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間值班員
鬼嬰的哭聲像是一把弓弦壞掉的小提琴,毫無韻律的美感,在腦海的深處徒留下精神污染。
鐘铉不清楚鬼嬰突然哭泣的原因,但鬼嬰的狀态,無疑讓他心中多了幾分警惕。
他在徹底轉變為僵屍之前,吞下了臍帶。
借用了鬼嬰的力量,讓那些僵屍都不敢靠近。
然而鬼嬰附着于他的身上,必然會讓他的身體産生非人的反應。
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當然留了後手,他精心準備了這麽久,終于在這一次副本中派上用場的特殊道具,不可能這麽簡單地退場。
只是,鬼嬰不該有反應的。
不管是哭還是笑。
甚至,在他們結合之後,鬼嬰不應該脫離他,擁用獨立行動的可能。
鐘铉不清楚白秋葉究竟做了什麽,但鬼嬰的異樣,或許和八卦陣有關系。
八卦陣是副本npc制造的,但他注意到,八卦陣和之前有許多不同之處。
鐘铉心中升起危機,即便鈴铛已經停止,但是随意擺弄就能困住他的八卦陣,說什麽也不能多留。
電光火石之間,這些思緒統統在他腦海中閃過。
鐘铉随手将曾閑情扔到一旁,剛邁出腳步,後頸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他感覺自己的脖子後面,變得濕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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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餘光去看,那只鬼嬰竟然趴在他的肩膀上,伸出舌頭去舔他的後頸。
鐘铉僵在原地,猛地擡頭,不可思議地看向白秋葉,臉上露出罕見的恐懼。
白秋葉站在那裏,擡手撩了撩蓬松的長發,明媚清俊的眉眼間不掩飾地透露出笑意。
鐘铉嘴唇喃喃,負隅頑抗的那根神經似乎在白秋葉的目光中迅速潰敗。
他的後頸被鬼嬰吃下了一半。
鬼嬰似乎已經饑餓到無法克制,哪怕是本能橫隔在中間,它也沖破過去——
肆無忌憚地享受起它的創造者,痛飲起它的父親,溫熱的帶着汗液的血肉。
“為什——”鐘铉已經喪失了發聲的能力,疑問的話在喉結處戛然而止。
然而他的身體,因為之前的融合,變得并不像普通人一般脆弱。
他還能活着,保持意識,在極度清醒的狀态下,眼睜睜看着自己墜入地獄。
白秋葉說:“你以為,我扔給你的是臍帶嗎?”
鐘铉說不出話來。
難道不是嗎?
他吃下去的明明是兩段臍帶。
然而聽到白秋葉說的話後,他突然回憶起那個時刻。
千鈞一發,混亂至極。
如果有一件障眼效果的道具,未必不能讓他看錯手中的東西。
他竟然,栽在一個小小的細節中。
第七樓,黑春花的銅錢劍與一只變異僵屍碰撞。
僵屍心口中劍,被銅錢劍生生斜插在牆上,雙腳懸空掙紮了片刻,徹底失去了動靜。
“這裏最後一只解決了嗎?”李孤戍收回黃金棍,“你快點下去,八卦陣困不住鐘铉。”
她的話音剛落,目光突然落到天井中,瞳孔猛地收縮:“怎麽可能?鬼嬰怎麽會反噬?”
黑春花将銅錢劍抽出來,将一樓的八卦陣收進眼底。
“他和鬼嬰都同時被八卦陣削弱了。”他說,“鬼嬰急需要進食,不管是瓜分了它力量的鐘铉,還是鐘铉吞下的東西,它需要重新從鐘铉的身上奪回來。”
“可是,鬼嬰不會殺死創造者。”李孤戍不解地說,“這難道不是鬼嬰的本能嗎?”
