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香水味
南澤的B操場比較小，一圈六百米。
第一圈差不多跑完的時候，林有樂看到教官背着手站在大太陽底下的沖他吼：“林有樂你還能不能行！”
出息了，暈一次讓教官記住了他名字。
男人能說不行嗎？
林有樂就也吼回去：“行！”
本來這一問一答的也就結束了，結果等跑遠了後，後面隊列裏有人開玩笑說：“林學霸要不你再暈一個吧？你暈一個我們又能休息半天。”
這話說出來，只有稀稀落落幾聲笑，畢竟早上那幾個鼻青臉腫的人誰都看見了，誰也不敢貿然再開林有樂的玩笑。
摸不清一個人底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被調侃的林有樂：“……”
要怎麽解釋他的身體素質真的還行，昨天暈倒只是因為各種巧合因素趕到了一起？
其實林有樂對高中軍訓已經沒有什麽印象，大學的倒是記得清楚，他們大學軍訓去的正規部隊訓練基地軍訓，有一個大到可以同時容納幾百個班級操練的校場，每個班的教官都是部隊裏的班長、排長。
那會兒還讓你按時按點起床啊？
睡夢中宿舍裏頭頂的一個鈴能打得你魂飛魄散！
還有越野跑和負重越野，跑完出兩斤汗，衣服就跟水裏撈出來一樣，哪像是現在這種塑膠跑道，讓人舒舒服服的一點傷不到半月板。做俯卧撐也是，部隊裏有一個超級長的下坡，大家需要頭沖着坡度下方做，難度比平底高出兩三倍。
就那種新兵作息、新兵強度的訓練，他都沒掉鏈子，可能被這些小打小鬧難住嗎？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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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排除上輩子的他在高中挨了太多打，抗揍扛皮實了。
跑完兩圈有修整時間。
教官腳邊疊放着兩箱礦泉水，想叫齊瑾分下去，結果掃了一圈沒見着人，皺眉問：“你們體委呢？”
“報告！”
教官轉頭看向不知道跑哪去過的齊瑾，沒計較，只說：“發水。”
齊瑾力氣大，單手抱起一箱礦泉水，從隊伍的右側開始發，拿一瓶遞一瓶。大家對他很客氣，拿到了水都會說一句謝謝體委，熟一點就說謝謝瑾哥。
第一排最左是林有樂。
齊瑾看了他一眼，沒有拿給他，而是沉默的改用雙手抱住已經分掉七瓶的礦泉水箱，全部遞到林有樂面前，讓他自己挑。
林有樂沒察覺到這細微的區別，伸手就要拿。
這時忽然有陣熱風。
林有樂一愣，他聞到了空氣中一股清涼涼的香味，他疑惑的四下看了眼，那氣味很好聞，在這樣燥熱的天氣裏給人神清氣爽的冰涼感覺。
可他沒找到風吹來的方向。
沒讓齊瑾抱太久，林有樂伸手從箱子裏拿出一瓶，還沒想到要怎麽客氣一句尺度最好，就見齊瑾一聲不吭的就走到後排發水去了。
林有樂撇了下嘴，垂着眼擰開蓋，頓了片刻後才仰頭噸噸噸喝掉大半瓶。
礦泉水發下去，教官就在這休憩的時間教大家唱.紅.歌。
教官說調準不準不重要，重要的是氣勢，簡單來講就是嗓門要大，能吼就吼，掌握到這一點基本能在拉歌賽中立于不敗之地。
他在上面正兒八經的傳經，底下同學笑成一團。
齊瑾坐在後排對角線上看林有樂。
看林有樂雖然出了汗，但臉色紅潤健康，沾了汗水的劉海粘成幾縷，戳到眼睛的時候他會不自覺的擡手撩，一撩就能看見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笑起來就彎彎的。
好看。
齊瑾決定收回第一個晚覺得林有樂不好看的草率想法。
上午的訓練很順利沒出任何岔子。
結束後，實驗班三三兩兩同學不管是結伴還是落單，都往學校的安培餐廳去。
只有林有樂。
林有樂很讨厭汗，讨厭那種黏糊糊的感覺，訓練時還能忍，訓練一結束就只想讓自己身上清清爽爽。
于是他又抄近路回宿舍了。
知道宿舍裏除了自己不可能有其他人，林有樂在走廊上就脫掉了外套，進宿舍後更是直接把迷彩短T也脫掉丢進臉盆。
他光着白溜溜的上身，拿了毛巾和換洗內褲進洗手間。
推開門往裏走，然後擡頭對上一個小麥膚色的擁有流暢的倒三角線條的裸背。
他被吓到脫口一聲“靠”，連連後退，腳被洗手間門檻絆到，最後撞向了身後的櫃子上。
齊瑾也驚了一下，轉頭看他。
四目相對。
