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八圈
為了躲避追根究底的喻青羽, 白苓苓偷摸就溜出了教室。
海苑國際學校內部管理還是挺嚴格的,國際班的學生雖然能自由出入,也是需要登記的。長時間不到學校, 也必須有正規的請假流程。
請假不來就算了,中途離開學校, 也必須要有正當的理由。
至于那種偷摸離開學校的行為,在海苑基本不存在,兩米多高的圍牆再加上無孔不入的監視器,進來不容易出去也難。
對白苓苓來說, 難度不算高。
海苑的小花園後面有一片不算特別茂盛的小樹林, 按照其中樹木的分布, 計算好樹木交叉的位置, 從樹上走,可以搭建出監控的死角區域,還能順勢翻過圍牆, 不驚動學校監控室那邊,悄摸摸的離開。
這地方白苓苓早就觀察過,今天還是第一次嘗試, 前半部分很成功, 從牆頭跳下之前都還很完美。但是眼角閃過的一絲細芒讓她察覺到, 在這牆壁的背後居然還有監控的鏡頭。
白苓苓一擡頭,就跟明晃晃的監控攝像頭對上了視線,她彎了彎眼睛, 沖鏡頭揮了揮爪子, 轉眼就消失在了鏡頭的監控範圍之內。
保安室內正好看到這一幕的安保叔叔:???
是什麽讓這姑娘這麽有恃無恐??
安保叔叔手裏的保溫杯差點掉在地上, 回想那姑娘在鏡頭下坦然的樣子, 他都有點猶豫這事要不要上報了。結果跟值班組長一說, 組長看了畫面上的人影,雖然畫面恍惚看不真切,但那姑娘臉上戴着的口罩已經是最鮮明的特征,組長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不是剛轉學過來的白家小姑娘嘛!”
“那咱們這……”
“你這腦子怎麽就轉不過來?這幫孩子的事咱們雖然管不着,”當然,想管也沒得管,“但是該上報的都得上報,該怎麽處理有上面做決定,但是知情不報就是你的錯!這些少爺小姐偷摸摸往外跑,不出事就算了,真要出事了,十個你捆在一起都不夠賠的。說過你好幾次了,你怎麽就還是記不住。”
“嘿嘿嘿,我這不是跟組長你彙報了嘛!”他知道自己笨,拿不了主意,這不第一時間就找了組長來拿主意。
“好了,你盯緊點,我去跟上面說。”至于該怎麽處理,那就不是他應該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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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苓苓這會兒還正在街上溜達,說實話過來這麽久,她還真沒空在海苑附近轉轉。
在寸土寸金的南市,海苑建校之初就選擇了在北邊城郊,占地面積很大,後來北郊開發,這邊逐漸繁華起來,倒是有一種不同的熱鬧。
十四中算是離北郊最近的,但是十四中的存在,就連海苑裏面最不愛學習的學生都不想提及。十四中在南市的名頭幾乎跟海苑和一中齊名,但它這名聲可能不太好,用南市老人的一句話來說,那就是十四中集結了南市最不上進的歪瓜裂棗,聲名狼藉到連幼兒園的小朋友聽到十四中的名頭就要哇哇大哭的程度。
白苓苓也沒去過十四中,但她認識十四中的校服。
這邊離十四中還有一段距離,算是海苑的活動範圍,十四中和海苑的學生井水不犯河水,據說還是喻青羽帶着人跟十四中的人打回來的。
白苓苓本來想直接路過,只要不正面撞上,基本上也不會有什麽矛盾。
但是白苓苓聽到了一聲凄厲的貓叫,她就走不動了。
“喂,你們幾個,是人生過得太無趣還是從小沒受過教育,知道恃強淩弱是什麽意思嗎?”