“當一項本能戰勝另一項的時候,鐘铉一定會得到反噬。”黑春花說,“鬼嬰畢竟沒有真正的智慧。”
李孤戍喃喃道:“一項本能和另一項本能……”
“還有,胎盤不見了。”黑春花走到雨萌已經潰敗分裂的屍體面前,“她用了什麽辦法,讓鐘铉吃下去了。”
“你看過動物世界嗎,動物在極其虛弱的情況下,會吃掉自己的胎盤。”白秋葉說,“你把它的胎盤吃掉了,它當然只有吃你了。”
八卦陣中,鐘铉腳下已經彙積成一片血泊。
血水緩慢地朝周圍蔓延開來,暈染了八卦陣上黑白的橫紋。
整個陰冷的天井,因為他的血液染紅。
鐘铉的腳下如同生了一根釘子,搖搖欲墜,卻又似堅韌的雜草,始終屹立不倒。
雖然身體在一點點受損,但是他的思維很清晰。
他還有一個辦法。
只需要一點時間。
所以他需要掩飾和僞裝。
裝作自己已經毫無還手之力。
白秋葉還在好心地解釋,勝利的喜悅讓她此刻變得很放松:“或許根本不需要你把胎盤吃下,它也會第一個攻擊你。你本身,就是它的養料。”
“只是你清楚我這個人。”白秋葉說,“我很尊重對手。”
鬼嬰進食的速度加快,似乎在配合她的話,将鐘铉的腰側咬出一塊血淋淋的漏洞。
鐘铉的手指細微地動了動,仿佛只是一次不起眼不刻意的痙攣。
沒有人能注意到他的動作,但是鬼嬰即将落下的口齒被意外地擋住。
仿佛一層看不見的紗網,讓鬼嬰無從下口。
鐘铉的膚色在變化,從類似于鬼嬰的鐵青色,逐漸朝活人的膚色靠近。
鬼嬰陷入了迷茫,面前的鐘铉不再是美味佳肴,而是一塊食之無味的石頭。
它似乎,要開始尋找新的食物了。
正在這時,白秋葉突然對曾閑情說:“搖鈴铛!”
曾閑情手腳并用爬過去,将那只落在地上的鈴铛撿起來。
只是在她背身的瞬間,鐘铉突然撲到她身上。
那只鬼嬰像是聞見新鮮血肉的餓狼,從鐘铉的身上爬到了曾閑情的側頸。
铛铛铛!
不該響起的鈴聲,突然響起了來。
曾閑情不是被控制住了嗎?
鐘铉艱難地回過頭,看見白秋葉竟然拿着一根魚竿,從二樓伸到了一樓,輕巧地勾起另一只鈴铛。
只是剛才,他被曾閑情的動作吸引,完全沒有注意到白秋葉的舉動。
白秋葉站在二樓的圍欄裏,手裏拿了一把之前逃命的時候找到的魚竿。
她仿佛一個悠閑的釣魚人,時不時地收一收魚線,讓鈴铛處于響亮的狀态。
她對鐘铉報以微笑:“求人不如求己,別人總有不靠譜的時候。”
曾閑情死裏逃生,震驚地看着白秋葉。
她第一次看見有人在生死對決的時候用魚竿的。
鬼嬰的動作一頓,手腳抽搐着重新開始啼哭。
它的聲音,讓整座公寓中還能動彈的僵屍都躲回了暗處。
和它距離最近的曾閑情,直接雙眼翻白暈死過去。
鐘铉郁火攻心,偏偏身體因為鈴铛的緣故無法動彈。
他沒想到白秋葉還有後手!
在他表現得像一只絕望困獸時,白秋葉也在表演。
她剛才的大意、放松都是演給他看的。
他們都是這個舞臺的演員,但是他先一步黯然退場。
鐘铉心中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不甘心。
不管他曾經有多少仇敵,他們的等級有多高,打敗他們能贏得怎樣的誇贊和驚嘆,但都不及此刻他想要殺死白秋葉的欲望。
哪怕他死,他也要拖着這個女人。
走在黃泉路上的時候,他要看着她追悔不已的臉!
敗下陣來的,只是他。
但是鬼嬰,還在。
“去——吧——”
鈴聲中,鐘铉的膝蓋終于彎曲,他跪倒在屬于自己的血泊中。
他的臉頰迅速凹陷灰敗,似乎獻祭了自己,換取了鬼嬰的活力。
鐘铉親眼看着鬼嬰從面前躍過,像一道變化的墨蛇,閃電般蹿向了白秋葉。
嗖!