片刻後齊瑾的視線下移，從林有樂的臉移到他手無意識擋住的瘦白胸膛。
林有樂不敢置信的看着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齊瑾，他思緒混亂、呼吸急促，當餘光開始不受控制的往下看時，他立刻反應過來擡手捂住自己眼睛，同時大叫：“你拿個毛巾裹一下！！”
“啊。”齊瑾忙收回視線，一瞬間耳根子燒得通紅，他手忙腳亂的拿東西遮，應聲：“好，好好。”
兵荒馬亂的兩分鐘後。
重新穿上迷彩外套的齊瑾走出了洗手間，但他沒走進宿舍裏面，只站在洗手間外臉盆架和櫃子這邊，離得有點遠的看着林有樂說：“你先洗吧……”
林有樂含糊應：“嗯。”
兩分鐘只夠他平複勉強青年齊瑾那裸.體帶來的視覺沖擊，來不及理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才讓齊瑾這走讀生出現在501寝室！洗手間！還光着屁股！
所以他需要洗個冷水澡，冷靜一下。
林有樂一聲不吭的拿起毛巾和換洗的衣褲走進洗手間，經過齊瑾的時候，看見齊瑾試圖不動聲色的極力往後退，似乎是想變成一張海報貼在櫃子上。
林有樂：“……”
林有樂走進洗手間後，齊瑾才輕輕的長吐口氣，他抓起衣服仔細聞了一下味道。
衣服被汗弄濕了，但汗味不重。
他又聞了兩遍，然後确定可能是自己鼻子不靈敏才聞不出來……
這樣想着洗手間裏突然傳出淅淅瀝瀝的水聲。
齊瑾一愣，他看向洗手間，發現洗手間的門是厚厚的磨砂玻璃，中間嵌着一大幅山水畫，完全杜絕了偷窺的可能性。
水聲續續停停。
齊瑾怔住，不由走神。
也不知道腦補到了什麽，他喉結滾了幾滾，然後突然回過神，他臉色大變，立刻捏住了鼻子仰頭。
洗冷水澡果然能讓人冷靜，林有樂推測出齊瑾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了。
但他懊惱自己又一次忘了買香皂……
聞着洗手間裏那股嗆鼻的濃烈劣質沐浴露香味，林有樂打開排風扇，就着洗手間的盥洗盆洗掉了剛換下來的內褲和T恤。
擰幹衣物後，眼神無意間一轉，忽然間注意到臺上放着的一小瓶香水。
透明的小方塊外形，很簡潔，但也突兀的，單獨的放在那。
501宿舍一共八個人。
除了他和那個小胖子以外，也還有六個。
明明存在很多種可能性，林有樂卻滿腦子都是上午齊瑾給自己發水時風中帶起來的那一陣清涼涼的香味。
可是不應該啊？
他從來沒在齊瑾身上聞到過香水味。
上輩子他們在一起後，齊瑾經常抱着他說香然後一個勁兒蹭，看樣子喜歡得不行，可當他要給齊瑾噴一點兒的時候，齊瑾又跑得快，怎麽也不願意，說別扭。
所以，那個認為別扭的又直又憨的家夥，怎麽可能突然間臭美到主動噴香水？
但猜測一起來就壓不下去。
林有樂抿唇，拿過那瓶香水打開，輕輕的在自己手腕上噴了一點兒，再放到鼻前聞。
好家夥，提神醒腦的清涼薄荷味前調。
跟當時聞到的一模一樣！！
林有樂回想，一開始齊瑾領隊晨跑的時候自己就跟在後面，一點兒沒聞到這味道，後來跑完教官問起齊瑾在那，難道就是那個時候齊瑾偷偷跑去噴香水了？
可是為什麽？！
重生後第一次見面，齊瑾剛打完球，一身的汗和熱氣，身上也沒什麽香水味……
香水味……
林有樂心突然一顫！
——“齊瑾，我真的很讨厭你，我不喜歡流汗的男生，又髒又臭……”
不可能吧？！
林有樂心亂了。
不可能，齊瑾怎麽可能因為他一句話就做這些事。
他，他被傷到自尊了？
林有樂止不住的胡思亂想，直到外面有腳步聲，他立刻回過神，把香水放回原味，打開水龍頭沖掉手腕上的氣味。
他拿着臉盆出去。
但宿舍卻沒人。
齊瑾走了。
林有樂看到自己床鋪相鄰的位置，上面已經重新鋪上了席子和被子枕頭，那原本貼着“路俊”的貼紙也被覆蓋成“齊瑾”。
果然齊瑾就是新室友……
林有樂吐出口氣，拿過晾衣杆把洗好的迷彩服挂陽臺上曬，又忍不住焦慮的皺起眉來——
所以齊瑾是因為要跟他當室友了，又因為醫務室的那番話耿耿于懷，所以特意帶了一瓶香水？
可是為什麽。
齊瑾怎麽還住校來了？
上輩子齊瑾三年都是走讀……
難道是跟莊梓俞吵架了？
不可開交、短時間哄不好需要離家出走的那種？！
歷史軌跡正在悄然發生改變，一樁樁、一件件，林有樂不安起來，他懷疑問題出在自己身上，自己重生回來，成了那只輕輕扇動翅膀就引發了龍卷風的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