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吃的什麽藥?

林有樂還是有點放心不下齊瑾。

晚飯随便解決掉就拎着打包的豆腐年糕往醫務室去。

他在心裏想了個真當理由,這趟去是為了問問醫生齊瑾的病怎麽回事,發作前有沒有什麽征兆或者說是誘因。結果腹稿打好了,到了醫務室卻發現齊瑾不在。

不僅是齊瑾。

這會兒剛好飯點,醫務室裏其他醫生都不在,只一個值班的護士。

那齊瑾為什麽說來醫務室?

一直在南澤讀書,還說治療時間要挺久的,不可能會不知道這個點醫生不在吧?

林有樂納悶,但也沒想太多,他不好去宿舍或者食堂等,這時候沒手機的缺點就體現出來了,根本無法便捷有效的聯系到人。

只能拎着年糕進教學樓。

還沒到晚自習時間。

但由于林有樂宿舍、食堂、醫務室的幾乎把整個南澤“逛”了一圈,等回到教室已經有許多同學。

大部分同學都在認真的看書做作業。

只幾個女孩圍在一起叽叽咕咕聊着什麽。

林有樂從旁邊走過,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楠楠,你男朋友是賀朝雲打的?”

“他已經不是我男朋友了。”被叫楠楠的語氣顯然有點嫌棄,“別提他,跟我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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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你們看,帖子上還說賀朝雲抱着林有樂喊寶貝,前情是‘林有樂下樓的時候看到賀朝雲來找他太激動,跑太快結果一個不小心踩空,賀朝雲穩穩的抱住他,還哄說寶貝沒事兒,親一個’。噫——好惡心,他們兩個是Gay嗎?”

一個短發女孩适時提出困惑:“什麽是Gay?”

“就是兩男的搞基!”

女孩“呃”了兩秒,還是不太明白,“搞……基?”

“嗐,你自己去百度。”

怎麽會莫名其妙傳成這樣?

林有樂皺了下眉,餘光看到在聊的幾個女生都在低頭刷手機。

看的估計是南澤的學校論壇。

這時有人突然提出質疑:“可是林有樂不是外市生來的嗎?他怎麽會認識賀朝雲?”

“誰知道呢,他不是還認識程遠方?”

“對啊!”楠楠無語死了,“他憑什麽既認識程遠方又認識賀朝雲,還讓齊瑾也對他那麽好,就因為考了省第一?”

另一人推測:“有可能是校方領導特意囑咐過?”

“你們都不覺得其實最委屈的人是班長嗎?”

這話響起,所有人都停下來看向說話的李璐荷。

李璐荷長得很漂亮,高高紮着個丸子頭,皮膚白皙,巴掌大的瓜子臉,細細的柳葉眉下是精致的五官,說話嗓音也柔柔輕輕的,“明明莊梓俞才是校寵。”

她是南澤初中直升上來的,樣貌好學習好家境也好,背後說這些也絲毫不露怯。

“老師對他好,齊瑾也對他好,就連到處闖禍打架的程遠方,別人看到他連對視都不敢,莊梓俞卻能對他指手畫腳,他還不生氣,笑嘻嘻的喊莊梓俞小魚。”

李璐荷說:“現在,所有原本屬于莊梓俞的關注,都被一個沒來歷沒背景突然出現的普通人搶走了,他不委屈嗎?”

原來還有這種說法?

林有樂沉默的若有所思的回到座位。

他細想了當初高中,又想推翻這種猜測。

畢竟那個時候他身上的光環頂多就是一個“省第一”,齊瑾沒有對他好,他也不認識賀朝雲,程遠方更是處處找他麻煩,就數他下手打得最狠!

可是……

林有樂皺起眉,有一個地方怎麽也想不通。

莊梓俞如果讨厭他,為什麽一開始要設套跟他做朋友?莊梓俞有什麽目的,三年下來,他的目的有沒有得逞?

迎新晚會上的節目事故并不是意外。

可無冤無仇的,學生會的人沒道理惡意針對他,何況那個時候他跟莊梓俞關系已經不錯,朗誦節目也是莊梓俞建議他去的。

就算真有人想捉弄他,肯定也會像前兩天程遠方一樣,下意識認為要問一問莊梓俞。

因為誰也不想因為一點小事跟莊梓俞鬧的難看。

程遠方默認了他所作所為是莊梓俞指使。

那麽是不是可以認為……

當初舞臺上的意外,也是莊梓俞默許的?