一聲破空聲,二樓投下來一把柴刀,落在了鬼嬰離開八卦陣的必經之路上。
鬼嬰調轉方向繞過柴刀,四肢着地,如同一只發狂的貓。
白秋葉迅速拿出第二把柴刀,沒有瞄準,只是憑借本能扔了出去。
她的目的不是為了殺死鬼嬰。
只要将鬼嬰再困一會兒,她就能進行她的下一個計劃,她将——
白秋葉的目光凝固,不敢相信地看着八卦陣中的場景。
最中心的鐘铉,血液也像凍僵了一般,此刻身體頓住。
第二把柴刀,精準無比地命中了鬼嬰的腰部,将它插在了八卦陣的乾卦上。
鬼嬰在這一擊下,失去了啼哭的力氣。
像一只還未成熟的蝦米,側身蜷縮在地上。
鐘铉不甘心。
他冒死從某個副本中帶出來的鬼嬰種,在之後的每一場副本中,他沒有哪一次遺漏的去悉心供養。
如此經歷了二十四次以後,他終于遇到了一個最合适的局面和時機。
孕育出生的鬼嬰,應該有着65級以下都無法抵禦的力量。
鐘铉知道自己沒辦法控制它,但他沒有想到,鬼嬰會被只有1級的白秋葉草草命中。
她甚至根本沒有瞄準!
是巧合?
鐘铉沒有思考的餘力。
這一道疑問在極力地挽留着他的神智。
他看見白秋葉出現在樓道口。
步伐不疾不徐,臉上沒有得意洋洋,沒有耀武揚威。
就像一只殺死了獅子後,試圖小心翼翼叼走食物的狼。
白秋葉走進八卦陣,那只鬼嬰在她接近後,柔弱地發出一陣啼哭,仿佛只是一個單純的嬰孩。
疑惑充斥着白秋葉的大腦。
這只鬼嬰,不該這麽弱。
否則鐘铉不可能有自信認為,鬼嬰可以殺死他們所有人。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
這只鬼嬰仿佛自己撞到了她的柴刀上,如同一只可憐的雞仔。
如果不是鬼嬰太弱。
那麽,只有一個理由。
難道,是她太強了?
難道她的1級,也只是系統的bug?
白秋葉越想越驚訝,越想越驚喜。
是啊,就算是十裏坡劍神,不也在新手村1級貓貓狗狗的圍攻下,成為了大佬嗎。
她白秋葉,為什麽不可以。
正在這時,她感覺到口袋裏的金童子雕像在猛烈顫動。
白秋葉剛将它取出,那個四個頭的魂體就從雕像的體表上分離出來。
躺在乾卦上的那只鬼嬰,竟然爆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
比起剛才被八卦陣所傷,被白秋葉的柴刀砍中時更加凄慘。
白秋葉一怔,她看見那只鬼嬰居然主動用柴刀切斷了腰腹,上半身像茍延殘喘的落水蟲,拼命地爬向岸邊。
融合體毫無同理心,猛地撲了上去,如同餓虎撲食,一點點蠶食掉鬼嬰的身體。
白秋葉心驚膽戰地說:“你不要亂吃髒東西啊!”
然而融合體已經将鬼嬰吞了個幹淨,趴在地上打了個滾,仿佛偷吃了罐頭後試萌混過關的貓。
“嗝。”
白秋葉滿頭黑線。
這是吃得太滿足,打了個嗝嗎。
融合體的體表突然顫抖起來,起伏的頻率像是被晃動的全息投影。
它的後背上拱起了一小簇肉芽,慢慢地,它越長越大。
一顆新的腦袋從背後長了出來。
和其他腦袋不同的是,那顆腦袋是純黑色的。
突兀得仿佛它背着其他腦袋,去煤窯中打了個滾。
融合體吃飽喝足,重新跳到了雕像上,身形逐漸隐入。
白秋葉是第二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她頓時明白過來,融合體把鐘铉的這只鬼嬰也融合了。
四頭鬼嬰,變成了五頭。
白秋葉問:“09,現在是什麽情況?”
