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怪我嗎?

“可是我在這後宮裏又無事可做,您何必老是讓我待在這兒?”她看似雲淡風輕,可是眸間已然現出一絲黯然。

之前她手中有掌管着後宮之事的權利時,後宮裏的宮人們做什麽事還會過來跟她請示一下。如今權利交到了宋音離手上,她就更無事可做了。

慕容暄的身邊有冷青梧護着,也用不上她了。她在後宮裏,簡直比那些個花瓶擺設還要不管用。

“以前朕還未登基時,雖然身邊有冷青梧,你不也是在朕的身邊待得好好的嗎?怎的如今這麽想從朕身邊離開?”

“以前屬下待在您身邊時,是個近衛,如今冷青梧成了禁衛軍統領,可我卻什麽都不是。這昭武校尉的名頭,是當初慕容玄賜下的,就是個虛位。”

這下,慕容暄明白了,她不想一直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待在後宮裏。

“那好,你想要個什麽名頭告訴朕。後宮的妃位,任由你挑。不過,宣布旨意必須得在離兒登上鳳位之後。不然,那幫老臣們又該有意見了。”

他将她擱置在桌上的手拉過來,握進掌心裏。

宮南絮看着自己被他交纏進掌心裏的那雙手,“其實,我說的想要出宮去不過就是個幌子,我也不要什麽妃位,我只是想像以前一樣待在殿下身邊當個近衛,而不是整日待在後宮裏學這些東西。”她的眸光,停留在那幾張未成形的帕子上。

慕容暄亦是看了一眼那幾張帕子,“當初,朕之所以将你安置在後宮中,未讓你和冷青梧那樣繼續當朕的侍衛,不過是怕你太累罷了。你始終是個女子,日後也是要待在這深宮牆闱中的。不過,你若是真想回朕的身邊做近衛,朕可以答應你。”

他知道,這段日子以來确實為難她了。

這下,宮南絮才揚起唇角。

第二日,宮南絮早早起身。無雙進到宮內要替她梳洗時,裏面已經沒了她的蹤影。

正焦急萬分時,她卻又從外面走進來了。而且,是滿頭大汗。

“校尉,您這是去哪兒了?”

無雙走上前,将手裏的汗巾遞給她擦汗。

“我到外面練劍去了。”她一邊擦汗一邊說道,呼吸還有點微促。

“可是您平日裏練劍也不會起那麽早啊?怎麽今日...”無雙不解地看着她。

“對了,皇上将我調回他身邊當近衛了,日後我就不用整日都待在後宮裏了,起身練劍的時辰自然也得提前了。”

她的話裏,透着一陣喜悅。

無雙将她手裏的汗巾接過來,卻是嘆了聲氣。

“你怎麽了?為何垂頭喪氣的?”這是一件高興的事啊,至少,她是這麽想的。

“您回到皇上身邊,既要護着他的安危,還要提防華霜殿裏的那位的猜疑,這下才真是将自己推入火坑裏了。”

宮南絮倒着茶的手頓了一下,喝下一口茶水後,她才開口回道:“你說的這一點,我也想到了。但是,我不想老是待在這後宮中無事可做。”

有時候,她連着好幾日都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雖然離得近,她卻覺得比之前她待在平南關,他待在蕲州城中的感覺離得還要遠。

無雙嘟嚷一句,“那您還...”

“好了,皇上要上早朝了,我要過去了。你不必為我準備午膳了。”她拿起桌上的劍,走出門外。

到長央殿時,慕容暄還未從裏面出來。宮南絮碰到了守在殿外的冷青梧,自從慕容暄登基後,他們之間就很少打過照面。

“皇上将你調回身邊了?”冷青梧主動開口問她。

“我本就一直待在皇上身邊,何來的調回之說。”宮南絮有些不服。

以前他們二人一同守在慕容暄身邊時,就經常有急眼的時候。所以,執劍相鬥是常有的事,不過都是私底下鬥的,在慕容暄面前他們不敢。

“在後宮裏待得好好的,何必給自己找罪受。”冷青梧手裏執着劍,雙手交叉在身前,目光盯着前方,并未看向她。

“皇上是怕你劍術不精,一個人無法保護他的安危。”宮南絮亦是嘴上不饒人。

“你!”終于,冷青梧側過臉,雙眸中帶着寒光。

“好了,一大早就聽到你們二人在殿外吵鬧,信不信朕将你們兩個都罰了!”這時,殿門正好打開,慕容暄身穿一身明黃色錦袍從裏面走出來,尹兆平跟在他身後。

“皇上,屬下知錯了。”

他們二人同時躬身。

鬥歸鬥,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還算是和諧的。知道自己犯了錯,去上早朝的一路上,二人均緘默不言。