白苓苓就站在巷子口,手裏捏着一把剛從旁邊花壇裏帶出來的泥巴塊兒,說話的同時,看到其中一個少年的腳正要再次踩到地上那團已經看不清楚本來面目的小家夥身上,手指一彈,結團的小泥巴激射而出,狠狠敲在了對方的膝蓋上。
“嗷”一聲慘叫,那少年抱着腿就倒在了地上,疼得滿地打滾,而他的小夥伴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覺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女,穿着海苑的校服,狠狠挑釁着他們的威嚴。
“哪兒來的小丫頭,哥幾個的閑事也敢管?怎麽?看不慣我們,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還想跟哥幾個動手?也不怕老子一指頭把你戳翻!滾!少在這管閑事!再不走可別怪老子不客氣!”
少年的年紀不大,身上的校服被他們穿成了非主流的造型,也不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痕跡是怎麽弄上去的,各個都頂着五花八門的發色,龇牙咧嘴的想要凸顯出自己的兇惡。
變聲期的粗嘎嗓音,說出來的話也更加難聽:“滾!再不滾你就別想走出這裏!”
白苓苓抛玩着手裏的泥巴塊兒,“你是傻還是眼神不好,我不是已經動手了嗎,誰跟誰客氣?還是你覺得,你說兩句我就會離開這裏,放過你們了?”
“誰不放過誰?臭丫頭你是出門腦子被驢踢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老子可沒有不打女人的習慣!信不信把你漂亮的小臉蛋揍得你媽都認不出來。”
聽到少年這話,他身旁的小兄弟反而樂了,“大哥你眼神不錯啊,這丫頭戴着口罩臉都不看不清楚,你都能知道她臉蛋漂亮啦?哎喲!”
小兄弟被少年一巴掌糊到了邊上,他那不是平時欺負小姑娘說順口了,根本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結果卻被身邊的小兄弟揭了底,那面子上就更過不去了。
“少廢話!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臭丫頭。”
他們這幾個,平時招貓逗狗什麽壞事沒幹過,欺負女同學的時候也從來不手軟。
“诶,這丫頭是海苑的學生诶。”這才有人看清楚白苓苓身上穿的,正是十四中的死對頭海苑的校服,“聽說海苑的學生都挺有錢的,喂,小丫頭,哥幾個正好手頭緊,借點錢給哥幾個花花,哥哥給你買糖吃呀!”
白苓苓:“……”她就不該對這些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太客氣。
“廢話什麽!不想動手就閃開!”
少年長得人高馬大的,舉着拳頭就沖白苓苓而來,他甚至還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控制點力道,他也不想真搞出什麽麻煩來,能給眼前的臭丫頭一點教訓就行。
但是一步出去,就感覺一道難以抵抗的強大力量砸在了他的膝蓋上,他甚至還沒有察覺到疼痛,腳下就是一軟,人已經跌倒在地,緊接着就是劇烈的疼痛,讓他本能發出一聲慘叫,跟之前倒地之後到現在還沒爬起來的少年一樣的慘狀。
“大哥!”
“大哥你怎麽了!”
“臭丫頭你對我們老大做了什麽!”
就算再沒腦子,也能想象得到,小夥伴出意外跟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姑娘有點關系,雖然還不知道這其中是什麽關系,但不妨礙他們一窩蜂想要對白苓苓出手。
然後就聽着一聲接一聲的慘叫,四五個少年全都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痛不欲生的打滾。
白苓苓拍掉手上的泥土,看着地上的少年們。這也是她為什麽只抓了幾塊泥巴,而沒用石子,還真怕把這些外強中幹的少年人打出好歹來。
最重要的是,石子容易留下痕跡,到時候被發現了還真不好解釋。至于泥巴嘛,白苓苓拍拍手,這地上還沒點泥巴了?
