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節
冷靜冷酷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人,”邢奕說着,聲音驀然冷冽起來,“陸放那個人,幾十年來都是謹慎又多疑的性子,林醫生,你覺得那樣的人,會把自己所有的産業毫無保留地交給一個流放在外十年的私生子嗎!”
林陌黑眸裏的光芒忽然閃了一下,過了很久,他終于擡起眼看向邢奕銳利的眸子,像是在探尋着什麽,“這些和你并沒有什麽關系,不是麽?”
“呵,”邢奕忽然自嘲地低笑了一聲,看着林陌啞然道,“你知道嗎,我恨那家夥,恨了四年。”林陌愣了愣,看着這個嘴裏說着恨的人,眼裏卻露出一股稱得上無助的神情,“不管我怎麽努力,不管我對蘇郁怎麽好,他心裏想的,念的,至始至終都是那個男人,你知道嗎,陸大哥這三個字對我來說就是魔咒,我聽到一次就想殺人你知不知道?”苦笑了一下,他忽然像是茫然了,黑眸空洞地眨了一下,又一下,“可是現在,我知道了,我永遠得不到他,再也得不到了……”邢奕喃喃說着,沒了神采的眼睛呆呆盯着敞開的病房門,又無意識地重複了一句,“再也得不到了……”
林陌想說些什麽,看着男人茫然又痛苦的眸子,他想說些什麽來安慰他,可那股悲傷像是堵住了他的喉嚨,他忽然不知道說什麽才能讓這個人好受些,那股悲哀的感覺太濃烈,好像所有的語言都貧瘠了。
邢奕看着被風刮動了一下的房門,忽然呵呵笑了一下,空洞又呆傻的笑容,像是嘲笑一個愚蠢的笑話,“他剛說要好好珍惜我的,你看,承諾這種東西,就是這麽可笑。”
林陌忽然覺得心疼,那種酸楚的脹痛讓他有些無措,他看着邢奕呆愣的笑容,終于喃喃着說道,“其實有些人,也許早就注定了不是你的了,”邢奕微微顫抖了一下,擡起頭茫然地看着他,林陌像是想着什麽,眼神有些飄忽,聲音也帶着苦澀,“有些感情,就算再怎麽刻骨銘心,堅持得太痛苦的話,就該放棄了不是麽?”說着,他看着邢奕扯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明明是個笑容,看在眼裏卻覺得有些悲涼,“其實放下,也并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
男人眼裏的悲哀那麽濃,邢奕忽然有些怔住了,不知道為什麽,單單只是看着林陌這樣的眼神,竟覺得身體四處都跟着難受起來,但很快,林陌眼裏的神情慢慢散去,男人又恢複了平日淡靜平和的模樣,對着邢奕微微笑道,“不要想了,先好好休息吧,你身體這麽多傷需要睡眠來調節的。”
邢奕眼裏暗了暗,哼笑道,“你覺得我睡得着麽?”
林陌看了他一會兒,終于嘆了一聲,彎腰給他蓋好了被子,“盡量讓自己睡,不管怎麽說,一定要先照顧好自己。”
邢奕疲憊地閉上眼睛,感到頭頂的燈關掉了,林陌的腳步聲漸漸遠了,然後房門被輕輕關上,邢奕又睜開眼,盯着頭頂的天花板,腦子異常可笑地清醒。鐘表滴答擺動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裏格外響亮,他發着呆,腦子裏晃過這四年和蘇郁相處的點滴,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悲,越想越絕望,心裏泛濫的煎熬一發不可收拾,眼眶忽然有些酸澀,他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忍不住,任那些苦澀的淚水一滴滴劃過眼角,慢慢隐匿在枕頭裏。
蘇郁從來都是壓抑着不出聲的哭泣,邢奕終于感受到他的那種心情,原來痛到極致,眼淚會難以抑制地湧出來,身體卻和冷掉了的心髒一樣,再難波動了。
蘇郁,你愛我嗎?
他看着那緊閉的房門,愣愣想着。
這麽多年了,你有一點點,一點點地愛過我嗎?
