完感情牌後,紋身男繼續推心置腹的勸他:“不如這樣好了?哥哥我正好有銷貨的門路,你把東西給我,我讓我兄弟給你弄一副上好的寄靈,你先用着……完了我再給你一筆錢,就當是買你的貨,你看行不?”

見俞揚不說話,紋身男又半威脅半勸說道:“大家都是為了求財,也沒必要把關系搞僵不是?你今天要肯賣我一個人情,以後再有發財的門路哥們也不會忘了你;你要非逼着我撕破臉,就別怪兄弟下狠手了!”

俞揚這些天的異常表現,顯然讓紋身男低估了他的智商,這人說完話後立刻信心滿滿地看着俞揚,仿佛料定他會乖乖聽話。

俞揚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他表情陰沉的一把将刀子架在頸上,眼神瘋狂:“你少糊弄我!這樣品相的寄靈不用問也知道來歷不凡,我要真的交給你們,你們會放心讓我活着離開?把這消息傳出去?”

見紋身男神情緊張,俞揚表情惡劣的冷笑道:“實話告訴你們吧,這具寄靈是我從一位大人物的庫房裏偷出來的——東西已經在治安局挂了號,只要賣出去立刻會被治安官盯上,否則我何必一直拿着不出手?”

“我也不怕告訴你們,早在你們來之前我就在身上裝了攝像頭,寄靈一完蛋我就發送出去——你們要不怕得罪那位大佬,就盡管來搶,要是逼的老子把東西毀了,你們誰都脫不了幹系!”

俞揚越說表情越瘋狂扭曲,最後甚至直接沖到紋身男身邊,抓起他一條胳膊強迫他握住自己持刀的手,作出紋身男“抓住”他割喉的假象,哈哈大笑道:“來呀!來搶啊!你們這些孬種!跟我一起陪葬吧!”

“這小子瘋了,快撤!”

眼見刀要割到俞揚的脖子了,紋身男吓得一哆嗦,趕緊使勁抽回手就往後退,免得惹上傷害寄靈的嫌疑。這夥人聽了俞揚的話原本就心驚膽戰,見這人擺出同歸于盡的架勢,天性裏的欺軟怕硬立刻讓他們條件反射的拔腿就跑。

雖然肥肉很誘人,但是一旦牽涉到某位不知名的大人物,這些只敢在小地方橫行霸道的小混混還是瞬間麻了爪子。

直到一夥人都逃的沒了影子,俞揚這才小心的收好利器,反複确定沒有人盯梢後,找了條隐蔽的巷子迅速逃離現場。

遠在千裏之外的莊宅,莊蔚然挂斷了打給邬鎮治安隊長的電話,臉上露出點惱怒混雜着後怕的神情:這個俞揚,都混成這樣了怎麽還不回來!自己難道比那些窮兇極惡的歹徒還要可怕嗎?

作者有話要說:

莊蔚然,一個接地氣的霸道總裁(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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