[主人,一個新的部分正在消化中。]
[因為它還不具備智力,所以無法承受這次融合帶來的負面作用,現在正在沉睡之中。]
[等它醒過來,我會通知它向主人問好。]
白秋葉:“……大可不必。”
一旁的鐘铉觸目驚心,狂妄被當場撕碎,被扔在地上踐踏。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懷疑這是他臨死之前産生的幻覺。
任何人都無法駕馭的鬼嬰,竟然被白秋葉的道具吸收了。
如果他沒有猜錯,他培育出來的鬼嬰在那只四頭鬼嬰魂體的面前,毫無招架之力。
他尚且不能控制一只單頭鬼嬰。
那四頭鬼嬰在白秋葉面前卻如此溫順。
甚至不像被收服的道具,更像是完全的從屬關系。
鐘铉感覺自己此刻的不甘心,完全成為了笑話。
他最後掙紮着,傾盡全力獻祭了自己,想要的難道只是看着那把到最後他都無法掌控的、寄予他仇恨的“利劍”調轉方向,被白秋葉牢牢握在手中嗎?
‘你究竟……是誰?’
當鬼嬰完全成為融合體的其中一員,之前支撐着鐘铉身體的力量徹底潰散。
他的膝蓋失去作用,上半身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視線逐漸模糊,他看見白秋葉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他。
似乎他只是一只,無足輕重的蟲子。
然後,蟲子死了。
白秋葉向後退了一步,她屏息等待着鐘铉突然跳起來,實行第n條計劃。
只是她等了半晌,鐘铉仍然一動不動,毫無生氣可言。
“他身上的血都快流幹了,不會詐屍了吧……應該?”
白秋葉不敢确定。
這次時間不充裕,沒辦法準備一百個步驟的計劃,她心裏本來就慌得要命。
再加上鐘铉簡直見招拆招,棘手程度前所未有。
她事到臨頭,潛力飙升,但一停下來,心裏就開始後怕。
正在這時,曾閑情緩緩醒過來,一睜開眼,就看見面前躺了一具屍體。
她吓得叫了一聲,手腳并用往後面退。
曾閑情問:“他是死了嗎?”
“我也不知道。”白秋葉朝鐘铉旁邊移動了兩步,“你幫我試試看他的鼻息。”
她把剛剛宰過鬼嬰的柴刀比在鐘铉的脖子上:“快,我架着他。”
曾閑情才醒過來,腦袋還嗡嗡地響,聞言一片亂麻。
“不需要吧,怎麽看他都已經死了。”她嘴上說着,腦子還沒有轉過來,手已經湊到了鐘铉的鼻子下面。
“很需要,這個人相當謹慎。”白秋葉嚴肅地說。
能有你謹慎?!
曾閑情腦海中閃過一句吐槽。
她試探了許久,這才說:“他是真的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白秋葉依然沒有松懈,走了幾步說:“你說我要不要補兩刀。”
這時,從樓道的方向傳來黑春花的聲音:“萬一他沒死,你的1000生存券就沒了。”
白秋葉頓時收回已經伸出去的手:“算了算了。”
這個風險她不敢冒。
再觀察觀察得了。
黑春花走過來,蹲在鐘铉的屍體面前凝視了半晌,然後看了白秋葉一眼。
白秋葉被他看得心中一陣咯噔。
‘難道他看出來我實際上很強?’
’或者他看見了我的金童子,想要殺人奪寶?‘
然而黑春花什麽都沒說,轉過頭去,擡手把鐘铉的眼睛合上了。
“他的确已經死了。”
白秋葉松了口氣:“太好了,太好了……就是他欠我的100生存券,還有精神損失費沒辦法收回來了。”
她還未說完,發覺曾閑情身體中似乎有千斤重擔被卸去,脫力地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臉肩膀聳動起來。
曾閑情哭了起來。
白秋葉往旁邊走了幾步,将那塊地方留給曾閑情。
她看見黑春花也跟了過來,于是問:“呱呱呢?”
