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閉眼吹
“可是,有樂說了他不會什麽才藝,你讓他在臺上看你一個人拉琴嗎?”莊梓俞反問完也不等齊瑾應聲,就有些雀躍的說:“瑾哥,我剛剛想到了個更好的辦法,不用有樂為難,你也能上臺。我們全班排練個大合唱,我跟你一起,來個四手聯彈怎麽樣?”
“不怎麽樣。”齊瑾說:“我不跟你們一起表演。”
提出的意見被齊瑾當着應豔豔和林有樂、楊曉江那麽多人的面當場否決,莊梓俞多少有點抹不開面兒,但還是耐着性子問:“為什麽呀?”
“這樣突出不了我跟林有樂的特別。”
“林有樂跟我,一個全省第一一個全省第二,你雖然在學校裏排第三,但總分省排名裏都一百開外了。”齊瑾說着,語重心長的總結了一句:“圈子不同不要強融。”
林有樂:“…………”
齊憨憨你老實說你長這麽大挨了多少打。怎麽就一點沒長記性?
這話的确欠打,但凡有點脾氣都該走了,可莊梓俞抿了下嘴唇,還想再争取一下,“但是有樂他……”
林有樂說:“我沒問題啊。”
上輩子他只知道死讀書,不擅長交際也不願意交際,平時只跟莊梓俞說說話,哪怕齊瑾來,大多數也都是莊梓俞幫他說。如今活過一世,人際交往的事慢慢來,首先戒掉這位代“言”人吧。
見衆人看過來,林有樂神色自然的繼續說:“跳舞我不會,但唱歌誰不會啊?好聽難聽點的區別而已。”說完,他看向齊瑾,“我唱的有點難聽,介意嗎?”
“介意什麽?”齊瑾似乎很驚訝,“你都這麽完美了,要是唱歌還好聽,那還給不給人活了?譬如我,我這麽優秀,所以彈琴就也不厲害,沒事,我們半斤八兩剛剛好!”
林有樂:“……”
齊瑾這家夥中考語文真的只扣了十四分嗎?
他怎麽覺得光作文就不夠扣了……
“那瑾哥、有樂,你們打算合作一首什麽歌呢?”莊梓俞強行插話,他還看了一眼應豔豔,說:“表演項目最晚今天就要上報給學生會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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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豔豔應完是,下意識看向林有樂。
齊瑾也看林有樂。
林有樂一時想不到合适的曲目。
齊瑾看他這樣,立刻對應豔豔說:“哎都說是重磅驚喜節目了,那肯定要保密的,提前被大家知道了還叫什麽驚喜?再說我們又不需要準備伴奏,到時候上臺我彈他唱,就算現在定了蟲兒飛,說不定上臺就變天黑黑了呢?你就寫個重磅驚喜,實在不行就随便填一個。”
應豔豔被他逗笑了,問莊梓俞,“班長,能這麽寫嗎?”
莊梓俞勉強笑了一下,說:“聽我瑾哥的吧,到時候不行你再來找我。”
****
林有樂知道齊瑾說彈琴不好是謙虛。
齊瑾不僅吉他彈得好,歌唱的也很好聽。
他們在一起後過的第一個聖誕節,齊瑾給他彈唱了一首好聽的粵語歌,當時屋裏沒開燈,只有燭光點點,低低的嗓音和幹淨的吉他弦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溫柔,齊瑾看過來,叫他幾乎溺斃在那雙深邃帶笑的眼睛裏。
那晚他們喝了一點酒,親到沙發上去,壓着琴盒了才面面相對忍不住笑出聲。
然後在沙發上,齊瑾耐心的教他怎麽爬格子。
他從不覺得自己笨,偏偏手指一摁上琴弦就感覺不像是自己的了,不過他很少認輸,齊瑾不在家的時候就使勁折騰那把昂貴的Martin定制款。
當時想着,等齊瑾生日一定要彈給他聽。豔驚四座!
可惜并沒有等到齊瑾過生日。
“我也會彈。”
齊瑾正在試音調音,聞言很驚訝的看向他,“是嗎?”
林有樂嘴快了,就他那出身、家裏怎麽可能有條件讓他學點什麽樂器?可話都已經說出口,也只能順着含糊說下去:“嗯,只會一點點。”
齊瑾抓緊調試好,又撥了兩句調子聽音準,确定差不多了雙手遞給他,“那讓我們老大先來一個~!”
林有樂并不怯場,接過吉他,調整了下坐姿,将吉他共鳴箱下的凹處搭在大腿上,手指熟練的撥了幾下琴弦。
架勢是上輩子跟齊瑾學的,十足的唬人。
然後開始彈他就低頭盯着看了。
沒辦法,不熟悉品格,不盯着看就會摁錯。
一曲不怎麽流暢的生日快樂歌在齊瑾輕輕的拍手聲中完成。
結束後齊瑾非常捧場的鼓掌,“好聽好聽好聽!厲害!”
林有樂:“……”
這就是閉眼吹麽。
他笑了下又低頭。
笑容消失,這次撥弦難免帶上了些低落和難過。
齊瑾永遠不會知道,那個曾經爬格子都笨拙無比的家夥,有一天也能完整的彈完一首生日快樂歌。本來,他應該在他們溫馨的小家裏彈給齊瑾聽,齊瑾聽完一定會非常驚喜的來親他,一下一下親得他說不出話來,再誇幾句寶貝真棒。
輕輕的無意義的撥弦聲透露了主人在走神。
齊瑾看着林有樂的眼睛。
林有樂低垂眼,神色被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大半,突然,他壓住琴弦,擡頭看齊瑾,“會彈《月半小夜曲》嗎?”
