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家人的支持鼓勵,特別是韓眉父母對他的承認,就如一注強心劑一樣注入了高臨觀體內,讓他終于看到了希望。他開始努力吃飯,努力配合治療,努力恢複精神面貌。

喬雲曾故意逗他說,“韓眉這不孝子,連爹媽都甩給你養了,他倒也真夠省心。”高臨觀卻一點笑意都沒有,“他比我辛苦多了。我還有家人,有父母,有隊友。他一個人在美國,他有什麽?”

又過了幾天,振奮人心的消息終于傳來:韓眉的手術成功了。只是,在和韓家父母通完最後一次電話以後,他就徹底沒了音訊。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裏,在幹什麽。

不過高臨觀只要想到他是健健康康的,就已經無比滿足。他養病期間,黎遠岸又一次問他,“高臨觀,你現在能想清楚你是誰嗎?”高臨觀想也不想便答道,“國羽隊員啊。”黎遠岸笑着搖頭,“不。國羽隊員成千上萬,但高臨觀就是高臨觀,獨一無二。接下來的奧運周期裏,你要重新給自己定位,你要認真想想在為什麽而打球,想想你到底要達到一個什麽樣的目标。從現在起,你可以自己制定訓練計劃,我們教練組會協助你,輔導你,但不再替你做主,強迫你接受。”

高臨觀的心潮一陣一陣澎湃着。他突然感覺黎遠岸把他帶到了一個更高的平臺上;不,準确說是他早已站在那個平臺上,而黎遠岸把擋在他眼前的幕布猛地掀開了,他一下子看見了更為高原的天空,和更為遼闊的大海。

他想明白了。韓眉在離開羽毛球這個他們熟悉和深愛的領域之後,不惜隔絕自己、重塑人生,也要像巨人一樣站立起來。那麽,他高臨觀該做什麽,難道不是不言而喻嗎?

他知道韓眉的“英倫奧運之約”不過是随口說的,但他從這一刻起,願意把它當作最重的諾言去踐行。

你能不能重新攀登人生的高峰,我決定不了;我所能做的,只有——

站在世界之巅,等你。

因為我的愛人是韓眉,因為我是高臨觀,所以只要我還拿着球拍,就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眼睛還不能完全睜開适應強光的時候,高臨觀就回到了訓練場。除了練體能外,他還會站在球場邊上,閉着眼仔細聆聽球拍擊球、腳步移動、甚至風的聲音。這是他靈感突發的訓練方式,因為在他失明期間,他發現自己其他感官變得靈敏異常,有時甚至會出現一些類似于“預感”這樣靈異神奇的感覺。因此他聽球,聽的是一種高強度的精神對抗,他直覺這樣會對他将來預判球路大有裨益。

唐玉龍非常贊賞他的标新立異,并且一再鼓勵他多開動腦筋,去“悟球”,去尋找最适合自己的訓練方式。高臨觀就在此時提出了一個還不太成熟但絕對有價值的想法:“唐導,我一直在琢磨運動員的運動生命為什麽不容易保持長久。現在我隐約有點明白了,因為很難有人能對自己的身體做到絕對精準的掌控。我這段時間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了深刻的反思,也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開始覺得,我的打法需要改進,否則一定不能長遠。陶霏年輕時靠暴力扣殺和細膩小球克敵制勝,我也是喜歡犀利進攻的類型,但是一旦年齡往上走,難保我不會成為第二個陶霏。我想嘗試去打‘老人球’,就是以拉吊控制為主,能保證在困境、甚至絕境中都有控制敵人的能力,而不再猛攻猛打,不再過分耗損精力體能。但具體要怎麽做,我一時還想不太清楚,需要您幫我。”

唐玉龍微笑着點點頭,“好,我們一起嘗試。要想達到你說的那種境界,你要鍛煉的第一步就是控制力。不僅是對球的控制,還有對人心的控制。臨觀,你要是能做到半年之內不摔一次球拍,我覺得就差不多了。”

如果你一生中注定要打很多很多仗,又難,又艱險;那麽請記住,要先戰勝自己,才能戰勝敵人。

其實高臨觀根本不用通過克制脾氣來鍛煉自己,僅是克制每一分每一秒對韓眉的思念,就已是最艱苦的淬煉。起初,他只要一下訓練場就會想韓眉。吃飯想,洗澡想,夢裏也想。他不得不努力去逼迫自己不斷鑽研球技,才好稍緩那相思如焚的滋味。

慢慢時間久了,他才終于學會了調整和控制。不是不想了,而是想起那個人的時候,別再讓眼淚掉下來,而是讓嘴角翹起來。想起那個人的時候,笑着說小眉,我天天挂念着你,你也一定是這樣挂念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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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舊手機早欠費了,他給韓眉充了話費進去。從沒指望他會開機,但還是每天晚上都會給他留個言。

一輩子太長,充滿未知。掙紮着活在俗世裏的人,就算有再多不如意,也要讓自己執著地相信點什麽,才好一個腳印,堅定地走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人生不如意,十常居八、九。願所有掙紮在俗世中的勇者們,能正視一切的磨難,直挂雲帆,追尋幸福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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