黑春花說:“她還在樓上完成第二項工作,讓我下來幫你。”
白秋葉哦了一聲,一時感覺跟面前這人講沒什麽話講。
兩張假面同時沉默了一秒。
黑春花的聲音不輕不重:“不過你也不用我幫忙。”
白秋葉心道,那是必然的。
說不定她的實際等級,比黑春花還要高。
黑春花繼續說:“我以為你殺了一個人,可能會需要人開解。”
白秋葉一怔。
黑春花說的竟然是這個。
不過,黑春花說得好像很對。
算起來,鐘铉的确是死于她手。
她雖然沒有直接動手殺死鐘铉,但鐘铉絕對因她而死。
是她一步一步将對方逼入絕境。
而且這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哪怕在新手副本中殺過上千次的鬼物,但是它們在每一次副本重置後,都會被刷新。
所以這一次,是她第一次将一個活生生的、只能活一次的人殺死。
她為什麽心中像一片死水,明明鐘铉的屍體就在不遠處,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所做的一切,好像很熟悉。
這些伎倆,這些謀慮,她仿佛用過很多次。
就和那個一直将她困于那段夢境的男人一樣。
無比的熟悉,卻異樣的陌生。
“如果你能坦然地接受,證明你很适合現在的大環境。”黑春花的語氣徐徐,仿佛這并不是一件需要在意的事。
“可是,有天生就這樣的人嗎?”白秋葉不由得問。
她不是想向黑春花詢問答案,她只是想抒發此刻的情緒。
一種如同籠罩在迷霧之中的情緒。
“當然有。”黑春花說,“但更多的人,會僞裝自己本身就是。”
“為什麽要裝?”
“當身後有人需要的時候,有更加弱小的人的時候。”黑春花說,“即使內心還在膽怯,但也不得不克制這種本能,欺騙自己的心,才能欺騙對手。”
白秋葉依稀感覺,他的話中似乎藏着故事。
這幫助她理解了這句話,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屬于哪種。
天生的?
還是僞裝的。
如果時間倒退回剛進入新手副本的時候,她恐怕能當場給自己一個清晰的回答。
但是現在,她不行。
白秋葉忍不住問:“你又是哪種呢?”
黑春花:“不告訴你。”
白秋葉:“……”
黑春花重新露出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既然沒事了,就上樓把巡邏表的名字簽了。”
白秋葉無語地看着他的背影,轉身招呼曾閑情跟上來。
她走到曾閑情身旁問:“你沒事吧?”
曾閑情似乎已經發洩過情緒,精神振作了不少:“嗯,沒事。”
“我剛才搜了一下鐘铉身上的東西,可惜都因為鬼嬰的緣故,全部變成了渣滓。”曾閑情說,“只剩下了這個。”
曾閑情拿出一個破舊的手稿。
【不知名的筆記:從墓穴中帶出來的手稿,似乎随某個盜墓賊葬于大墓之中。上面記錄着一些盜墓的方法,手稿本身無法直接使用。】
白秋葉雖然很想将手稿拿走,作為100生存券以及精神損失費的補償,然而面前的曾閑情似乎比她更需要補償。
白秋葉記起,曾閑情還有一個女兒需要養。
她的丈夫死後,她一個人會更加辛苦。
兩人跟着黑春花的身影,在她們之前錯過的樓層裏登記了巡邏表。
一路上,全是被殺掉的、或者是被拆掉了腿腳無法行動的僵屍。
白秋葉邊走邊暗自心驚。
這些看上去都是黑春花和李孤戍的成果。
這兩人竟然将樓裏的所有僵屍都清理幹淨了。
如果是她,她敢嗎。
一時間,白秋葉對自己的真實實力,又産生了疑慮。
剛才她一下子殺了鬼嬰,的确很誇張。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鬼嬰這麽弱,是因為之前受到了八卦陣的影響,然後又受到了金童子的震懾。
白秋葉想到鬼嬰在金童子面前,屁滾尿流的形象,發覺這個可能性越來越大。
‘這件事情,還要再觀察。絕對不能大意失荊州馬失前蹄得意忘形。’
白秋葉心中暗道。
上了九樓,李孤戍迎面走來,馬尾松了一半,幾縷頭發散亂在鬓角,手上的金棍兩頭,已經沾滿了糾纏的血沫。
看得出之前的戰況相當激烈。
李孤戍看見白秋葉安然無恙,頓時松了口氣:“還好你沒事。”
白秋葉見曾閑情埋頭在填巡邏登記表,于是小聲地問李孤戍:“呱,你說我……強嗎?”
