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活狼?不是建模?”蘇沉一時間想岔了, 語氣緊張:“難不成真要我在鏡頭前殺一只……”
那絕對會被觀衆群起抵制……誰會忍心啊。
“狼是活狼,”蔣麓叼着棒冰,聲音略含混:“但是馴過之後的狼演員。”
“國內對這個很忌諱, 怕有黑色産業虐待動物, 輕易不放開資質, 所以舅舅是請加拿大的馴獸師空運過來的外國演員。”
劇組先前有好幾個外國人常駐,有的負責場景美術, 有的負責特技指導,時不時出現在片場裏,西班牙語意大利語講得唾沫飛濺。
蘇沉先前幾次演得很好, 被他們當場鼓掌大喊BRAVO,後頭還特意拿了外國糖果送他。
這次馴獸師和一群狼都過來跨國參演,劇組估計會更熱鬧。
興許是中間要周轉的流程太多, 他們剛知道這消息幾周, 外頭就有小消息不胫而走,消息半真半假摻着往外放,引發不少人的猜測窺探。
公關團隊一時間兼顧不暇, 又有烏泱泱的邀約過來。鈴姐再三考慮,還是得引導下輿論重點, 給他們又安排了幾個綜藝通告。
各地衛視的節目其實大差不差, 邀兩人去了唱唱歌, 做幾個小游戲, 或者來幾個小訪談,觀衆主要還是喜歡看那兩個嘉賓,雖然覺得膩味, 仍舍不得換臺。
不過再去白川臺宣傳時, 主持人在腳本之外額外準備了一個心理小測試。
“試試看, 用我、鑰匙、兔子、橋關聯成一句話。”
蘇沉看向屏幕裏的四樣元素,思索一番後開口:“兔子脖子上挂着鑰匙,被我抱着走過橋。”
蔣麓不清楚這測試的答案,随意道:“兔子窩在我頭上,我拿着鑰匙走過橋。”
主持人先前拿這個題目測過同事,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回答。
“窩……窩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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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帽子一樣,很暖和。”蔣麓一本正經:“所以它們代表什麽?”
“請看大屏幕~”
鑰匙,指代金錢。
兔子,指代愛人。
橋,代表人生。
蘇沉聽得有些郁卒。
他只是覺得鑰匙好看,才讓兔子挂着。
愛人和金錢挂一塊,總覺得不夠好。
主持人沒注意到他的小別扭,笑着和蔣麓開玩笑:“沒想到,蔣麓這麽重感情啊。”
“将來要是談戀愛了,豈不是要把女朋友寵到天上去。”
蔣麓并不否認,但眼睛卻在看蘇沉:“你不高興嗎。”
“有一點吧。”蘇沉如實道:“我剛才說的是,兔子脖子上挂着鑰匙。”
“這有什麽不好,”蔣麓不假思索:“你的對象将來能給你帶來滾滾財運,那得算愛情事業雙豐收。”
“哎?這樣嗎?”
主持人在一旁聽着,悄咪咪品出來了一點什麽。
別的不說,蔣麓是真的對蘇沉好啊。
從前蔣麓跟着別的劇組過來宣傳過好幾次,話一直不多,看得像是個很冷漠的性子。
原來不是性格冷漠,只是身邊的人不一樣。
她看得出神,聽見副導演咳了一聲,忙不疊笑道:“啊哈哈哈咱們這個不是算命題哈……僅供娛樂,觀衆們不要誤會。”
整個節目錄制的很順利,後臺更是堆滿了送來應援的花束。
自從蘇沉訪談時提過一句喜歡鈴蘭花,他後來去哪裏,粉絲們都熱情滿滿地送來成百上千束鈴蘭。
花朵看着小巧玲珑,懸在半空好似風鈴般輕晃,緋粉色水藍色皆是帶着股出世的清新感。
收工之際,他們簡單卸了妝,在後臺給工作人員們輪流簽名合影,旁邊還有人打趣。
“我老公是開花店的,您不知道,一聽說你們要來,整個白川市的鈴蘭花一夜之間全都被各路人買空了,可以看出來電視劇有多火啊!”
“就是就是!我看到還有手折的好多串鈴蘭花,哇,真的特別用心!”
蘇沉年紀輕,哪裏好意思受姐姐們的尊稱,笑得臉頰紅紅,很不好意思。
他剛接話沒客氣幾句,隋姐突然白着臉色沖進來,跟經紀人鈴姐耳語幾句。
後者反應很快,兩三句話謝過送別工作人員,吩咐隋姐去改行程定機票。
“怎麽,出事了嗎?”
“是喜事,大喜事。”鈴姐用力揉揉他的頭:“明天拍攝我給你推掉了,我們現在定機票,早點回時都。”
蘇沉立刻想起來:“難道是?”
“你媽媽在人民醫院,有我們請的特護貼身照看着,不用擔心。”
鈴姐起身收拾手包,吩咐潮哥帶蔣麓去趕下一班寫真拍攝:“你們先去,我們晚點補。”
蔣麓單手拎着包,瞥向他們:“我不用去醫院陪着?”
“又不是你要添弟弟妹妹了,”鈴姐笑罵:“快去趕飛機,當心誤了事!”
