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禮物

田小筠在長椅上坐着，望着夜空，發呆了很久。這裏是他們二人最喜歡的地方，課餘飯後，田小筠總是拉着古邵涵來散步，或者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看他打球。他們在這裏，看過夕陽，看過星空，看過彼此最幸福洋溢的每一個表情。

寒風刺骨，田小筠卻覺得滿臉都是燙的。

古邵涵下課之後急忙趕過去：“什麽事，這麽晚還出來？”

田小筠站起來，強忍着心裏的怒火：“你最近在忙什麽，為什麽不理我？”

古邵涵的心裏累極了，只想給自己一個喘息休整的時間，找了許多借口，沒想到田小筠還是生氣了：“快到期末了，大二的成績特別關鍵，事也特別多。”

田小筠：“你人人上寫的日志，是什麽意思？”

古邵涵驚訝地看着田小筠憤怒的雙眼，他記得田小筠是沒有人人賬號的，所以才在人人上發布了日志，沒想到還是被她看到了。

可是他不想說出那個連他自己都不願意面對的現實，更不想因此得到任何人的憐憫和安慰：“那個，和你沒關系。”

田小筠：“所以，是你和其他人？”

古邵涵遲疑了兩秒，微微側身躲過了田小筠的眼睛：“不是你想的那樣。”

田小筠看着眼前吞吐猶豫的人，不敢相信他此刻躲躲閃閃的眼神。這麽多年，這麽多事，她從未對眼前這個人有過一絲絲的懷疑，如今他竟然連正面回答問題的勇氣都沒有：“那是怎樣？你說啊，是怎樣？！你知道我沒有人人，所以在這裏真情流露，把我當猴耍嗎？！”

古邵涵從來沒有聽到她這麽大聲吼過，他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心裏都是道不盡的酸楚。

田小筠的眼中滿是淚水，原來他的人生中，還有另一個沒有她的世界，另一套沒有她的劇情。

“你為什麽不解釋？！”田小筠忍不住留下了兩行熱淚，轉身離開。

古邵涵拉住她的手，緊緊地不肯松開，嘴裏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田小筠回過頭，失望地看着眼前這個最熟悉的陌生人，使勁兒松開了他的手，跑出了他的世界。

古邵涵站在原地，百感交集，冷風吹幹了未曾溢出眼眶的淚水，吹透了他已經涼了大半的心。他沒有勇氣去追她，也沒有勇氣告訴她，自己跌落的萬丈深淵。

田小筠邊跑邊哭，她不曾想到，一直以來平靜幸福的日子，暗地裏早已風雲變幻，波瀾起伏。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竟然真的有卻道故人心易變的那一天。她擦幹淚水，深深呼吸了幾口涼氣，眨眨眼睛，清清嗓子，走進宿舍，沒說話，關上電腦就上床了。

古邵涵什麽也沒有解釋，也沒有挽留，是不是意味着他默認了，他真的不喜歡她了。田小筠躺在床上，默默流着眼淚，想起他們曾經的一幕幕，根本不願相信那篇日志是真的是他寫的。可是漫漫長夜，她的手機始終未曾亮起。

古邵涵拿着手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沉浸在爸媽離婚的陰影中悲痛欲絕，不願想起這件事，更不願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爸媽婚姻的失敗也讓他對感情有了更深的思考，本來堅信不疑的愛情觀此時也風雨飄搖。愛情是多麽的脆弱，幾十年的感情都可以瞬間傾覆，美麗的泡沫說破就破，眼前的幸福又能維持多久呢。

期末考試結束，田小筠一直在宿舍等他的電話。她收拾了一天的行李，看了一天的電視劇，手機都沒有響過。室友們陸陸續續都回家了。

晚上，她拿着手機，撥通了爸爸的電話：“爸，下班了沒，我考完試了，能不能來接我，行李有點兒多。”

田爸爸：“行，你收拾收拾，我快到了給你打電話。”