李孤戍一怔,心想白秋葉為什麽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來了。
她頓時想了很多,包括白秋葉一直在她面前裝菜雞,一直喊着要抱她大腿,又買面具又僞裝等級進入副本,還扮豬吃老虎殺了鐘铉。
現在,白秋葉突然問出這個問題,這就非常值得思考其中的深層因素了。
‘從邏輯上看,她這麽問只有一個原因……’
李孤戍看了白秋葉一眼。
‘她在暗示我。’
‘她不想暴露。’
‘我知道了。’
想明白這層道理,李孤戍一本正經地回答:“一般吧,26級,還能過得去。”
白秋葉聞言,頓時傻了眼。
李孤戍的這句話,像是給足了面子的敷衍。
語氣裏,這個26級的水分也相當大。
白秋葉有些不甘心地問:“可是,我殺了鐘铉,那個鬼嬰也是我解決的。”
李孤戍心中更加敬佩,嘴上還是說:“四兩撥千斤,挺不錯。”
白秋葉心都涼了一半。
原來真不是她牛逼嗎?
要不…再觀察一下?
李孤戍說的,也不一定對。
她渾渾噩噩地走到巡邏表上登記了自己的名字。
這時,她的終端出現了一條信息。
【第二項工作
工作事項:巡邏公寓。
工作進度:9/9。
工作獎勵:30生存券。】
【你的雇主正在美麗公寓大門口等待你,請在十分鐘內前往,他将發布第三項工作。】
“看來黑春花把這層樓巡邏完了。”李孤戍說,“等他來,我們就一起下去吧。”
白秋葉點點頭。
美麗公寓的居民們都死得差不多了,她也不知道接下來他們還會接到什麽樣的工作任務。
四人集合後,一起往一樓走去。
整個公寓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完全蓋過了老舊樓中的潮濕氣息。
一樓因為沒有住戶的緣故,并沒有樓上的走廊那般血腥,到處都倒着肢體殘破的僵屍。
他們一路走到了值班室,白秋葉發現門居然開着,但是沒看見值班室大爺的身影。
“難道他們兩個在一起的?”白秋葉說着,推開美麗公寓門口的鐵門。
街道上呈現出淩晨的境況,遠處還有一個穿着橙色工作服的人在低頭掃着街道。
然而白秋葉他們并不能離開公寓。
外面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将他們擋在了大門內。
“是不是下雨了?”曾閑情突然說。
白秋葉伸出手去接雨水,果然有水滴落到她手心裏。
只是那感覺有些奇怪,并不像是雨水,而是某種濕熱溫潤的液體。
白秋葉的目光移到手上,身體頓時僵住了。
紅色的。
她擡起頭,恰巧對上一張極度驚恐的臉。
是阿龍!
他被倒吊在公寓的大門上方,身體上有無數長而深的傷口,這些傷口有些已經凝固,有些還在淌血。
阿龍,他們的雇主,死了!
阿龍死了,該由誰來發布他們的工作事項?
正在這時,擋住他們去路的屏障,突然如冰花破碎。
新鮮的空氣湧入鼻腔,帶來的不是生機,而是震驚與錯愕。
在街道的另一邊,高樓的另一頭。
流星般華麗輝煌的藍光,劃破天際,留下了數道殘影。
白秋葉看見自己的終端上,出現了幾行血淋淋又冰冷的文字。
【副本已升級。】
【獎勵升級x1】
【獎勵升級x2】
【獎勵升級x3】
【副本區域擴展,副本面積增長20倍。】
【第二批玩家成功導入,請重新組隊。】
【正在分配職業。】
【正在模拟陣營。】
【正在生成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