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的疤呢?(三合一) (1)

“啧,個子不大,口氣不小!”

林有樂被電筒光晃住眼睛,視線不佳的情況下,等看到人,那家夥已經竄到面前,躲避不及只能擡手外格擋下一拳,又格住另外一擊就勢抓住那人胳膊,轉身反手一剪!

對方力氣太大,他一時制服不住,當機立斷改為狠狠肘擊!

那人痛叫一聲,“操!”

林有樂趁機低橫踢向他的膝彎,叫人噗通跪下後,餘光裏剩下的人也沖了上來。

林有樂迅速側身躲開,重新站直。

他對着那人,穩穩的做出跆拳道的戰鬥姿勢。

“靠,你、你他媽真的會跆拳道!”

第一個倒下的人嚎叫。

林有樂用餘光瞄他一眼,說:“你自己不信。”話音一落先發制人,剩下那人個子特別高、下盤虛浮,他果斷沖前一記橫踢!出其不意,繃直的膝彎、灌注在腳背上的瞬發力道一下就将人用力踹倒在地上!

放倒三個人,不過眨眼時間。

林有樂深吸口氣,面不改色的收起姿勢,背後卻已經出了一層汗。

之前被黃毛混混門堵在洗手間的時候,胯骨撞到盥洗盆,這幾天疏忽沒抹藥,剛剛旋體的時候扯到了,痛得要死。

但他忍住。

林有樂走到想撐着站起來的人面前,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手電筒,以牙還牙的直照向對方的眼睛,“還打嗎?”

不等對方說話,林有樂心中忽然一驚,有道淩厲呼嘯的風聲破空而來!他下意識擡手格擋,但那種令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的危機感讓他多留了一份心眼,臨到最後改用電筒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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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手電筒的上半部分直接被砸碎削掉!!

林子陷入黑暗,只剩月光從樹蔭裏灑落下來。

他媽的。

林有樂臉唰的白了下來,不僅因為被震麻的虎口和後怕,更因為他聽到了鏈條和鋼鐵的聲音。

想罵人——怎麽是那個cheng哥!

“程哥!”見到救星,被打趴的幾個人連滾帶爬跑到來人身後。

林有樂也找機會退到他們對面,拉開距離,看着那個高個兒寸頭,心口怦怦狂跳,這個cheng哥可不是善茬。

最重要的是對方手裏有武器。

他他媽的赤手空拳,怎麽跟鋼制的雙節棍打?!

但林有樂沒想到的是,那個cheng哥擡手先往湊到身邊的其中一人頭上招呼了一巴掌,叼着棒棒糖說話含糊不清,但顯然十分生氣:“你們幾個他媽的找死嗎?”

內讧?

林有樂皺眉,卻不敢掉以輕心。

另一個人見狀,小心的說:“程哥,是因為今晚機會難得,就、就突發奇想的想教訓一下,打一頓就走的那種……”

“那你們教訓成功了嗎,啊?”程遠方又打了另外一個人腦袋,脾氣很糟糕的罵:“廢物玩意!丢人現眼!連個小矮子都打不過,還三對一,出去別說是我程遠方的人!”

小矮子:“……”

林有樂眉頭緊皺起。

程遠方……

楊曉江說的那夥人到底是不是程遠方這幾個?

看那三個“小弟”像是臨時起意。

但林有樂自問近期沒做什麽得罪人的事情。

他必須得弄清楚這裏到底怎麽回事,因為程遠方這幾人上輩子跟其他霸淩他的人目的不同。

上輩子,程遠方是齊瑾交往密切的好友,同一個班。

他挨這些人打的時候,認為有齊瑾的大部分原因,就算齊瑾沒有明面指使,但無意間的吐槽和反感肯定有。

不然為什麽這程遠方每次動完手,都要警告他別再“騷擾”齊瑾?