到了朝堂上,官員們與慕容暄禀報了去年百姓征收的狀況。去年慕容玄還在位時,百姓賦稅繁重,征收的情況并不樂觀。後來,慕容暄登上主位,免去百姓一年的賦稅後,百姓們紛紛叫好,如今報上來的奏折中還帶着對他的贊許之聲。

爾後,慕容暄宣布了一些宋音離登上鳳位的事宜,讓他們都着手去準備,這才下了早朝。

好在宮南絮日日都有在練劍,不然在後宮中懈怠了這麽些日,突然站這麽一早上,恐怕她還真有些受不了。

段詣朗從流光殿裏走出來時,看到今日是冷青梧和宮南絮一同站在殿外,有些詫異,“阿絮,你怎麽?”

他停下腳步,站在她跟前。

不過,他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知道此時不僅是季中忱,其他大臣也還在,便沒與她多說話,看到她微微搖頭之後,他便走下了大理石臺階。

看她那個樣子,想必是又調回慕容暄身邊當護衛了。爾後,他嘴角又現出一絲無奈的笑,她本就是他的人。別人就算再喜歡,也只能有敬仰的份,慕容暄不會允許別人碰她。

慕容暄從殿內出來後,先是看了她一眼,爾後才朝禦書房走去。進了禦書房後,他開口對他們二人說道:“離兒即位,明鏡臺那邊要重新修整,朝中的其他人去朕不放心,所以朕決定,派冷青梧你去監工。這段日子,就由阿絮待在朕的身邊,護朕的安危便可。”

冷青梧神色微恙,爾後颔首應承,“是。”便退了下去。

慕容暄要重修明鏡臺,看得出來,他對宋音離真的很上心。自大齊建朝以來,只有帝王登基才會登上明鏡臺。而這回,宋音離不僅能登上明鏡臺,慕容暄還特意将明鏡臺重修一遍。

他批閱奏折時,宮南絮就站在下面。

過了許久,慕容暄擡起頭看向她,見她低垂着頭,便開口對她說道:“過來,到朕的身邊來。”

“啊?”宮南絮擡起頭,微微愣了一下,見他看着自己,未有松口的意思,只好擡腳朝他走過去。

“你看這上面,寫着陵州太守吳仲恪盡職守,戶部尚書舉薦他為陵州太尉的事,你說朕是批還是不批啊?”

他點了點奏折上的字,問她。

宮南絮仔細看了一眼,爾後便回道:“恪盡職守?陵州年年受災,這麽多年過去,災情非但沒有減少,還年年加重,這也叫恪盡職守?依屬下看,這本奏折批不得。”

慕容暄看着她這副滿臉認真的樣子,亦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和朕想的一樣,朕也覺得批不得。”

“而且,理應革去他的職位。他若是每年都在用心整治災患,何以還會讓陵州的災患年年加重?沒準整日裏都在花天酒地,不問民怨呢!”她淩厲的雙眸間,透着一抹義憤填膺的意味。

“嗯,就依你說的辦。”慕容暄執筆,在奏折上劃下兩條紅線。

宮南絮看着他合上奏折,心中有些驚詫,慕容暄居然将她說的話悉數應承下來。

接下來的幾本奏折,慕容暄均是問了她的意見,他未想到,她不僅善謀略,在處理起朝廷政務來,亦是有板有眼。與他心中意見,相差無異。

這下,慕容暄覺得自己将她安置在後宮,确實是有點屈才了。

批完最後一本奏折後,慕容暄拉過她的手,将她攬入懷中,“日後,朕批閱奏折時,就由你在身邊輔助朕罷。”

她的手指尖上,還纏繞着幾日前學刺繡留下的傷口紗布。

“殿下若是覺得可以,那阿絮自然是可以輔助您的。”她安靜地坐在他的雙膝上,沒有像上次那樣掙脫開他的懷抱。

突然,外面傳來尹兆平的聲音,“宋小姐,您來給皇上送參茶了?”

該死!

慕容暄在心裏咒罵一聲,他怎麽忘了宋音離每日這個時候都會到禦書房裏給他送參茶。

随後,就聽到她清冽的聲音,“是啊。尹總管,既然暄哥哥在裏面,那我便直接進去了。”說完,已聽到她朝裏面走進來的腳步聲。

霎時間,慕容暄松開抱着宮南絮腰間的手,用力将她推開,她往後退時身子晃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好在扶了一下背後的圓柱,方才站穩了身子。

宋音離進到禦書房裏時,她已恢複了一副站在慕容暄身邊低垂着頭的樣子。

一走進來,宋音離的目光便停留在了宮南絮身上,“宮姑娘怎麽也在這兒?”爾後,看到她手中的劍,她又未見到冷青梧的身影,瞬間便明白了,“你這是又被調回暄哥哥身邊護他的安危了吧?”

