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越野在小停車場附近慢慢停穩,高臨觀和梁輝各自打開車門跳下來。程郢此刻已經清醒,一聲不吭跟在高臨觀身後。

“輝哥,大恩不言謝。客氣話我也不多說了,總之我欠你一份情。”高臨觀笑着捶了一下梁輝的肩窩,自然而爽朗。梁輝搖搖頭,“我也沒幫你什麽,是你自己有本事。這件事我答應了你保密,自然不會去向黎總多嘴。不過,我還是要啰嗦一句——以後你們可真得警醒着點兒。你們走到今天不容易,随便一個不留神,為着些髒東西把自個兒折了,太不劃算。”

兩人互相拍了拍肩膀告別。梁輝跳上車帶着他的弟兄們消失在黑茫茫的夜色中。高臨觀瞪了一眼發着呆神情委頓的程郢,“還愣着幹嘛?再過會宵禁了,這事可真瞞不過黎導了!”

程郢向來是個陽光男孩,平常成天笑嘻嘻,總呲着他那倆小虎牙,眼睛又黑又亮,總是神采熠熠的,任誰見了都忍不住發自內心地喜愛。可是此刻,他稚嫩的臉上滿是凄惶,眼中含着無限委屈,整個人都像被霜打過一樣。

開車回去的路上,兩人誰也不想說話。但終究高臨觀還是忍不住心疼和憂慮,開了口問他,“有沒有哪不舒服?頭暈不暈?疼不疼?”程郢紅了眼圈,咬住嘴唇搖搖頭。高臨觀看他确不像是有大礙,也不再追問了。

他們緊趕慢趕,天幸總算在宵禁之前趕回了公寓。程郢跟在高臨觀身後,心裏五味陳雜,又惱恨自己的草率大意,又後怕今日的驚心動魄,又感激師兄的搭救維護。當然,最忐忑的還是即将到來的責難。

依他對高臨觀的了解,他可以肯定高臨觀現在已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的确,高臨觀心軟善良又護犢子,寧肯獨自頂着天大的風險去為他收拾爛攤子,也不舍得把他丢給隊裏去處理。但是,這絕不意味着高臨觀會輕饒他的過錯。

該受的懲罰,他一點也別想逃的過去。這是高臨觀的原則。

程郢跟着高臨觀停在了高臨觀的房門口,一時緊張得氣都有點喘不上來。高臨觀終于回過頭看了看他,淡淡吩咐道,“你先回去洗個澡,再帶套換洗衣服過來。”程郢的心猛地一縮,明白這肯定是要挨打了,當即腿都軟了三分。

其實高臨觀平常一直很随和,除了在球場上要求嚴格,一般在生活中很少動怒。怎麽說呢,就是很少有什麽事能觸動高臨觀,讓他到不能控制情緒的程度。因此程郢雖然敬愛他,但也并不怎麽怕他。

然而這一次,程郢幾乎能感覺到高臨觀暫且還壓抑着的怒意和難過,簡直如同火山口底下洶湧澎湃的岩漿一樣,雖尚未噴發,已散發出咄咄逼人的灼燙氣息,令人戰栗不能自已。

他逃一樣回到自己的房間,手腳冰涼地打開熱水器沖澡。在這一段并不漫長的喘息之機裏,他原本想好好理一理思路,反省一下這段時間自己的混賬糊塗,好待會去努力認錯。但腦子裏就像半邊面遇到了半邊水一樣,越攪越渾,幾乎已經完全喪失了思維功能,混沌得一塌糊塗。

等他磨磨蹭蹭收拾清爽了再一步一蹭地來到高臨觀的房間,都過了半個小時。高臨觀坐在床邊正研究着一個沒上膠的乒乓球拍,程郢一看,膝蓋頓時就重了半截。

高臨觀此刻倒仿佛平靜多了,不像剛才那麽恐怖。他指了指床示意程郢坐下,有點談心架勢地開了口,“冷靜了半個小時,我想你自己也應該反思清楚了吧。我讓你洗個澡再來,其實就是想讓我們都冷卻一下。我不想在盛怒的時候罰你,那樣對你對我都不好。”