問題就出在這。

上輩子,齊瑾應該是發現了他隐秘的心思覺得很惡心,所以高一的下學期末後就開始有意無意的疏離他、無視他。

這輩子他們還沒走到那地步。

齊瑾還是那個爛好心、自來熟的憨憨直男,巴巴的揪着個“成績好”的理由不放、非要跟他做朋友,都恨不得黏在他身邊了,絕對不存在厭惡或者其他原因。

那這些人找他麻煩的原因是什麽?

因為他的出現分走了齊瑾的注意力?

這理由未免太中二。

罵完了自家幾個小弟,程遠方握着雙節棍朝林有樂走去。

林有樂從思緒中出來,立刻警惕的往後慢慢一點點退。

“哎。”程遠方下颌一擡,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漫不經心的說:“再動,信不信老子立刻把你腦殼打碎?”

被威脅的林有樂咬緊後槽牙。

打是打不過,但他也得讓這家夥知道他是塊難啃的骨頭,因為他打了那三個,這個程遠方絕對不可能輕饒了他。

索性不再後退,林有樂做出跆拳道的攻擊姿勢來。

程遠方輕笑:“呵!”

林有樂見他輕蔑一笑後突然發難,集中精神全力格擋了兩下!但對方速度太快,他打倒那三個人靠的是快狠準,當別人速度比他更快、力氣比他更大的時候,他難免捉襟見肘。

但他沒認慫,手臂被挾制後,果斷蓄力一記後旋踢!

動作再次被程遠方洞穿,踹過去的腳也被抓住了!

這家夥是練家子,哪怕不靠雙節棍。

林有樂失策,喘了兩口氣。

十年前的身體還很年輕,幸好剛經歷了軍訓,加上在宿舍裏反複練過,體力、爆發力和柔韌性都在不錯的狀态。

他把重心放在單立着的腳上,保持着身體平衡,眼神兇狠的問程遠方:“你到底想怎麽樣?!”

*****

“班長,班長我跑不動了……”

“你先回禮堂吧,我會找到有樂的。”

楊曉江猶豫:“可是,就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莊梓俞反問他:“南澤誰敢動我?”

打發走楊曉江,莊梓俞腳下更快,甚至跑起來。

他徑直往高三學區方向去。

在途徑一條沒有路燈的黑漆漆小道時,想也不想的大步走進去。

月光明亮,他又跑起來,直到迎面看到林間有一個人率先走出來,他氣得停下低喝:“你們瘋了!”

那人不疾不徐走出林蔭。

月光落身上。

莊梓俞心裏猛然驚了一下!

林有樂雙手插在口袋,眼神被過長的劉海擋住一半,淡淡道:“班長,誰瘋了?”

莊梓俞心慌了一瞬。

他怎麽也沒想到站着走出來的人竟然是林有樂,甚至心裏有“林有樂聯合楊曉江做局給自己下套”的念頭,但随即想,楊曉江那樣子像是給他下套嗎?

楊曉江他敢嗎?

莊梓俞吐出一口氣,抱怨說:“有樂,你差點吓死我了……”

他快步上前,擦掉自己額上的汗,呼吸仍然帶着劇烈運動後的喘,快速說:“楊曉江說你被程遠方的一個小弟帶走,怕你被欺負就趕到醫務室來找我。我聽到被吓得什麽都顧不上了,立刻丢下瑾哥來找你。”

林有樂本來想看看莊梓俞會怎麽辯,卻被這話一下帶跑了重點。

他皺眉,“醫務室?齊瑾怎麽了?”

“瑾哥暈倒了。”莊梓俞嘆了口氣,拉過林有樂上上下下的看,說:“不過沒關系,醫生在,他這個是從小到大的毛病了,不用太擔心。倒是你,他們人呢?找你幹什麽?”

“嘶——!”