蘇郁,你究竟,有愛過我嗎……
外面忽然響起一聲爆炸般的雷鳴聲,慘白的閃電一瞬間亮白了漆黑的病房,邢奕側頭看着窗外烏雲密布的天空,看着那上面一道道閃電割裂的創口,恍惚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心髒,灰暗沉悶,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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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裏忽然響起一個人沉重的腳步聲,邢奕茫然地看向門口,心裏隐約有着預感,卻不覺得欣喜,明明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聽着,等着,卻像是在等待一個早已既定的結局。
門被推開,全身濕漉漉的蘇郁一步步走進屋來,蘇郁出神地走着,沒有開燈,閃電帶起的慘白光芒裏,邢奕看到他蒼白無神的臉,看到他黑到癡傻的眸子,看到他臉上不停滴落的淚,邢奕靜靜看着,心髒越來越疼,疼到麻木,又回到這四年裏他最熟悉的感覺。
“回來了?”男人聲音平靜。
蘇郁恍惚了一下,呆愣愣擡頭看他,邢奕面無表情,只是默默盯着他,他忽然承受不住男人眼裏深藏的東西,撇過頭死死咬住了唇。
邢奕看了他很久,終于也收回眼,盯着頭頂的天花板平靜地問,“去哪了。”
“……”蘇郁僵直了很久,終于低低回答,“回家了一趟。”
“找到什麽了?”
蘇郁又出神了一會兒,忽然像是可笑一般呵呵笑了笑,“你知道嗎,我們準備越獄前,他對我說過的話。”
邢奕看着天花板,眼睛眨也沒眨,沒接話。
蘇郁雖是問句,卻只是喃喃自語,“他說……寶貝,等出去了,我給你買一個大房子,很大很大的房子,只有我們兩個人,”蘇郁像是陷進回憶裏,聲音卻越來越哽咽,“我專門給你弄一個音樂制作室,還有錄音棚,有一排排的設備,隔音最好的牆,你随便折騰……然後我再給你把戶口辦了,給你堂堂正正的一個身份,到時候進我們陸家的戶口本,誰都搶不走……”蘇郁的聲音越來越抖,說出口的字都含糊了,“你想上大學我就送你去最好的學校,想學作曲我給你找最好的老師……以後,我白天就去上班工作,你在家寫歌或者出去遛彎,晚上我們一起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什麽都行,”蘇郁越說越快,最後幾乎歇斯底裏地低喊起來,“你看,他都做到了,他對我說的每個承諾,他都做到了!我天天做夢都想再見到的人,原來就他媽在我身邊!他明明都做到了,明明就在我身邊,每天都抱着我叫我寶貝,每天我都睡在他懷裏,我竟然到現在才敢确定,我竟然到現在才認出他來,我竟然……”
蘇郁激動狂亂的聲音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割痛了他自己,卻也把那些痛雙倍地戳刺進邢奕的心髒,邢奕卻靜靜聽着,一動也不動,目光像是凍結成了冰,連抖動都不會了似的。月光如水,安寧又冰涼,病房裏沉寂無聲,只剩下蘇郁急促的呼吸回蕩在空氣裏,過了很久很久,邢奕終于側過頭,竟是微笑的,安靜地看着他低聲說,“那句話,換我問你了。”
蘇郁的身子猛然顫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邢奕帶笑的嘴角,看着男人從未有過的平淡微笑,“蘇郁,”他頓了一頓,終于笑着問他,“你還要我嗎?”
那一刻,他忽然有種心髒被生生撕裂成兩半的錯覺,一半在回憶裏痛苦地執着着,另一半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空茫的微笑而窒息,他不知道那一瞬間自己想了什麽,腦子裏忽然就那麽一片空白起來,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再一步,僵硬地退到牆角,僵硬地慢慢蹲坐在地上,然後擡起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肩膀,把頭深深埋在手臂間。
身子不自覺地一下下顫抖,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己孤立無助時的,那股茫然無措的心緒裏。
邢奕靜靜看了他很久,很久,然後漸漸斂了笑,眼裏的光慢慢淡了,最後那雙漆黑的瞳孔輕輕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而後收回眼,重新看着天花板,又看了很久,很久,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睛,再沒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等待
兩個月後。
“世貿銀泰”的第一期工程終于完美竣工,傳聞其建築公司的總負責人陸琛将會出席當夜的慶祝晚宴,這個消息讓全國媒體立時振奮,滿眼的報紙電視都在播送相關的新聞。自從兩個月前意大利軍火世家對外宣布其繼承人之後,陸琛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就連其同居戀人蘇郁都不知其去向。經多家媒體四處打探,陸琛将“路亞建築”的所有事宜交予了其公司的總經理白恒,而自己則完全退居幕後,俨然又回到了“雷鋒哥”事件前的隐居狀況。不過也有人稱在意大利好像見到過一個與陸琛極為相似的青年,故而衆人都懷疑他是回到了意大利,準備去接手陸家龐大的家業。
總之衆說紛纭了長達兩個月時間之後,今天忽然有消息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