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路途1

半個月後,杜衡領着的這只騎兵來到了霧國邊境的連巫山的山腳,翻過這座山,便是霧國境內最後的一道關卡,也是邊境的唯一一個城鎮通天關。

霧國西邊是一大群連綿的山脈,東邊朝海,坡緩而樹木茂密,大小河流無數,其中的主峰連巫山更是霧國境內最大的河流渠河的源頭。而僅是一山之隔的西面,則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西面的山陡峭,崖壁林立,由于深處內陸,雨水量又不多,因此河流少而小,僅是離山腳不遠處有幾塊大面積的草原,再深入,則是綠洲。

也正因為如此,連巫山以西的居民分散,以游牧部落為主,耕種也不發達,每到冬季少不得因為搶奪物資而對霧國邊境屢屢侵犯,但像這次發動這麽大規模的侵襲實屬少見。

杜衡看了看天色,日頭已偏西了,連續趕了半個月的路,人困馬乏,此時正是秋冬之交,森林的落葉基本掉光,視線更寬闊了不少,如果路線準确,少則五日,多則八日則可翻山而過。

“陳副将,吩咐下去,今日就在此處紮營休整,明日一早拔營進山!”杜衡率先下了馬,拍拍離駒的馬頭,離駒則撒潑似的跑開了。

葛二也下了馬,手上牽着那匹棕馬,“大人,需不需要上前面的村子去打探消息?”黑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葛二一臉崇敬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杜衡點了點頭,雙手背到身後,看着不遠處冒出來的炊煙,“你先去隊裏挑幾個人,最好是籍貫在這裏的,去村子裏了解一下情況。”

“是,将軍。”葛二牽着馬走了,趕着去執行将軍的吩咐,瘦瘦的背影挺得筆直,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而已,還沒有褚蓮大,卻已經要跟着自己上戰場了,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混進近軍營的。

這片四周被土堆包圍起來的一大片空地上豎立起一個個灰色的帳篷,泥砌成的竈臺上架起了一口口的鐵鍋,早有人不知從哪裏弄到了不少的野菜和野物,笑嘻嘻地擠到火頭兵的身邊,讓他們添個菜,然後被熟人撞見,鬧哄哄的也要分一杯羹,空闊的草地上滿是歡聲和笑語。

杜衡站在一處高高的土丘上,看着下面忙碌的衆人,不知過了連巫山之後,是否還能看見他們這樣的笑容。

“大人,帳篷已收拾好,離晚飯煮好還需要些時候,是否現在要入帳篷休息會兒?”陳丙站在杜衡身後,抱拳,眼光低垂,看着杜衡穿着棕色牛皮戰靴的腳,那腳也不似一般男子的寬大,顯得精巧,如同他整個人一樣,纖長而精瘦,不似一個武官。

杜衡看着陳丙低下的頭顱,滿頭的黑發用布帶紮成了一個發髻,鬓邊卻有了斑駁的銀白,“知道了,我一會兒就下去,副将還是先去清點一下人員物資吧,然後傳令下去,今晚要士兵好好休息,至于那些違反軍紀的事,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是???”陳丙轉身離開,下了土坡。

杜衡看着陳丙的背影,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僅僅報着監視自己的目的而靠近自己,不然他盡管躲在暗處就好,幹嘛這麽大費周章的接近自己,對自己獻殷勤?而且,離駒的事,這個男人居然沒有說一句多話,這個男人絕對是個危險人物。杜衡雙手抱在胸前,眼睛眯了眯,映着天邊通紅的朝霞,淩然不可侵犯。

晚飯,是陳丙端進來的,一碗肉湯,一碗大米飯,另外還有一盤清炒的野菜,這是杜衡的晚飯,也不過比下面的士兵稍好些而已,底下的士兵們,往往是一大碗肉末和野菜熬成的湯,再加上一碗摻雜了地瓜或是黍米的米飯,管飽。

“放下吧!”杜衡頭也沒有擡,只是專注地看着桌上的地圖,這還是三年前杜衡請當地人畫出來,然後在結合實際畫出來的,泛黃的絹帛上,用黑色勾勒出了地形,紅色标注了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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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的帳篷設置在營地的中央,和其他士兵的帳篷一樣大,不過平常睡二十人的帳篷,現在只有杜衡一人而已。帳篷內的擺設十分簡單,一桌一椅,外加一張鋪在地上的毛皮毯子,這種厚實的毛皮毯子人手一張,平時都是随身攜帶着,同武器和火折子一樣,是士兵們不可缺少的東西,冬季的荒漠并沒有霧國冬天的濕潤,荒漠上的風很大,刮在臉上,像是割刀子般的疼。

“你怎麽還沒走?”杜衡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右手端過肉湯,剛擡頭就看見陳丙還站在自己面前。

“我知道大人你對屬下我存有戒心,但是我陳丙既然上了戰場,定當報效國家,絕不會丢我霧國人一點兒的臉面???”陳丙的說話聲頓了頓,看着面前這個臉色沒有意思變化的人,聲音低了下去,“卻不知大人為何這一路上來,不讓我接觸到一丁半點的軍情是何故?”

杜衡将手上端着的熱湯放下,眼神沉沉地看着他,“這一路上,我并沒有下過任何命令不準你來向我探讨軍情,不是麽?”

“可是???”陳丙的臉色變了變,自己已經養成了在暗處探聽消息的習慣,每日湊到杜衡面前說上那麽幾句話已是極限,怎會敢上前開口詢問軍事機?“是屬下的錯。”

“以後有什麽問題盡管可以來問我,士兵們沒有上過戰場,對邊關的情況也知之甚少也就算了,你一個堂堂的軍隊副将對什麽都一無所知,可別在戰場上丢了我霧國的臉。”杜衡重新拿起木筷,夾了一筷子野菜,放入口中,淡淡的苦澀暈染了舌尖,咽下去之後,卻是滿口的清新。

陳丙的臉色變了變,看着神色悠閑的杜衡,最後紅了臉,“屬下等大人用完餐了,再來向大人請教。”說着,轉身出了帳篷。

吃過飯,杜衡将碗筷收拾好,放在門口處,等會兒自會有人将它取走。

屋內點着的油燈的光芒暗了暗,杜衡将油燈的燈芯撥了撥,從屋內放着的一個木箱內拿出兩本藍皮的書,書面上幹幹淨淨,沒有任何标識,這兩本書是三年前杜衡随軍寫下的一些筆記,包括作戰的方法,士兵的傷亡等,另一本則是記錄了胡族的一些生活習性,還是當地人提供的,加上自己補充的一些。歷代的君主都注重防守,卻不去想為何胡族年年被擊退,卻年年來犯,屢教不改的根本原因。

杜衡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明亮的燈火,眼前突然一陣恍惚,紅色的火焰冒起陣陣黑煙,慢慢地幻化成一個人的臉,彎而細的眉,大而亮的眼,挺而秀的鼻,豐而潤的嘴??????

“大人!”

杜衡一下子被驚醒,那袅袅的黑煙一下子又恢複到了原來的絮狀,緩緩地飄往帳篷的頂部,“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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