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其實想明白也無濟于事。

可林有樂就是忍不住。

特別是不對勁的苗頭越來越多厚,他不甘心。

人生中最重要的高中三年,如果說是被一個自認為是最要好、最靠得住的朋友蒙在鼓裏耍得團團轉,那也真的是太失敗太可笑。

真相就在迷霧那一頭。

薄薄的,一戳就破。

齊瑾跟莊梓俞交好,齊瑾跟程遠方也交好,齊瑾和莊梓俞是竹馬竹馬,跟程遠方也是從小的朋友。三個人家世差不多又是同齡,要說莊梓俞不認識程遠方,絕對扯淡。

那在齊瑾漸漸跟他交惡後,程遠方找人教訓他,莊梓俞是真不知道嗎?

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程遠方那夥人可是霸淩了他足足一年多!

十數年來,林有樂一直認為是齊瑾厭惡自己,才讓程遠方生出替兄弟教訓自己的心思。

但現在想想,有沒有可能說那些話的人其實是莊梓俞?

或有意或無意。

就像這個時間線的莊梓俞,裝無辜、裝友善,裝成一朵清純的嬌弱白蓮花。

可惜演技不夠精湛。

距離晚自習開始還有五分鐘,齊瑾終于從教室前門走進。

林有樂看齊瑾走到自己桌前後停下來,他支着臉對齊瑾說:“你肯定已經吃過晚飯了。”

??

“你不是說……”齊瑾一臉不敢置信,但随即隐忍的、委屈的說:“算了,沒有關系……”

可把人給逗得,林有樂看時間不多,從桌板底下拿出那份打包的年糕,“坨了,還吃嗎?”

金尊玉貴的齊家小少爺,應該吃不來這種放久了既走溫又走味看上去賣相也屬實糟糕的平民的食物吧。

誰想齊瑾眼睛一亮,“完全ok!謝謝老大!”

齊瑾喊得順口,一旁豎起耳朵偷聽的楊曉江震驚的瞳孔放大!

靠,知道了驚天大秘密!

要被滅口了!

他心怦怦狂跳,握筆的手都在抖,立刻拿出手機登錄南澤內部的論壇。

但他還沒發新帖子,就看到首頁新帖标了hot——【驚!校霸程遠方被尋仇?打得鼻青臉腫完全認不出來!一瘸一拐,手裏還拿着從不離身的雙節棍!】

“瑾哥,你沒吃晚飯嗎?”莊梓俞看到齊瑾從林有樂那接過一盒不知道是什麽的糊糊,立刻從紙袋裏拿出一個保溫餐盒,走到他桌子旁,打開蓋,往他面前一推,“我有從家裏帶三明治來當點心,你先吃這個。”

齊瑾都沒看,一次性筷子互相搓了搓,打開打包盒,“不用,你自己吃。”

幹完一架,體力消耗還挺大。

三下五除二的,齊瑾趕在第一節 課響鈴之前把那糊成坨坨的年糕全吃了。

挑剔什麽?

上輩子樂樂生病,他負責煮病號粥,神農嘗百草,他嘗百粥,生的、焦的、鹹的苦的齁甜的,煮得電飯煲裏粥糊糊噴得到處都是,不也硬着頭皮一樣一樣嘗過來嗎?

鐵胃,妥!

晚上三節自修課都是學生自習,不用班委坐講臺上守紀律,實驗班也安安靜靜,只筆觸落在紙上和翻頁的聲音。

第三節 結束是放學鈴。

林有樂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回過頭,看到上一節課課間還有興致玩手機的齊瑾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

他問:“又不舒服了嗎?”

“嗯。”齊瑾沒什麽力氣的應:“頭暈暈的……”

林有樂一下子想起自己去醫務室找齊瑾,卻沒看到他,立刻說:“你下午放學不是去醫務室做治療了嗎?”心裏卻想,你要是敢撒謊我就……

“醫生已經下班了。”齊瑾小聲說:“我出學校找他拿的藥。”

林有樂點頭,又問:“那你吃過藥了嗎?”