別小看了這些泥巴塊,結成團的泥巴塊砸到身上,一樣會很疼,而她精準的手法,可以讓這些泥巴塊都準确無誤的砸在他們的穴位上,帶來完全不一樣的疼痛感,卻不會留下任何傷痕。
“嗤,廢物。”
白苓苓這一聲,算是拉足了仇恨。
為首的少年疼得滿頭大汗,躺在地上惡狠狠地等着白苓苓,“臭丫頭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對我們做了什麽?”他完全無法想象,眼前這個小姑娘明明只是站在那裏,他都沒看到她有什麽動作,他們這一幫子人就全倒下了。
太詭異了,他想不通。
白苓苓路過他的時候,他還想伸手去抓白苓苓的腳踝,他就不信了,一個瘦巴巴的小姑娘,能把他們弄成這幅模樣?肯定是暗中有幫手,只要他能抓住這個小姑娘,就不怕了——
“啊!!”他的手還沒能碰到白苓苓,就眼前一花,劇烈的疼痛再次傳來,他只剩下本能的慘叫。
白苓苓很嫌棄地蹭了蹭鞋底,“原來你也知道疼啊!你們踩在那些弱小生物身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一腳下去,到底有多疼?”
他們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會很疼,才會對這些弱小的生物下手。
“啧。”
走近了,白苓苓才發現,地上這只小貓被折騰得奄奄一息,髒兮兮的皮毛已經看不清楚原本的毛色,血跡裹着泥土,看上去就像是一團爛糟糟的小垃圾。
“你怎麽就慘成這樣。”
白苓苓脫下校服外套,把小可憐團吧團吧包了起來,“以後啊,你記得,一定要離人類遠一點,遇上好人是你的幸運,遇到壞人,你就能體會到什麽叫做蛇蠍心腸了。”
“哦,不對,你已經遇到了。”
白苓苓離開的時候,還能聽到那些少年的聲音。
“我的腿斷了,我的腿肯定斷了!”
“嗚嗚嗚好疼啊!”
“救命啊,媽媽啊!”
“打電話,叫救護車,我的腿也斷了,救命啊!”
“120,快打120!”
白苓苓才不管這些疼得失去理智的少年被送到醫院去,卻檢查不出任何皮肉傷之後,會如何的懷疑世界,她已經抱着受傷的小貓咪來到了不遠處的一家寵物醫院。
巴掌大的小可憐似乎也知道這裏能救自己,在寵物醫生手裏也不掙紮,只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不錯眼的望着白苓苓,即使醫生在給它處理上口,它也不哼不動,只努力的偏着腦袋,眼巴巴地看着白苓苓。
寵物醫生都忍不住笑:“它好像很喜歡你。”
白苓苓戳了戳它的小腦袋,但笑不語。
“是只小三花,應該半歲左右,身上多是些擦傷,不算嚴重,沒有明顯的內傷,最嚴重的大概就是它的後腿……”說到這裏,寵物醫生的眼神裏全是不忍,“兩條後腿都被踩斷了,需要手術,你這……”
他也看出來白苓苓是個學生,應該是不知道從哪裏撿來這麽一只受傷的小貓,好心是好心,但是救助小動物,有時候需要花費的不僅是時間和精力,還有數額不小的金錢。
“那就麻煩您了。”白苓苓完全沒領會到寵物醫生的話外之音。
寵物醫生正準備說些什麽,比如可以聯系救助中心,他這邊也可以只收最基本的材料費用——他身邊的助手已經戳了戳他的胳膊,示意他看旁邊。
那件包裹着小貓的衣服,雖然髒得已經不能看了,但只要仔細看看,就能分辨出上面海苑國際學校的校徽。
在這一片的人,能認得。
這姑娘,是海苑的學生,雖然口罩遮着臉,看不清楚樣貌,但言行舉止都可以看出來她的教養和氣質。
助手眼睛更尖,一眼就認出來白苓苓手腕上的手表,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國外輕奢品牌,只是這造型他沒見過,多半是傳說中的定制款。
即便是輕奢款,這樣的定制款少說也是十幾萬甚至幾十萬。
溫長鳴的消息也就是這時候發過來的。
“大小姐居然逃學了?”
白苓苓撇嘴,她就知道她翻牆那一遭肯定被發現,還被捅了出去,學校裏肯定都知道了,多半還會通知家長。但是明面上她的監護人是白建平,要聯系也只會第一時間通知白建平,溫長鳴是怎麽知道的?
“你又在我身邊安排了誰?或者說你又往我爹身邊安排了誰?”