林有樂表情突然變了,是被莊梓俞碰到胳膊。

這具年輕的小身板兒第一次實打實幹架,不管是格擋還是揍人,結結實實的都用肉扛,打完渾身上下都痛。

林有樂不再像剛剛那樣端着,而是倒抽口冷氣後,十分可憐的說:“班長,他們打我……”

莊梓俞氣得臉色都變了,“真的?他們也太過分了!我帶你去讨個公道回來!”

“他們打完我就走了。”要不是太誇張,林有樂都要順勢疼出點眼淚來,小聲說道:“可是我從來沒惹到過他們,他們為什麽要騙我出來,還好幾個打我一個……”

莊梓俞說:“你說程遠方他們嗎?”

林有樂:“班長你認識他們?”

“南澤上下誰不認識那些個混世魔王。”莊梓俞別開眼,他輕輕扶住林有樂,說:“他們在學校裏橫行霸道,就喜歡欺負弱勢群體,我以為升了高中他們會收斂一點,沒想到只一會兒不注意就對你下手了。”

“我送你去醫務室。”

“謝謝班長。”

林有樂沒撒謊,袖子一撩,手臂上青紫的痕跡已經顯現出來了,虎口也紅腫着,包括之前沒好的胯骨上的淤青,烏青褪去一半剩下一半也十分吓人。

護士拿着藥油給他擦。

莊梓俞在一旁看着。

因為林有樂的皮膚很白,那些傷就格外明顯。

——姐你知道璞玉嗎?沒經過人工打磨雕琢,天然去雕飾。我老大就是,他不會打扮,發型特別土還擋住眼睛,但他很白,眼睛很漂亮,要是打扮起來肯定好看!

齊瑾那天在工作室裏說的話言猶在耳。

莊梓俞暗暗攥起拳頭,在輕抖。

林有樂還挺怕疼的,要是莊梓俞不在這,他絕對會像上次一樣嗷嗷大叫。

但莊梓俞在,他只能很隐忍的抽抽氣。

“都是我的錯。”

莊梓俞眼眶忽然紅了,但又說,“不過有樂你放心,我會找機會跟程遠方說,讓他們別再欺負你。”

“可是班長。”林有樂呲牙忍着痛,壓着小聲說:“他們不是很兇很壞嗎?”

莊梓俞到林有樂身邊坐下,看向他一臉真誠道:“有樂,你別那麽見外了,叫我小俞吧。你是瑾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會保護你的,雖然跟程遠方他們打交道要付出代價,但為了你我願意。”

林有樂于是明白了。

程遠方那些人提前出現,原來作用是跟上輩子第一次月考後出來的那夥人一樣。

——被莊梓俞用來跟他拉近關系。

上輩子也是這樣,只不過上輩子他是在挨揍的時候莊梓俞突然出現,莊梓俞趕走了那些施暴的人,救下他,又帶他去醫務室。

以前是月考,這次是軍訓剛結束。

盡管整個時間線提前,但事件線是重疊的。

為什麽提前了?

林有樂想:難道是因為齊瑾對我太過關注,莊梓俞察覺到了危機感嗎?

可是……

如果這輩子是這個原因,上輩子呢?

上輩子不管是月考前還是月考後,齊瑾跟他都不熟。

莊梓俞那麽做為了什麽?

不管為了什麽。

從踏入林子那一刻林有樂就知道莊梓俞做出了選擇。

現在了解莊梓俞的目的後,忽然覺得上輩子的高中三年好失敗,自以為是的兩個朋友,竟然都不是。

不過局勢明朗了,以前莊梓俞在暗他在明,現在他暗莊梓俞明。

虛以委蛇這套。

他一個在社會中打拼數年的成年人還能不會嗎?

“班長。”

“都說叫我小俞就行。”

“小俞。”林有樂改的還挺順口,說:“我們告訴老師吧,讓老師來處理,怎麽能讓你去面對那麽可怕的人?還要付出代價,這肯定不可以!”