“吃了。”

“就是因為吃過藥才會這樣……”齊瑾說的話音量很虛,可憐兮兮的看着他說:“老大你先回宿舍吧,雖然我現在很難受,但一個人再歇歇就好了。等你們大家都走完了,我會關好燈關好門的。你放心,雖然等會兒我要自己一個人回去,晚上又不太認識去宿舍的路,但沒事的。”

林有樂:“……”

你說這麽一通,是想體現沒事嗎?

小綠茶。

這是學校,統共那麽點大,你一個一米七幾的大老爺們,就算最後走能有什麽事?何況小學就在南澤讀了,還能迷路?還能被人抗走劫色?

故意說的那麽可憐。

林有樂伸手探了下齊瑾的額頭,也試不出額溫正不正常。

他說:“算了,我留下來陪你會兒吧。”

說完轉回身子。

後頭響起恹恹的聲音:“老大,你看書啊?”

“嗯。”

“你可以轉過來看嗎?”

林有樂拿記號筆在書上劃了道,回頭看他,“幹嘛?”

齊瑾說:“我覺得,看着你我可能會好得快一點……”

“……”

“老大可以給我無限的力量!”

“……”

“只要看着老……”

“行了行了。”林有樂拿着書本和筆轉身過去,不忘瞪他一眼,“我看你挺有勁兒啊,一點都不暈。”

齊瑾抿唇笑了一笑。

他趴在桌上,只有一邊臉上露出小酒窩,笑起來很陽光,卻又有點腼腆。

簡直反差萌到了極點。

林有樂看得心裏怦咚咚,又想起自己可能被他蒙騙,繃起臉問:“你吃的什麽藥?”

齊瑾從兜裏摸了摸,摸出來兩板剝過的藥片。

林有樂接過來看,看到上面“利培酮”三個字後卻瞬間皺起了眉。

因為職業的特殊性,他總會知道一些額外的常識。

譬如這種藥物,他有印象,記得是用來治療精神分裂的,幻想症也能吃,可以減輕與精神相關的負面情感症狀,比如抑郁、負罪感和焦慮感。

齊瑾的病……

竟然是精神方面的?!

可他明明看上去那麽正常,性格那麽開朗,像個小太陽!

林有樂再看另外一樣。

奧氮平,說明相關也是治療躁狂症、焦慮症的藥品。

上次在齊家,他壓根分辨不出來都有什麽藥,因為是已經提前準備好的,難道就是這類藥品嗎?

林有樂倒是聽說過一種說法:內心越悲觀的人,越會以樂觀的那面來示人。

就像鏡頭前搞笑的諧星私底下往往是個安靜冷漠的人。

可要說齊瑾有抑郁症和焦慮症……

他又不願意相信。

藥物的副作用是會頭暈和乏力。

林有樂一時也不知道內心什麽情緒,只很沉重、壓得他有些透不過氣,也不想說話了,看齊瑾趴桌上望向自己,臉上露着乖乖的笑,嘴唇卻白白的。

鼻子一酸,莫名的眼眶發熱。

“會好起來的。”他很生硬的安慰。

“嗯。”齊瑾笑着,看着他輕聲的、肯定的說:“已經好很多很多了。”

回宿舍路上,林有樂攙扶着齊瑾。

齊瑾得寸進尺的挂他身上。

“老大你身上好香啊……”

這都第二次了吧?

林有樂無語,“香什麽香,舒膚佳香皂的香嗎?回頭給你用一下,讓你自己也香一香。”

齊瑾嘿嘿笑,也不說話,鼻子湊在他脖子上嗅。

碰上時,那鼻頭跟貓貓一樣,涼涼的。

林有樂頓時起一身雞皮疙瘩!

輕輕熱熱的呼吸仍然噴吐在皮膚上,林有樂不自在到了極點,別扭的伸長了脖子想躲開,“齊瑾你再這樣,我讓你自己走了啊,惡不惡心,你太娘了!”

“不要自己走。”齊瑾說着将學校制服下瘦瘦的腰樓得更緊,偷看林有樂一眼,眼裏藏起來笑。

夏日的夜風暖烘烘。

路燈昏黃。

身後兩道緊貼着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心髒跳動的時候仿佛有很濃烈的不真切感。

可沒有人願意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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