“那位梁助理身邊最近新來的助理。白先生還在開會,通知到了梁助理。”所以他也就知道了。
既然白苓苓問到了,溫長鳴當然不會隐瞞,這些安排要不是白苓苓不感興趣,本來就應該在第一時間讓白苓苓知道。
“所以你這時候逃學是為了什麽?”他也真沒想到,白苓苓會在這時候逃學,還是翻牆跑出去的。看白苓苓平時乖乖巧巧的樣子,都是騙人的呀。
“溜達溜達。”
她确實只是出來溜達溜達,誰知道會遇上後面的事。
然後她就順便把遇到幾個不良少年的事,淺淺跟溫長鳴提了一下。
“你還跟人打架了?”
“不算是打架。”準确來說,是她單方面的毆打,“所以你現在找我,不會是就為了我逃學的事,想跟我閑聊吧?”
當然不是。
溫長鳴找白苓苓,還是有正事的,比如說,之前就說好的工作。
“不是才确定嗎?這就要開始了?”是不是太随便了一點。
“先去現場,見見導演,定妝再試試看,人家導演也說了,如果不滿意,現場就會讓我們滾蛋,不管淩霄投資了多少錢,他都不會用一個他不滿意的演員。”
這也是當初把這個角色交給白苓苓的條件,說到底也只是給白苓苓一個機會,能不能把握住,還得看她表現。
“什麽時候?”
“明天我來接你。”
小三花還得手術,手術後需要住院觀察一兩天,白苓苓正好趁這個時間出去工作。溫長鳴也說了,按照劇本和導演的安排,她的戲份不重,順利的話也就兩三天能完成。
“過兩天我就來接你,你在這裏要乖乖的知道嘛?”
小三花似乎能感覺到白苓苓要離開,小小的爪子抱着白苓苓的手腕,可憐巴巴地望着它,奶聲奶氣的“niania”聲,叫得人心都要化了。
即便已經被收拾過了,小家夥還是髒兮兮的,身上的傷口不少,一會兒估計還要剃掉大部分的毛,可以想象會變得更加狼狽。
“你怎麽這麽嗲,我是叫你小嗲精,還是叫你小醜喵呢?”
說起來也很神奇,這小三花臉上的斑紋并不對稱,左眼一圈黑色的毛毛,像是帶着半塊面具,右臉是純白色,眼下卻有一團黃色的毛毛,看上去就跟小醜的淚痕一般。
叫小醜喵好像也很不錯。
小三花:nia~~
“你放心,我不會丢下你的,在這裏要乖,知道嘛?”
“nia~”
“好好吃飯,好好養傷,不許調皮。”
“nia~”
旁邊看着這一幕的寵物醫生還覺得不可思議,“這還聊上了?”
見多識廣的助手也覺得很稀罕,“大概,真能聽懂?”
——
白苓苓接的這個角色,戲份不多,也不用出外景,直接在攝影棚裏就可以完成。
溫長鳴把人送到的時候,扶着方向盤,從後視鏡裏看着白苓苓,“所以,老板,大小姐,你的傷,已經完全恢複了嗎?”都到現在了,白苓苓還成天帶着口罩,明知道她的傷在好轉,可他心裏依然沒底。
他是真擔心進去之後,導演看到白苓苓臉上的傷痕,會直接把他們打出來。
白苓苓戳了戳臉上的口罩,“差不多吧。”
大的傷痕早就恢複,還剩一點淡淡的粉色痕跡,不注意看都很難發現,再過一段時間也就消失,完全不用擔心。
“這可不能差不多呀。”娛樂圈這個地方,大部分還是靠臉吃飯的,更別說白苓苓這樣一個完全沒有任何作品的新人。
“可別小看了天下第一大邪術。”
“嗯?”