“告訴老師沒用,有樂你剛來南澤不知道,他們就不是校領導能管住的人。”莊梓俞握住他的手,“你別怕,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不讓你再受到傷害。”

林有樂十分感動,“謝謝你小俞,我……”

“不用客氣,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莊梓俞笑說:“好了,你先處理傷口,我去看看瑾哥。”

“我跟你一起去吧。”林有樂立刻放下衣擺跟護士道了謝。

莊梓俞嘴唇不悅的向下抿起,見林有樂看過來,瞬間重新展顏,笑說:“好啊,一起吧。”

原本莊梓俞還擔心歐陽醫生正在給齊瑾做治療,不方便打擾,帶着林有樂在外面等了會兒,林有樂覺得不對勁,敲了敲門,裏面一點兒回應都沒有,立刻推開。

問診室裏兩條椅子倒在地上,醫生和齊瑾都不見了人影!

兩人具是一驚,面面相觑。

見情況失控,莊梓俞有點慌,但很快鎮靜下來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又對林有樂快速說道:“一定是回家了,有樂我得回去看看瑾哥,你自己一個人回禮堂沒事嗎?”

“沒事。”

林有樂應完,想起上次莊梓俞在宿舍也說過齊瑾的病,這次又昏迷,還弄得問診室這樣。

上輩子齊瑾能跑能跳踢天弄井,這輩子怎麽真成紙糊的了?

他跟莊梓俞一起走出去,問:“齊瑾身體到底哪兒不好?”

“我也不太清楚。”莊梓俞有些心慌意亂,說:“印象中很小的時候,叔叔阿姨就給他請了醫生,我只知道他要定期做治療。”

定期做治療?

癌症?

林有樂立刻呸呸呸。

私家車駛入校園很快接走了莊梓俞,林有樂目送車子離開,沉默的站在原地,他想起今晚在禮堂齊瑾拉住自己的樣子,越想越覺得不對,好好的怎麽會發病?

那個時候齊瑾身體就不舒服了?

可是在臺上表演的時候齊瑾分明一點不對的樣子都沒有。

不知道具體狀況和進展,林有樂整晚都有些心神不寧。

迎新晚會結束散場。

林有樂回到宿舍,換睡衣的時候碰到身上的傷,痛得他呲牙咧嘴,淚花都冒出來了,心裏瘋狂想罵人。

但他誤打誤撞忽然又想明白另一件事——

程遠方捏着細細的腳脖子,看月光下林有樂被汗浸濕的頭發,半擋住一雙黑白分明的圓眼。

不是個兇狠的人,卻做出兇狠的表情。

真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貓。

爪子撓人頂多三道白痕,卻以為天下無敵,遇見誰都要剛一架。

不過這個據說只知道死讀書、性格內向長得又難看的好學生,似乎沒有傳言中的那麽無聊?

程遠方攪動口中的棒棒糖,換了一邊腮幫子,懶洋洋說:“你跟我幾個兄弟道歉,今晚的事兒就兩清了。”

這麽簡單?

林有樂心念一動,可上輩子在這人手裏吃了太多苦頭,他不敢掉以輕心,憋出個冷笑說:“他們把我騙到這裏,要不是我有防備,挨打的就是我。你會讓他們跟我道歉嗎?”

“怎麽不會。”程遠方笑了笑,松開對林有樂的鉗制,回頭看向站着的三個人,表情冷下來,不耐煩的說:“橙子,你們幾個騙他什麽了?”

被叫橙子的就是一開始騙林有樂來的那個瘦高個,支吾說:“他找賀朝雲來着,我就說我帶他來見……”

賀朝雲?

程遠方眉頭一挑,轉頭看林有樂,“你還認識賀朝雲?”

林有樂正在揉手腕,從語氣中聽出程遠方的詫異,心想賀朝雲在南澤果然是個粗大腿,他立刻說:“賀朝雲是我哥!”

不管賀朝雲是不是重生,他都一定要認對方當“哥”,現在提前帶貸款下威懾力也不是不行。

“哈?”