宋音離邊說着邊走上前,等說完時,人已站在她跟前。

宮南絮低着頭,只能看到她那繡着金絲的華麗裙裾,鼻尖聞到的是她身上的脂粉香,“冷禁衛去監工明鏡臺的整修,屬下便回到皇上的身邊,做他的禦前侍衛。”她一字一句如實回答。

“整修明鏡臺?”宋音離的話裏透露出一陣喜悅,她轉回頭看向慕容暄,“暄哥哥,你要為離兒整修明鏡臺?”

慕容暄看着她,點了一下頭“當然,你登上鳳位這麽大的事,朕自然是要多上心的。整修明鏡臺,不過是其中的一件罷了。”

“暄哥哥,你對離兒真好。”她眉眼一笑,眸間漣漪盡顯,整個人往他靠去,坐在她的雙膝上。

可是,她剛坐下,雙手要交纏上他的脖頸時,神情卻有微恙,他的雙膝上還殘留着幾分暖意。在她進來之前,分明是有人在這上面坐過了。

她将雙手交纏到他的脖頸上,對着站在下面的畫織說道:“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将參茶呈上來給皇上?”畫織正要點頭應承,突然,她又改口了,她側過頭看向宮南絮,“既然宮姑娘就在這兒,不如你去将參茶拿過來呈給皇上可行嗎?”

那雙低垂着的眼眸滞了一下,手指頭絞了絞,下一刻便回她,“是。”

她的手中還拿着劍,要端着參茶有些費勁,走到他們跟前後,她将參茶呈過去,“皇上請用茶。”

宋音離睨着她,帶着涼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想不到宮姑娘不僅是當護衛能當得好,當起奴婢來亦是絲毫不差。”

慕容暄開口叫了她一聲,“離兒。”然後,接過宮南絮手中的參茶。

這下,宋音離才徹底閉上嘴,收回不悅的眸光。

“阿絮,你先退下吧。”

得到他的話,宮南絮趕緊從禦書房逃離。無雙少說了一點,她不僅要遭受宋音離的猜忌,還會看到他們二人親昵的樣子。

尹兆平走到她身旁,開口說道:“當初你為何不順了皇上的意,選個妃位留在後宮中,這樣也就不用..”

宮南絮轉過身子,看向他,“尹總管,您也知道,我自小就在殿下的身邊呆慣了,當了他八年的護衛。如今讓我待在後宮中什麽都不做,我還真不習慣。”

尹兆平嘆了聲氣,她的用意,他心裏都清楚。

“這麽多年來,我也算是一路看着你長大的,你對殿下的情意,我也都清楚,可是宋小姐是他自小就喜歡的人,對她亦是用情頗深。讓她登上鳳位,是皇上一直以來的心願。他想着,慕容寒能給她最好的,那麽他便也可以給她。”

尹兆平很少有跟她說過這麽多話的時候,今日倒是破例了一次。一直以來,宮南絮為慕容暄付出了多少,他都一清二楚。他知道,慕容暄也都看得到。

她淡淡回道:“我知道。”

可是,她天生就是要為慕容暄賣命的。

...

自從平南關被慕容暄奪去後,慕容玄的日子很不好過,他夜夜都會做噩夢,夢見自己死在了慕容暄手上。慕容暄一點也未心軟,鮮血染紅了他的明黃色錦袍。

他每一次,都是在噩夢中醒來的,這一次,同樣也是如此。

姜後坐起身子,輕聲問他,“皇上,您又做噩夢了?”她拿起手中的錦帕,為他擦去額前的汗珠。

昏黃色的燭光中,慕容玄握住她的手,擡起那雙混沌的眼眸看着她,“你說,朕當初是不是做錯了?将他的母妃賜死本就是一個錯,沒想到最後還将他扔到潛陽府中不管不顧,才讓他今日變得這麽冷血。”

他的身子,在微微發抖。

“皇上,別想這麽多了。如今他沒有趁機發兵到幽州城來,将我們趕盡殺絕已是萬幸了。”

姜後輕聲安慰他。

“可是,他現在不會,不代表日後不會。那個逆子,不會就這麽放過我們...”慕容玄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姜後擡手,将他抱入懷中,輕輕撫着他的後背,“皇上您多慮了。”可是那雙閃着光的眸子裏,卻滿是恨意。