“傳說中的化妝術。”
溫長鳴:“……”
白苓苓不僅會化妝,還會易容,她覺得現在的特效化妝也跟易容差不多神奇了。
雖然溫長鳴說着希望白苓苓多工作,刷一下存在感,但是白苓苓現在咖位還太小,今天要去的劇組扮演一個沒幾場戲的小角色,還不至于非要帶着全套的助理保镖造型設計化妝師什麽的,就連白苓苓一直慫恿他請的司機,他都覺得沒必要。他現在雖然挂着助理的名頭,可老肖給他的主要任務就是照顧好白苓苓,公司裏的事情完全不用他管。
按照白苓苓的話來說,他确實挺閑的。
這是一部古裝仙俠劇,白苓苓要扮演的角色只是男配身邊一個小精怪,男配的戲份不多,她的戲份就更不多了,而且她還不需要跟其他人搭戲,直接在綠布下表演就行了。
溫長鳴看一眼白苓苓,“我是不是不應該擔心?”
“擔心什麽?這裏有什麽需要你的擔心的?”
“直接在綠布下,無實物表演,對于第一次參演的你來說,是不是難度太大了點?”
“導演都敢用我這個沒有任何作品的新人演員來飾演這個角色,現在說這個是不是太晚了點?”
溫長鳴望了望天花板,他要說,雖然這個角色拿到了,但是人家導演也說了,不滿意就會直接換掉。當初能同意由白苓苓來出演,除了淩霄給的太多了無法拒絕,也是因為看到溫長鳴拿來的資料。照片上的少女青澀單薄,卻有一雙鹿兒般清澈的大眼睛,輕靈活潑。就想着讓白苓苓來試試,實在不行也能有更充足的理由拒絕。
為此,不過是一個小配角的戲,總導演還專門跑過來鎮場子。
溫長鳴他見過,看着溫長鳴帶着一個小姑娘走過來,臉上還戴着口罩,總導演就皺了皺眉,“先去換衣服化妝造型看看。”
劇組這邊也是有助理的,帶着白苓苓去了化妝間,溫長鳴就留在這邊跟總導演套近乎。
總導演卻皺着眉,心情不怎麽好的樣子,“溫長鳴,你說實話,你家那個小姑娘,臉真的沒問題?”
“袁導這話怎麽說的,是有人在你面前說小話了?”
袁導哼了一聲,“這也能叫小話?”他當時确實是看過白苓苓的照片,覺得這姑娘長得很有靈性,才願意讓她來試試,可也就是前幾天,他是聽說了,小姑娘之前車禍受傷,那張臉完全不能看。
一張不能看的臉,就算那雙眼睛再有靈性他能怎麽辦?難道拍出來全程還要特效P一遍?那為什麽非要這姑娘,随便換一個那還不是一樣的。
“袁導不用擔心,我肯定不會拿這事開玩笑。”
袁導:呵。
溫長鳴這個人吧,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是個高冷精英,真要讨人喜歡的時候,就完全是一個社交牛人,等白苓苓換好衣服化好妝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跟皺着眉頭一臉苦大仇深的袁導聊得火光四濺,完全沒發現她的存在。
還是助理輕輕咳嗽了幾聲,提醒兩人她的存在。
袁導是背對白苓苓的,溫長鳴卻能一擡頭就看到白苓苓的扮相,認識白苓苓好幾個月,心知這個姑娘雖然年紀小,但為人處世總會讓人忘記她本來的年紀,他那一聲聲“老板”和“大小姐”,也都是真心實意。
相處這麽長時間,就連溫長鳴也是第一次親眼看清楚白苓苓的長相。
小精怪的扮相自然是古靈精怪,臉上還帶着精心繪制的妖紋,襯托得白苓苓那張細嫩的小臉更加精致耀眼,一颦一笑都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好奇。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裏,沁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靈光。
就像是那個故事裏的小精怪,就這麽突破次元的界線,活生生出現在了大家的眼前。
白苓苓的身後還跟着激動不已的化妝師和造型師,在白苓苓換上衣服之後他們就無比激動,造型一出來,更像是在自己手裏完成了一件完美的作品,無比的嘚瑟。
白苓苓瞥一眼溫長鳴,偏着頭,一臉無辜地望着剛剛回頭的袁導,“仙尊是要丢下鈴铛了嗎?”