預産期在九月初,如今快九月中旬了還沒動靜,得算是晚産。
好在醫生查過諸事無虞,估計是小朋友頑皮不願意出來,這才挂了催産素,安排着即刻接生。
蘇沉趕回時都的時候,梁谷雲已經被推進産房許久,隔得很遠聽不見什麽聲音。
蘇峻峰在外頭憂心忡忡,一面忍不住左右踱步,又怕吓到蘇沉。
“不用擔心,你媽媽一直有保持科學健身,身體照顧得很好。”
又過了一個小時,有護士推門出來,門裏漏出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嬰兒嘹亮的哭聲。
“是個男孩!可重了,八斤七兩,好家夥!”
護士剛忙活完,臉上擦不完的汗,像是親身生了個孩子一樣氣喘籲籲:“你老婆是厲害啊!這都沒剖!”
蘇峻峰直接把蘇沉摟懷裏了:“不用擔心媽媽了,沒事了沉沉,一切都好,都好!”
老太太歡天喜地的在一旁謝菩薩,謝完又略有些遺憾。
哎,可惜不是個女孩。
這件事早早知會了鄉下的爺爺奶奶,經紀人也守在外面,幫忙安排人反複驅散那些臭蒼蠅一樣的狗仔隊。
“這麽重的小孩,打算起個什麽名字啊?”又有護士來登記名字,催促道:“提前有想過吧,還是先弄個小名叫着?”
“叫梁穩,跟他媽媽姓,”蘇峻峰說出早就商量好的名字:“我們先前拟好了,是女孩就叫梁郁,香氣濃厚草木茂盛的意思,男孩名字就糙點,叫梁穩。”
他有意安撫長子的情緒,溫和道:“以後兩個孩子是平等的,沉沉不用擔心別的,親戚們我也吩咐好了,不會亂說話。”
護士也認識蘇沉,一邊應了聲在新生兒檔案上唰唰地寫,一邊笑道:“沉穩,沉郁,你們這名字起的也是簡單。”
“哎呀,沉沉要有弟弟了,開心嗎?”
蘇沉點頭,禮貌性笑了下。
沒過太久,母親和小嬰兒一起被推了出來,臉頰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
蘇沉過去輕輕摸她的手,等其他親戚都湧過來照料關心了,才一個人借口去洗手間,去了安全通道。
他有親弟弟了。
這感覺真奇怪。
原本覺得這應該是一樁好事,可他笑得好像不太真切。
安全通道裏透着日光,但被窗戶濾過了色,顯得像少了些什麽。
他一個人走上樓,又走下樓,像是不知道該去哪裏。
最後拿起電話,看着暮色黃昏裏的城市,聽電話另一端的聲音。
第一次響了很久,沒有人接。
很快蔣麓撥了回來,語氣平快:“剛回車上,差點被粉絲拿相機怼着鼻子了。”
“你那還好嗎。”
“……還好。”蘇沉靠着玻璃窗道:“我多了個弟弟,叫梁穩。”
“跟你媽媽姓啊,”蔣麓嘆道:“偏偏是個弟弟。”
“本來我爸想取名叫梁重,怕我媽揍他,”蘇沉笑道:“合在一起是沉重,感覺怪不吉利的。”
“你聽起來在害怕。”
蘇沉安靜了幾秒,只擡眸看外面的黃昏。
“人有時候只是以為自己會懂事。”蔣麓玩着耳機線,慢慢道:“開始覺得孤單了嗎。”
“我不知道。”他握緊了電話:“我就是覺得……很奇怪,像出門時穿錯了衣服那樣奇怪。”
“家裏多了一個小孩,和我相差十二歲。”
“以前我離開時都去拍戲,還會擔心他們,現在卻感覺……好像我該早點去拍戲,不要給家裏添麻煩。”
多了個小孩,多了許多事。
他們會越來越忙,忙到沒有時間再看顧自己的那些小事。
家裏已經很久沒有養魚了,也沒有再打算養貓或者養狗。
從媽媽懷孕以後,他就能漸漸感覺出來,有什麽在變。
人有時候只是以為自己會懂事,麓哥說得很對。
“早點回渚遷吧。”蔣麓看着車窗外夜景呼嘯而過,拉低了帽沿:“我也不太習慣。”
“不習慣什麽?”
“我以前一個人在外面住,早就習慣了。”蔣麓貼着電話,流露出幾分柔軟:“現在好像才反應過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睡一覺就走的酒店,什麽都讓人不舒服。”
“反而是見到你以後,才覺得安心。”
“明明我才是做哥哥的。”少年撐着臉嘆氣:“越活越幼稚了。”
蘇沉冷不丁想起來什麽。
“那以後穩穩豈不是要每天叫我哥哥。”
蔣麓:“……?”
“以後我可以教他騎馬打架,陪他跑五公裏,聽他天天喊我沉哥哥哎!”
蔣麓:“等一下……?”
蘇沉剛才還有點郁卒,現在突然充滿了對新生活的向往:“謝謝你安慰我,我再去看看他,仔細一想長得還挺可愛的!”
“就這樣,麓哥我先挂了!”
蔣麓挂斷電話,笑着罵了一聲。
小沒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