從蕲州城逃到幽州城的這兩個多月來,她覺得慕容玄越來越窩囊了,若不是看在霍弈城和那幫臣子對他忠心的份上,她早就讓她的寒兒繼位了。

可若是将他殺了,把這個皇位奪過來,得不到他們的擁護,他們亦是不會好過。

住在這座行宮裏憂心的還有宋孝炎,他那封書信已經寄出去大半個月了,還未收到宋音離的回信。他在心裏,不知咒罵了她多少次。

不過,咒罵歸咒罵,他的全部希望還是只能傾注在她身上。所以,他只有日日夜夜窩在這座小小的行宮中等着。

他還聽說,慕容暄要将她立為皇後了,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他想着,等到她登上鳳位之後,興許就可以帶着他從這裏逃離出去了。

而霍弈城亦是半夜憂心睡不着,他從軟榻上起身,披了一件外衣走到外面的亭子,自己倒了一杯酒。

秦素雲半夜醒來,伸手一摸,發現軟榻上空空如也,便也起身披上外衣走到外面,發現他正一個人坐在亭子裏喝酒。

“又是為了皇上的事睡不着?”她走到他身後,将手覆上他的肩頭。

霍弈城轉過頭,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皇上這回,怕是真的要敗了。”他的話裏,滿是悲切。

秦素雲将覆在他肩頭上的手拿下來,在他身旁坐下,“按照皇上目前的狀态來看,怕是撐不久了,如今我最擔心的是我們的庭兒。”

霍弈城嘆了口氣,爾後擡起失了鋒利的雙目看向她,“夫人,你怪我嗎?”

秦素雲彎起唇角,搖了搖頭,“無論将軍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我知道,你的心裏也不好過。皇上将一切重托都壓到了你肩上,作為臣子,你不能倒下,作為霍府的一家之主,你亦是不能倒下。我怎麽還舍得怪你?”

“只可惜,這回我怕是要連累你們了...”霍弈城的臉上,滿是沉痛聲。

秦素雲将他冰冷的手握進掌心裏,片刻後開口問他,“只是将軍,将來皇上若是真的敗了,我們的庭兒,能不能托付給段詣朗?我想,你以前幫過他,他應該不會拒絕,庭兒他還那麽小,我不忍心看着他跟我們...”說到最後,她的眼眶中溢出兩行淚水,滴落到地上。

他點頭,“我會想法子派人通知他。”秦素雲嫁給他這麽多年,極少跟他提過什麽要求,從來也不嫌與他聚少離多,處理起府上的事來也是井井有條。況且,霍邵庭也是他的兒子,他自然也是要拼命護着的。

待到後半夜,他們二人從石凳上起身,相互扶着回了房裏。

...

有了宮南絮的相伴,慕容暄每日批閱奏折時,都會與她商讨一下意見。大多數時候他們的意見都是相同的,只有少部分時候有分歧的時候。

有分歧的時候,他最後定然都是以自己的意見為主。宮南絮也沒有法子,誰讓他是皇上呢。

宋音離亦是每日都會到禦書房中給慕容暄送參茶,送完之後她還要當着宮南絮的面與他親密一番,才會送禦書房裏離開。

她走後,宮南絮和慕容暄心照不宣,當做什麽事都未發生。

今日,他們的意見十分契合,批完奏折後方才正午時分,慕容暄便叫來尹兆平,與他說道:“去華霜殿一趟,與離兒說今日不要過來送參茶了,朕要出去一趟。”

“是。”

尹兆平颔首應承。

“皇上您要出宮?”宮南絮一邊與他往外走,一邊問他。

“嗯,你跟朕走一趟。”他的步子極快,宮南絮看得出來他的興致很好,便不再開口詢問。

出到宮門外時,已經有侍衛備了兩匹烈馬在外面候着。

二人并肩策馬,從宮門前離開。

尹兆平去到華霜殿時,正好碰上宋音離要去給慕容暄送參茶,他急忙走上前與她說道:“宋小姐不必忙活了,皇上派老奴過來知會您一聲,說今日您不必過去給他送參茶了。”

“為何?”

宋音離停下腳步,滿是疑惑看着他。

“皇上已經出宮去了,此刻并不在禦書房裏。”爾後,他又補充道:“他特意派老奴過來,就是怕您白跑一趟,皇上對您可是十分上心的。”

宋音離完全未将他後面說的話聽進去,她挑起眉眼,再次問他,“出宮去了?去哪兒了?和宮姑娘一起的嗎?”

尹兆平依舊躬身回她,“他只說了要出宮一趟,至于去了哪兒沒與老奴說。阿絮姑娘是皇上身邊的護衛,與他一同出宮去護在他身邊也實屬正常。”

宋音離咬咬唇,捏了捏手中的絲帕,十分不悅地說道:“那等暄哥哥回來了,你過來知會我一聲!”

尹兆平原本還想再為慕容暄說上兩句話,宋音離已經揮袖轉身進了華霜殿,他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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