小精怪只是仙尊身邊的小鈴铛,因為跟着仙尊時間久才生了靈,得仙尊點化才能化形,與仙尊相伴千年,有着不一樣的情分。
只不過這仙尊在劇情中,也只是一個給男主送快遞,然後在女主心中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白月光角色。仙尊以身祭天的時候,将這小鈴铛托付給了男主。如果小鈴铛真留下來,那就是男主強大的助力。
只可惜,在仙尊奔赴大陣的時候,小鈴铛也跟着跳了進去。
可以說是全文當中,與男主擦肩而過的最大機緣。
少女看上去還沒長開,稚嫩的眉眼卻已經有了不一樣的風采。在這一行久了,袁導見過各種各樣的美人,也見過各種各樣的風骨,對于美人自然有自己的見解。
眼前的白苓苓,還只是個孩子,用美人來形容似乎不太恰當,可袁導已經從她的風骨中,恍惚看到了她未來的風采。
袁導瞬間回神,就看着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已經跑到了他身邊,撐着下巴說:“仙尊你怎麽不說話?”
袁導:“……”
小精怪本怪笑得眉眼彎彎的,那一雙眼睛裏閃爍着細碎的光芒,看着袁導的眼神,就像是看着那位自己追尋了千年的仙尊,至死也沒有離開過,那麽純粹又認真。
袁導抹了一把臉。這小姑娘,不得了,這是看出來自己臉色不好,給他下馬威呢!
“好了,別鬧了!”袁導手裏卷起來的本子在凳子上敲了敲,瞪着白苓苓,“劇本都看過了?”
雖然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袁導還是問了這一句,看白苓苓這表現,也知道她早就研究過劇本,才能對這小精怪的人設了解透徹。
“看過了看過了。”白苓苓乖起來的時候,那是無比的惹人疼愛。
就連袁導,都覺得自己在這麽乖巧可愛的孩子面前板着一張臉是不是不太好,會不會吓着她。但是笑又笑不出來,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更加扭曲。
“知道今天要拍什麽嗎?”
“導演說了算!拍什麽都行!”
袁導:“……”
乖巧是乖巧,但是皮起來還真是讓人手癢癢。
袁導本來對白苓苓沒抱什麽希望,今天想着拍什麽都無所謂,先看看白苓苓的表現,然後再安排進度。結果白苓苓不安常理出牌,不僅給袁導極大的震撼,也給了他很多的靈感。
“來人,把她先吊起來。”
白苓苓:等等,大叔,你想幹什麽!
吊起來是真的吊起來。小精怪雖然戲份不多,但随時飛來飛去,所以大部分時候都需要吊威亞。在平地上能古靈精怪,吊起來可能就只剩下哭爹喊娘了。這戲份能不能順利拍下去,就看白苓苓在威亞上能留下幾分的從容。
白苓苓表示,吊威亞确實很難受,畢竟自己飛和被威亞吊起來飛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往哪兒飛怎麽飛,就連飛的速度都不受自己控制,全在下面的工作人員手中操控。
她能做的就是配合這些運動軌跡和力道,表現出一個漫天飛舞小精怪的模樣。
不能自由發揮是很難受的,但白苓苓在修仙界厮混這麽多年,擁有的是最真實的演技,那麽多的身不由己她都挺過來了,就這,她表示完全不在話下。
白苓苓在半空中表現自如,甚至因為衣袂飄飄,比在平地上更多了不一樣的氣質。
袁導看着監控器裏那個飛天遁地的小家夥,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小看了這個小姑娘。這麽飛來飛去的時候,別說新人了,經常吊威亞的演員也會有一瞬間的緊張和僵硬,而這小姑娘臉上的表情,開心得好像在說“再飛高一點”,将那個無憂無慮天天都樂呵呵纏着仙尊的小精怪表現得淋漓盡致。
每一個眼神,仿佛都訴說着她的開心。
更重要的是,一個新人,居然能有這麽強烈的鏡頭感,在威亞上難以自控的情況下,還能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現在鏡頭上,完全不用他操心。
想要教訓人的話,完全說不出口。
袁導鼓着腮幫子,最後說了一句:“下一條!”
