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離京2

馬車出了城門,車隊行駛在寬敞的官道上,卷起了漫天的塵煙,送行的人群終于散去。

“現在可是出了城門?”車內傳來少年啞啞的詢問聲,很低,幾乎快被着滾滾的車輪聲淹沒。

“禀十三皇子,已經出了城門二裏了。”坐在車外的中年漢子卻是聽到了,手中的馬鞭不停,大聲地回答了車裏人的詢問。

褚蓮手中端着一杯新沏的茶,嗓子有點兒不舒服,低頭喝了一口,這才低低地“恩”了一聲。

“十三皇子,躺下休息一會兒吧。”小環将暗格裏的一床錦被抱了出來,鋪在占了半個馬車的塌上,又起身将褚蓮束發的冠摘下來,“您的嗓子都啞了,估計是吹了些風。”

褚蓮将手中握着的杯子放下,擡起手,似乎想要掀開簾子,卻終究還是收了回來,讓小環脫了外袍,除了靴子,這才從一側的座上坐到了塌上。榻上早已經厚厚地墊了好幾層的棉絮,又鋪了兩層皮毛,這才用素滑的綢緞罩了,雖然馬車稍有颠簸,但躺上去卻不覺得硌人。

小環将錦被拉到褚蓮的胸口,又轉身去收拾桌上的茶具,将一切都安置好了,這才轉過身準備在一側的座上休息會兒,便看見褚蓮一雙大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小環條件反射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是不是有哪裏髒了?”

褚蓮搖了搖頭,不知為何癟了癟嘴,但終究是沒有說什麽,翻了個身,朝着牆壁那邊去了。

小環從座下的暗格裏拖出一床薄被,蓋到自己身上,又不放心地看了看那榻上隆起的單薄身影,低低地嘆了一聲,将車頂照明用的夜明珠用特制的薄紗蓋子遮了,自己也漸漸地睡去。

昏暗的車廂內,褚蓮的一雙眼睜得大大的,看着用素錦包裹住的車壁,銀白色的花紋在暗淡的光下折射着淡淡的青光。

過了好一會兒,褚蓮感覺自己的喉嚨有點兒癢,輕輕地喚了一聲,“小環。”卻不料出口的聲音像是沒調好的琴弦,又低又啞,幾乎不聞。褚蓮這才響起小環已是睡下了的,這幾天小環一直在準備出行用的物什,定是累壞了的。自己不想打擾她,可嗓子卻是難受,這才耐不住地爬起了身。

錦被滑下肩頭,褚蓮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卻又是想不起自己起來了能幹什麽,又實在沒有睡意,索性披了外衣,坐到了窗邊。車外的幹澀的空氣透過簾子的縫隙滲透進來,細白的手指輕輕搭上窗沿??????

杜衡騎着離駒,隔着一段距離看着那緩緩移動的車隊,明明告訴過自己,不要來的,但還是來了,即使隔着這麽遠的距離,自己遠遠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車隊卷起的塵煙彌漫,杜衡看着車隊中間那兩最豪華的馬車,他是不是會掀開簾子呢?想着,越發覺得好笑,他在指望什麽?他還能指望什麽?

前幾日的早朝,皇帝已經正式下令,恢複了他武将的身份,是個正三品的元帥,五日後就要啓程了,皇帝準了他在家“休養”,今天的送行宴也是沒有去的,禮物卻是由自己的父親代轉了的,也不知他看沒有看?

兩人隔着一層布簾,對望着,一個沒有勇氣掀開簾子,一個只想默默目送。

風突然之間大了起來,将那綢緞做成的素色簾子揚起了半邊,褚蓮的手指動了動,是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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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的手指帶着戰栗的激動揭開了簾子,褚蓮一雙大眼用力地看着遠處的那個黑點,目力雖是沒有習武的杜衡那麽好,但是幾年的相處,也足以讓這兩個人隔着千山萬水認出對方,他們是師徒,更是朋友。褚蓮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激動的紅暈,探出腦袋,大喊了一聲:“師傅!”

聲音被風送得很遠,足以傳到杜衡的耳中,杜衡只看到那個穿着素白中衣的少年被秋風吹散到空中的那一頭秀發,青絲飄揚,柔軟纏綿,連自己的心情也不禁愉悅起來,朝少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半晌,才想起少年看不見自己的表情,終究是抑制不住,丹田裏運足了氣,聲音悠遠綿長,“我在???”

馬車上的少年使勁的揮動着手臂,雖然看不見杜衡的表情,但他想,那個人的臉上一定是笑着的,因為他是一個那麽愛笑的人,無論是自己不懂的時候,摔倒的時候,甚至出糗的時候,他總是對着自己笑着的。

杜衡也笑着揮了揮手,手上一緊,離駒的腳步就停了下來,送到這裏就夠了吧,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矯情的人,既然見到了,就足以,這比他原來的計劃好了太多。

褚蓮看着杜衡的身影慢慢變小,手臂一直揮着,寬大的衣袖滑落,露出那截白如玉脂的小臂??????

睡夢中的小環被驚醒,看見自家主子穿着中衣,披散着頭發,還把頭伸出了窗子,趕緊一骨碌地爬了起來,将掉落在褚蓮身後的外袍給他披上。

黑點漸漸消失不見,褚蓮收回目光,放下車簾,轉過身看着小環,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眼神中帶着絲絲的幸福,“他來了呢???”

小環看着眼前這個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少年,愣了愣,将褚蓮淩亂的發絲攏好,“可是主子你也不能如此失了儀态啊???”

少年待宮女為自己整理好儀容,卻又像個孩子似的,急急地脫掉外裳,鑽進了被子裏,将頭埋進錦被,傻傻地笑了。

小環卻已經沒有了睡意,坐在一旁看着錦被下那蜷縮成一團的少年,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少年,從小就沒了母親的孩子,不管是在冷宮時那天真中帶着苦澀的笑,還是後來太子當了皇上後那羞澀中帶着點讨好的笑,都沒有他面對這個男人時的笑來得滿足,來得幸福???愁思染上了她的眉頭,那平時總是彎彎帶着笑意的眉角,第一次浮現了苦痛??????

離駒不停地在原地打着圈,似乎已經十分不耐煩,杜衡看着車隊漸漸遠離,終于只能看到那車尾一點點的黑影,這才收回目光,拍拍離駒的馬頭,“臭小子,好幾年沒跑過了,這一出來就耐不住了是吧?也不知道你這頭做了父親的‘老馬’還跑不跑得動,哈哈哈???”

杜衡手中的缰繩一緊,“駕!”離駒像是箭一般地沖了出去,高昂馬叫聲響徹的京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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