程遠方卻驚得笑了,“我怎麽不知道我還有你這麽個弟弟呢?”

林有樂皺眉。

橙子老遠說:“賀朝雲是我們程哥的表哥!你還敢瞎攀關系,不揍你揍誰,啊?”但話說完,他又憋了一口氣,走近問林有樂:“你真在賀朝雲他家學的跆拳道?”

林有樂心想我還是他親手教的!

但這狐假虎威假到了真老虎面前,也的确有點尴尬,幸好他上輩子練就泰山崩于前八風不動的能耐,面無表情的說:“不然你教的?”

橙子“嘶”了一聲作勢要打他。

“行了!”程遠方喝止,再看林有樂,他攪了兩下口腔中的棒棒糖,咯咯作響,幾分打量幾分審視。

片刻後,他拿出手機。

林有樂知道如果這個程遠方真跟賀朝雲是親戚關系,一條消息就能問清楚,而賀朝雲百分之九十可能沒重生,他趕在那之前說:“我只在跆拳道館裏見過他一次,我知道他,他不認識我。”

程遠方要發消息的手停住,擡眼看他。

“我一個外市生來到南澤,肯定會被針對。”林有樂沉着還顯稚嫩的面孔,理直氣壯的說:“所以我想找他,看他能不能幫我說句話,他是高三學長,有他撐腰,我日子肯定沒那麽難過。”

程遠方說:“還挺有心眼子。”

收起手機。

林有樂其實一直都在提防對方會對自己動手,上輩子挨打挨出心理陰影,知道這人絕對不可能輕饒了他。

可程遠方偏偏就輕饒了他,只說:“今晚是讓你出風頭了,一挑三還打趴三個,但林有樂,這幾個是我手裏邊兒最菜的兄弟,你要是敢在外面亂說些什麽,你知道老子的厲害,是不是?”

林有樂說:“就算說,我也只會說你們打了我。”

程遠方眉頭輕輕一擡,不知道林有樂是慫還是別有目的。

起碼前不久的表現看上去不像那麽容易妥協的人。

一邊的橙子只覺得被他裝到了,煩躁嫌棄的說:“趕緊滾吧滾吧。”

他于是就滾了。

滾了一會兒,遇到氣喘籲籲找來的莊梓俞。

他當時怎麽也不明白程遠方為什麽會那麽輕易放過自己,甚至連給兄弟報仇都不報了,現在想來,應該是早早跟莊梓俞商量過,晚上因為是那三個小弟臨時起意想揍他,完全在計劃外。

程遠方之所以出現在那,不是來打他的,而是給那三個人收拾爛攤子。

所以莊梓俞才跑得那麽急,又真情實感的生氣,一開口就是“你們瘋了嗎?”

以為程遠方失信了吧?

可程遠方跟莊梓俞的關系真的只是交易?

楊曉江到底知道些什麽隐瞞不說……

因為渾身的疼痛,林有樂翻來覆去一直無法入眠。

他總想莊梓俞上輩子還算計了什麽?

做了三年戲,總有什麽比縮付出要豐厚百倍的東西能從他身上得到吧。

後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陽光燦爛,鳥鳴啾啾,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春日。

林有樂花了點時間剛做完物理一道大題,餘光有人影,擡頭看到莊梓俞從前門進來,很意外,“小俞?你不是聽講座去了嗎。”

“買水而已啦!”莊梓俞說:“講座有什麽好聽的,還沒我們有樂講得好。”

他忍不住害羞的抿唇笑,“別胡說八道。”

“我可沒胡說八道!嗐,其實我剛剛去樓下找瑾哥了,也不知道人跑哪裏去了,不在教室。”

“可能聽韓教授的講座了呢。”

“他?包了全年級倒一的學渣去聽講座?”