這個鏡頭,一條過了。
這也是小精怪剛出現的時候,于山林間與男女主的小團隊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明明只有她一個人在表演,眼前也不是山林,只是綠布,和無數的工作人員,卻被白苓苓完美演繹出了與衆人的互動。
溫長鳴摸着下巴沉吟。果然,演員這碗飯,不是誰都能吃的。
小精怪的戲份雖然不多,但因為大部分是要飛來飛去,難度不低,袁導計劃是要用三天來拍攝。畢竟他還想着來的是個小新人,中途還要耽誤不少時間指導。
結果小新人不僅不需要他指導,還給了他不少靈感,要不是“仙尊”的演員那邊不好加戲,他都想給這小新人加點戲了。
看小新人這表現,劇組趕趕工,他計劃三天的戲份,說不定能在一天內拍完。但是那樣就太趕了,小新人這身體恐怕受不住。
他也聽溫長鳴說了,白苓苓的臉雖然沒事,但她确實在前不久才遭受了車禍,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呢,本身就是個孩子,沒必要太折騰人家。人已經在威亞上吊了大半天,再繼續吊下去,就是他不厚道了。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袁導敲敲椅背,發了話。
半空中的白苓苓蹬了蹬腿,“咦,就結束啦?”
“怎麽,你還想在上面吊上三天三夜?”
“那也不至于。”
“趕緊把她放下來!”
跟白苓苓相處這麽大半天,袁導也大概了解,這個看上去乖巧的小姑娘,其實就是個皮皮蝦,不僅一點都不怕他,還随時随地踩在他暴脾氣的臨界點上,讓他一陣一陣地哭笑不得。
白苓苓在上面吊了大半天,溫長鳴早就心疼了,聽到袁導的話,他忙不疊地跑了上去。
白苓苓落地的時候,膝蓋一軟,要不是溫長鳴扶住她,估計就摔了。她果然還是高估了自己,在上面吊着的時候還不覺得,下來才知道,這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溫長鳴“啧”了一聲,在白苓苓身前蹲下。
白苓苓也不客氣,直接撲到溫長鳴背上,哼唧着:“想吃冰淇淋!”
“好,吃兩個。”
旁人看着都有些咋舌,白苓苓和她的經紀人這關系,似乎也太好了點,看溫長鳴那架勢,就跟寵女兒一樣。也是兩人之間相處太自然,一點也不會讓人想歪。
助理走到袁導身邊,“導,白苓苓的定妝照要發嗎?”
袁導也有意思,白苓苓造型出來都還沒定妝照呢,他就把人挂到半空中,後來這些照片,還是人家小姑娘吊在威亞上拍的,效果完全不一樣。
袁導翻了平板上的照片,看着那些礙眼的綠布,完全不能體現出來白苓苓的風采,“讓人處理一下再發。”他不允許不好看的照片出現在劇宣上,當然不好看的不是白苓苓。
跟了袁導多年的助理十分明白袁導的意思。
而那邊,趴在溫長鳴背上的白苓苓還遙遙地跟袁導揮手,看表情也知道是在跟他道別。等袁導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舉起來晃了好幾下了。
袁導:“……”這小姑娘有毒。
溫長鳴把白苓苓送回酒店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突然就後悔了怎麽辦?”
“怎麽啦?想把我扔掉啊?”
“我很認真地在考慮給你接工作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很顯然溫長鳴發現,即便是一個小小角色,背後需要付出的努力,也可以讓白苓苓這樣一個活力十足的人累得趴在他背上爬不起來。他似乎太想當然了一點,覺得一個小小的工作,白苓苓随随便便都能應付。
現在看來,白苓苓确實随随便便,但她一點也沒有應付。
白苓苓揉亂了溫長鳴的頭發,笑道:“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雖然确實很累,但她玩得很開心。等她身體再好一些,這樣的勞動力根本不在話下。
溫長鳴頂着一頭亂雞窩一樣的頭發,“那這樣的工作再多來一點?”
“适可而止啊你!”
兩人打打鬧鬧的,完全沒注意到不遠處有人拿着手機,拍下了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