齊瑾驀然對上他的眼睛,頓了半秒。
然後他才問:“哈肯的?”
“嗯。”林有樂以前沒有聽歌的習慣,也聽不懂粵語歌,還是齊瑾為他彈唱過後才喜歡上。
齊瑾拿出手機,說:“你等我找找吉他譜。”
“好。”
一遍下來,出乎意料的和諧。
但林有樂知道是齊瑾的功勞,他很厲害,明明要看譜,還會随機應變的用和弦掩蓋掉他的跑調和進歌進早了等等各種毛病……
齊瑾卻絲毫不居功,只十分驚喜的看他,“你唱歌這麽好聽還說不會唱?!”
“一點點。”
“發音好标準,是特意學過粵語發音嗎?”
“沒有,大概是語言天賦吧。”
林有樂難得凡爾賽一次,齊瑾不知怎麽的給聽笑了。
林有樂看他笑,也不禁想起上輩子在南澤第一堂英語課上丢的臉。
他們初中才開始接觸英語,當時的英語老師是外地的、口音特別重,而他又學得特別認真,于是高中課堂上一開口就引得全班哄堂大笑,盡管場面被老師控制下來,但他還是自閉了。
自尊心作祟,他暗自發誓再也不開口念一個英語單詞,反正高考不考口語,聽得懂聽力就行。
可齊瑾知道後,非要教他。
齊瑾才是真正有語言天賦的人,他的外婆精通八國語言,是FTI國際翻譯家聯盟委員會的會員,齊瑾從小耳濡目染,也能說不少語種,特別是一口英式英語,标準又流利。
教學過程很羞恥……
但好說歹說到底把打算不再開口的他從自閉狀态裏拉了出來。
不過丢臉都是上輩子的事。
這輩子的林有樂理直氣壯的斜睨過去。
齊瑾生生打住了笑,咳嗽一聲,說:“厲害,我就唱不了,我覺得粵語歌好難。”
得了,少凡一點。
又不是沒聽過。
林有樂覺得齊瑾的嗓音才适合唱慢慢的粵語情歌,溫柔、低沉,很有故事感,如果這首月半小夜曲讓齊瑾自己一個人彈唱,絕對能引來無數追求者。
他就不行。
他還沒到變聲期,聲線沒有力度,加上感情反而有硬凹的嫌疑。
盡管那一句“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擁有”,那一句“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虛,這晚夜沒有吻別”唱得他差點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但真在舞臺上,也許只會讓人覺得他在無病呻吟在矯情。
畢竟是十五歲。
人生中最單純最無畏的年紀。
懂什麽?
別說現在,他上輩子學的時候也沒明白這首歌裏的感情有多沉重。
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齊瑾說:“就是這首歌有點悲傷……”
“我覺得好聽。”
行吧,好聽。齊瑾就着剛剛的記憶,彈了小半段林有樂唱錯的調,想配合着降一降,但有幾個調實在不太好轉,他問:“用小提琴伴奏會不會好一點?”
林有樂說:“可我覺得吉他很适合。”
吉他的弦聲有點悲傷卻短促灑脫,而小提琴總給人綿綿無盡的悠長感,悲傷過于濃郁。
“好。”齊瑾心裏有了打算,“那就吉他,我們每天晚自習課來練。”
林有樂答應下來。
林有樂本來的打算是讓莊梓俞跟自己一起朗誦。
看看在不改變歷史事件時,“結果”會不會發生本質變化。
但齊瑾臨門的一腳破壞了他的主意。
不過也好,前兩天整個南澤都在傳他跟齊瑾不和,肯定給後續留了不少麻煩,現在兩人“交朋友”,最好就讓那些麻煩“胎死腹中”,但他總不能拿着個大喇叭四處喊吧?
迎新晚會的舞臺,就是一個非常合适的渠道。
更重要的是,跟齊瑾一起,不可能有人敢從中故意使絆子。
齊瑾自己都說了,他是南澤的老大!
雖然這個說法林有樂兩輩子以來第一次聽說,但随便想一下都知道合情合理,因為不管是齊瑾的球技、顏值、家世亦或者成績,都非常出衆,這樣的“名人”在南澤擁有大量擁趸并不是稀奇的事吧?
自認為合理推測的林有樂後來被狠狠打臉。
他幾乎氣急敗壞。
——你不是老大嗎?你的小弟們呢?!
——暫時還沒有人有資格當我的小弟。
林有樂聽了簡直想一拳過去給中二的青年破相的俊臉上再添點顏色。
下午軍訓結束。
“姐。”齊瑾邊打電話邊風風火火往校外走,“發給你的幾張譜看了沒?我标出來的那幾個地方都改下一調,有點唱不過來,還有間奏,整體的速度你都幫我看一下。你現在在錄音棚是不是?我過去找你。”
錢司機為他打開車門。
齊瑾彎腰進車內,一眼看到了後排上坐着的莊梓俞。
“小魚。”齊瑾說:“今天不能順路帶你,我要去我姐錄音棚那。”
“我也正好要去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