林有樂有點想笑,看莊梓俞精致的眉眼做誇張的表情,又有些羨慕他能這樣光明正大,小聲替齊瑾說話:“其實也還好,雖然成績很差,但志向可以很遠大。”

“我倒寧願相信他在打球。”

“那他有在嗎?”題已經不想做了,只想聊相關的話題。

“不在。”莊梓俞撇嘴,說本來想把水買給齊瑾的,又道:“瑾哥這家夥真是的,要空也不來找我們玩,上周末答應說給我買的手辦,這星期就變成了蘭博的樂高,幾萬塊叫我拼,我眼睛都花了,才懶得搭理他!”

“齊瑾又給你送禮物啦?”

“嗯吶。”莊梓俞支着臉頰,說:“這又不算什麽,從小到大他給我送的禮物都能堆滿一整個房間了,不合我心意我就讓它們進去落灰!叫他再給我送好的。”

林有樂有點羨慕的笑了笑,握緊了筆,打算繼續寫題。

莊梓俞在一旁又說了一些事,小時候怎麽跟齊瑾他們搗蛋,闖了禍又怎麽讓齊瑾背鍋,齊瑾只大他一個月卻老自稱哥哥,他也就占盡便宜,總要人寵着。

“這道題怎麽做?”林有樂有點不太想聽,原本微微發甜的心變得酸變得苦,所以挪過題冊問莊梓俞。

可莊梓俞卻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說:“有樂,其實你喜歡齊瑾吧?”

那瞬間像是被錘子猛得擊開胸口,破出個大洞,裏面他偷偷藏起來的秘密公布與衆,不倫的、羞恥的、甚至是觊觎屬于他人的,他連忙頭,“怎麽可能?!”

他慌張重複:“我怎麽會喜歡齊瑾?”

“我有喜歡的人的,他很優秀,他,他學習成績很好……”他開始絞盡腦汁的想,想要把面前棘手的話題掠過,“是我,我一個大哥哥……”

但無論他怎麽着急的解釋,莊梓俞臉上的笑似乎已經藏着洞悉一切的深意。

他慌張,低頭多寫了兩個字,回過神一看發現竟然是“齊瑾”。

驚醒了!

林有樂渾身痙攣一下急喘了口大氣,他睜開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宿舍刷白天花板,反複深呼吸。

好歹壓下了胸口那種慌張和悸動。

似乎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的。

他跟齊瑾的關系如置冰窖般的惡劣起來。

哪怕齊瑾來實驗班,也不會再給他帶什麽東西,更很少跟他說話。

他以為是自己嘴太笨,有一次鼓起勇氣在兩人聊天時插了一句,但得到的,卻是齊瑾看過來的冷淡一眼。那真是比寒冬裏的冰棱還要紮人,直接捅穿了心髒,血都不見一滴,卻讓人從頭痛到了腳。

于是他明白了。

齊瑾肯定知道了,一定是他肮髒的心思被莊梓俞看穿後,莊梓俞告訴了齊瑾,以至于齊瑾也迅速的對他産生了厭惡。

那是高一下半個學期發生的事。

他小心翼翼懷揣着的秘密,那叫他如履薄冰、又酸又甜,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成了昭然若揭的利器,利器交在齊瑾手裏,狠狠捅向了他。

那天晚上,他在被窩裏做了一整夜的試卷,一邊做一邊忍不住眼淚。

他不明白。

為什麽世界上能有那樣的感情,讓人委屈得像是天都塌了下來。

世界坍塌成廢墟,人血肉模糊的壓在底下。

喘一口氣,都疼,可又活着。

第二天就得了重感冒。

頭重腳輕的連床都下不去,他胡亂吃了兩顆藥,把哭腫的眼睛埋在被子裏。

逃避一切。

感冒好了後,他就放下了。

他告訴自己放下,對齊瑾的冷淡習以為常,同時也保持着對所有人冷淡,他又開始學校宿舍圖書館三個地方輪着去,挨打的時候抱住頭,整個人都很麻木,皮肉的疼、疼不進心裏。

誰還能有齊瑾傷他更深?