古邵涵在宿舍玩了一整天的游戲。以前每個期末，都是他們一起回家的。他沒什麽行李，就一個書包，每次都幫田小筠拿着她那個很小很可愛的行李箱。此時他不知道她是否還願意和他一起回家。天黑了，他背着包下樓，走到宿舍樓門口，看到田小筠一個人拿着行李箱正朝前走。他剛準備叫她，卻看到她朝遠處的爸爸揮揮手，然後跑過去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上車走了。

寒假期間，又是過年，高中同學們組織了很多次聚會。田小筠參加了幾次小範圍的聚會，都沒有看到古邵涵的影子。

聚會結束，田小筠和靜靜一起散步回家：“你倆怎麽了，這幾次聚會他都沒來，發生什麽事了。”

田小筠滿眼的失落和傷心，将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我也不知道。我問他了，他什麽也不說。他可能不喜歡我了吧，或者喜歡別人了。”

李靜姝：“不會吧，他為了你，連北航都放棄了，怎麽可能會不喜歡你了呢？”古邵涵當年填報志願的事情，真的是轟動了整個年級，一夜之間，大家都知道他為愛揮淚告別航天夢。”

田小筠想起高三的事情，心裏變得更加難過起來：“可是他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這麽長時間了，他還是什麽都不說。我們，可能就這樣了吧。”

“唉，那就再等等吧，看他怎麽說，總得有個說法，別傷心了。”雖然是同學，但也是閨蜜的男朋友，李靜姝也不好多說什麽。

愛情啊，似亂入麻。

今年田小筠的生日，對于她來說意義重大。這是她20歲的生日，剛好是個周末，爸爸媽媽買了蛋糕，邀請奶奶爺爺一起，專門訂了包間給田小筠慶祝生日。雖然情場失意，但是她依然是家裏最受寵愛的小公主。

下午，田小筠正在睡覺，電話響了：“您好，您的快遞，我在小區北門。”

她平時很少網購，基本沒有快遞，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好的，師傅，我馬上下來。”

她裹上棉襖，一路小跑到門口，是一個小紙箱，很輕。她看寄件人，是快遞公司的姓名和電話。

回到家，拆開箱子，裏面是一個手掌大小的檸檬，從中間掰開之後，是兩個音箱，連線是耳機接頭，可以插在手機或者電腦上。盒子裏還有一張黃色的卡片，上面寫着“生日快樂，r=a(1sinθ)”。字跡歪歪扭扭的，不是她熟悉的字跡。

田小筠想了半天，知道她家地址的人并不多，都是關系特別好的同學，會是誰送的呢？既知道她的生日，又知道她的地址，還知道她最喜歡的明黃色，送了禮物，卻不留姓名，不知道是何方神聖，什麽意思。還有這祝福語，竟然只有一個公式，真是個怪人。

田小筠打開手機搜索了一下，這個公式是笛卡爾函數，圖像畫出來是一個飽滿的心形。這人倒是挺浪漫的，禮物也很實用，不過可惜笛卡爾窮盡一生，也并未和愛人長相厮守。而且送禮這人，應該知道她和古邵涵的關系，怎麽還會寫笛卡爾函數呢。

田小筠百思不得其解，把卡片放進抽屜，音箱擺在書櫃裏，和她心愛的車隊放在一起。

東西雖然來路不明，可确實深得田小筠的喜歡，看着心曠神怡，心裏都清爽了許多。想要的沒等到，這也勉強算是個安慰了。

其實，這個音響是古邵涵早在一個月前就做好的。他這學期的實驗課和電路板有關，所以買來了一個音箱的零件，在實驗室焊接組裝，近半個月的時間才完成，想送給田小筠作為20歲的生日禮物。只是如今，他沒法像以前一樣為她慶祝生日，為她歡呼鼓掌。他用左手在卡片上寫下簡短的祝福，這個函數是笛卡爾寫給小公主的最後一封情書，然後他就在永遠消失在遠方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