程郢緊張得不停揪褲縫線,“哥……我知道錯了。我居然像小孩一樣那麽随便相信一個陌生網友,差一點就……我以前沒想過社會上的人會那麽複雜,我太傻,太幼稚,太愚蠢……我……”

說到這裏程郢已經哽咽得說不下去,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高臨觀起身走到他面前,用力把他的頭摟進自己懷裏,心酸軟一片。“小郢,你知道嗎,就連那個胡祀戎都說,你太純了,白紙一樣。當初你擋下那個沖我飛來的球時,我就知道你有多單純多善良。可我最擔心,最恨,最怕的也就是這單純和善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過分善良就是軟弱,過分單純就是愚蠢。我想,今天的事已經給了你最難忘的教訓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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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郢拿頭使勁蹭他,哭得聲音都斷斷續續起來,“哥……我……我真的……今天那時候……我特別特別後悔……什麽念頭都有……我是不是特……特讓你失望?”高臨觀撫着他的腦袋嘆着氣道,“好歹你還算機靈,知道随機應變向哥求救,不算笨到家。不過,哥真的吓壞了。小郢,要真出什麽事,哥這輩子都不會好過。”半晌,用一種異常沉痛的語調緩緩道,“我不想再嘗一遍失去親人的滋味了。”

高臨觀扶起程郢,讓他趴在自己腿上。“我以前在黎導手下死去活來熬家法的時候,曾恨死了這樣的體罰。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這樣去訓誡別人。但小郢,不為你的錯承擔代價,就不會學着成長;不體會受罰有多痛苦,就不會銘記教訓有多深刻。哥為你隐瞞這件事,不是要讓你逃避懲罰,而是要讓你自我救贖。告訴我,你做得到嗎?”

程郢點點頭。高臨觀厲聲喝問,“大聲說,你做得到嗎?”

“做得到!”

板子重重地落在屁股上,發出沉悶的鈍響。程郢雙手緊緊絞住床單,閉着眼咬住嘴唇,輕輕哼了一聲。

高臨觀打得均勻而緩慢。乒乓球拍就相當于一塊厚度适中的寬板子,初時打下去并不會劇痛難忍,但每一板都力道十足,一板一板累積下來,等打到十來下,程郢的屁股已經又痛又重,連腰都跟着一起痛得擡不起來了。

程郢額上的汗密密滲出,眼淚又開始滑落。“哥……哥……”他受不住地來回扭動身體,想能避一點就避一點。可高臨觀的板子如影随形,每一拍都結結實實落在臀峰上,十分精準,毫厘不差。“嗚嗚……哥……哎呦……饒……饒了小郢吧……”屁股越來越疼,腫痛腫痛的,硬硬的疼進肉裏。程郢實在受不住,邊開口求饒邊伸手想擋住苦苦受刑的屁股。

高臨觀毫不費力壓住了他的手,繼續勻速勻力地打板子。“我覺得合适的時候,就會停。你可以哭可以叫可以撒嬌,因為我是你哥。但你選擇不了什麽時候停止受苦,因為這就是懲罰,是你所無法控制的代價。”

程郢感覺身後那兩團肉簡直像安了彈簧一樣不停地跳動,又灼熱又疼痛,滋味萬般難忍。他哭,喊,踢,扭,想盡一切辦法折騰,可怎麽也不能讓自己可憐的屁股得到哪怕是一點點的解脫。那不快不慢瓷瓷實實一下接一下的板子,成為他今後很長一段歲月裏無法忘卻的噩夢。

那時候他感覺那麽恐慌和無助。他真的以為高臨觀會打爛他的屁股。

就在他已經完全沒了力氣,跟條被拍暈在砧板上的魚似的,奄奄一息趴在那不動了的時候,高臨觀終于停住了手。

高臨觀把他輕輕抱起來,柔和地拍着他的背道。“小郢,都過去了,沒事了。”

程郢摟住他的脖子,啞着嗓子縱情大哭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臨觀拍小孩是不是很有範兒捏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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