林有樂這樣想着,掀開薄被,下一刻叫哀嚎出聲:“啊——!”

宿舍其他幾人齊刷刷看他。

林有樂的哀嚎頓時卡在喉嚨裏,對上大家看來的視線,尴尬的冷靜的解釋:“剛剛撞到牆了。”

“小心點嘛。”

幾人又收回視線。

林有樂沖幾人後腦勺張大嘴巴無聲的嚎叫:誰他媽說皮肉的疼疼不進心裏!!

痛死他了!!!

林有樂對自己這具身體服了。

抗揍也分時期嗎?

上輩子夠慘了,也沒見怎麽着,這輩子怎麽就打了一架,還是打別人,能痛成這樣?

一樓三窗口的小籠包都不香了。

林有樂帶着一身低迷的氣場進教室,門口碰見抱着一大摞新課本的張茜茜,他試着彎了彎胳膊,覺得沒什麽問題,上前說:“我幫你吧。”

“謝謝,不用啦。”張茜茜力氣大,說話間已經走到講臺上,把那一大摞放在桌上,說:“不然你再跟我去一趟吧,班長今天請假了,本來應該他帶人領書的。”

“班長請假了?”

林有樂跟她一起走出教室、往樓下走。

“嗯,陳老師說的,說班長跟齊瑾都請假了,請的病假。”張茜茜說:“昨晚齊瑾跟你上臺表演結束回位置就暈倒了,班長他們送齊瑾去了醫務室,當時陳老師不在,後來我跟陳老師也去醫務室看,卻只看到兩輛私家車停在校醫務室前。”

她說:“我只看到齊瑾昏迷着,一旁還坐着一位醫生,情況看上去很嚴重。”

林有樂眉頭皺得深,“那齊瑾為什麽會突然暈倒,你知道嗎?”

“不知道。”

“好吧。”

高一不分文理科,一共九門課程。

等把領到的新書一一發下去,每個課桌上都高高疊起了書山。

林有樂随手翻開語文必修課本,關于理解和背誦的內容對他來說并不難,然後他有些驚訝的發現,自己看到那些文言文詩篇時,腦海中的深埋的記憶竟卷土重來,好像能脫口而出的熟練背誦。

翻了幾頁,又看英語。

英語沒問題,對過了六級、日常生活也經常用到的他來說,英語應該是高中學科裏最簡單的一門。

前方有“哆、哆、哆”的聲音。

林有樂擡頭看。

張茜茜站在凳子上,正在黑板側邊謄寫今天的課程表。

語文、數學,英語、化學、物理、生物、歷史、政治、地理……

那種重回校園的感覺,終于真真切切的傳到了坐在課堂中的林有樂身上。

恍惚中歲月扭曲回流。

大學時在人際方面的交往、日以繼夜的趕論文,背單詞記法條考各種證,實習後的一面二面,步入社會後的人情宴請、虛以委蛇,從接待委托人到坐上法臺手握那舉足輕重的法槌……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仿佛是伏在桌上眯了一場春覺,醒來,一切成空。

心裏的耿耿于懷和念念不忘,最終成了車禍後的一場竹籃打水。

林有樂喉嚨動了動。

他趴在桌上,頭埋在臂彎中,笑着笑着,笑出些眼淚。

今天要認的老師有些多,除了陳彤兼任數學老師以外,其他都是新老師,一共八位。

那些模糊的記憶和影像像被吹走了塵沙的玻璃窗,鮮活如新。

第一天不上新課,各科目老師跟學生彼此認識、了解,他們有些風趣,有些威嚴,也有古板和潮流,叫新生們開始對未來的高中三年展開無限期待和遐想。

林有樂想多翻翻理科的書,卻總走神——

莊梓俞不是說齊瑾的問題不大嗎?

怎麽開學第一天就曠課?

下午陳彤叫林有樂去辦公室,讓他準備開學典禮的致辭,明天要在國旗下講話。

林有樂答應下來,想琢磨着如何問一下齊瑾的事。

——“您好?”

辦公室外一個聲音叫正在談話的兩人都轉頭看去。

門口站着的是一位年近半百的先生,五官周正,梳着背頭的發型,炎熱的夏天仍然穿的極為紳士,打着領結、馬甲襯衫,彬彬有禮的站得筆直。

林有樂竟然認識。

是齊家的管家,周伯。

認為兩人有話要說,林有樂識趣的道:“陳老師,我先走了。”

“這位就是林有樂同學吧?”

林有樂心中詫異,看向開口的周伯,“我是。請問您……”

“我是齊家的管家。”

周伯看着他,将此行目的徐徐道來:“我們少爺昨夜開始昏迷不醒,聽俞少爺說,他昏迷之前曾經跟您有過肢體方面的沖突。”

“沒有。”林有樂先否認,再解釋說:“他只是拉住我,後來松開了。”

周伯似乎并不關心原委,他的态度不咄咄逼人,只溫和的問:“您方不方便跟我去一趟齊家?”

陳彤站起來,走向周伯。

她用自己的身軀擋在林有樂的面前,“這位先生,我是林有樂的班主任,叫陳彤。”

“您好陳老師,我們先生想請你們班的林有樂同學到一趟家裏,莊梓俞少爺也在,我們并無惡意,也不會對林同學做什麽。”

陳彤見他語氣禮貌态度卻強硬,說:“正好,我也很擔心我們班齊瑾的身體,可以一起去嗎?”

周伯問:“陳老師沒有其他事情要忙嗎?”

“學生身體要緊,其他的事情放一放。”

林有樂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心裏有些感激,但他不認為齊家夫婦會對自己做什麽,他行的端坐的正,跟齊瑾之間并沒有莊梓俞說的那樣“肢體沖突”。

不過他還沒開口,周伯已經對着他們二人禮貌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管家意外的好說話。

但林有樂到了齊家後就知道為什麽那麽好說話了,陳彤被其他人接待,只他一個人被帶入了齊家內宅的主樓。

齊家,他來過一次。

當時是齊瑾生日。

只不過,因為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弄得最後不歡而散。

林有樂跟着走上階梯,卻聽到了廳內小孩說話的聲音,接着響起一聲狗叫,他擡頭,一只半人多高的黑色大型犬從客廳裏跑出來,居高臨下沖着他吼了!眼看還要沖下來!

林有樂腳下站不穩,魂都要從嗓子眼裏被吓出來了!

一個傭人及時扶住他,好歹沒讓他摔下去。

周伯:“堂少爺,您把狗.管住,吓着客人了。”

廳內稚嫩的聲音響起來:“将軍!”

“汪!”巨型狼狗回頭叫了一聲,跑進了客廳。

“林同學您別怕,我們堂少爺家養的黑背,很懂事,并不會咬人。”

林有樂臉還是白的,僵硬着不肯動一步,“可以用鏈子鎖一下嗎?”

“為什麽要鎖住!”小孩跑出來,看着七八歲大,個子堪堪高過那只大狗,頤指氣使的指着林有樂說:“将軍是我的朋友,你會把你朋友用鏈子鎖起來嗎?”

林有樂不去跟小孩講道理,而是雙手合十,對周伯小聲的說:“抱歉周伯,我小時候被狗咬過,有心理陰影,很怕狗。”

為了證明自己沒說假話,他還把褲腿拉上去給老人家看傷疤。

客人怕就是怕,周伯當然不可能需要客人證明什麽,走上去就吩咐人把将軍關進房間裏,又叫堂少爺進房間裏陪狗玩。

而站在階梯上的林有樂,卻整個人如同凝固了一樣僵住!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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