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暑假的時候,一位在北京讀大學的高中同學背着把吉它來我家拜訪,為我演奏了幾首古典吉它曲。那時大學校園裏正流行吉他呢,我也很喜歡吉他曲。那盒西班牙古典吉它的錄音帶,除了聽英語磁帶外基本上就在我的錄音機裏沒取出來過。不過,那同學演奏的“雨滴”和“綠袖子”,我沒有聽過,磁帶裏沒有。

這勾起了我想學吉它的欲望。大三一開學,我就回學校鼓動梅和我一起去市裏買吉它。我倆挑來挑去,終于買了兩把一模一樣的紅棉吉它,那櫻桃紅的箱體讓我覺得很溫馨。

我倆打聽到高年級一個男生彈古典吉它很厲害,就去請人家教我們,那位學長居然答應了。于是每周的兩個傍晚,我和梅就會坐在物理系大樓側面的一條石欄杆上,認真地學習吉它的基本功。彈了沒多久,我和梅都發現學吉它對我們來說很難,我們兩個的手都太小了,根本無法迅速流暢地轉換和弦。我倆沮喪極了,看來,彈古典吉它是沒有戲了。我們也不好意思再麻煩學長教我們,重新去買了通俗歌曲彈唱的譜子,無聊的時候彈點兒簡單的歌曲解解悶,好歹也算沒有把吉它當成擺設。

我這時擔任了系上的學習部長,除了組織一些科技講座外,還分管所有的課外小組。我發現我們物理系音樂方面的活動小組很多,但美術小組一個沒有。于是請系領導幫忙,聘請了一位美術系的老師來教國畫、素描和書法。

我初中的時候練過毛筆字,雖然大學時候流行練硬筆書法,但我覺得自己的字已經寫得馬馬虎虎,就不想再花時間去練了。實際上,如果只見我的字不見我的人,別人是斷不會以為這是女孩子的筆跡的。我的字筆鋒硬朗,張力有餘,柔美不足,毫無女子應有的娟秀之氣。

我選擇了學習素描和國畫。比較起來,素描稍顯枯燥,要仔細觀察光和影,并用鉛筆一筆一筆地表現出來靜物裏的高光和陰影。對于急性子的我來說,使用毛筆的國畫更讓我揮灑自如。梅蘭竹菊裏,我最喜歡畫竹,竹不用上色,竹的風骨只需簡單的幾筆就能勾畫出來。

我沉浸在畫的世界裏,一下課,就跑回宿舍去,鋪開宣紙來上幾筆。學校只要有書法展、畫展,我就一個人逛去看,自在逍遙自得其樂。

五四青年節的時候,我們系在學校的大禮堂舉辦了一場大型的文娛晚會,我被抓去負責節目的上下銜接。

當我看到節目單上下一個節目是J和另一個女生的對唱時,擡頭搜尋,猛然發現J正笑眯眯地看着我,目光柔和而狡黠。視線相交的那一刻,我如被施了魔法一般,倏地懵了。腦子空空,思維短路,時光停滞。我木木地站在那裏,仿佛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一般。

我倆就那麽對視着,誰也沒有把目光移開。

不知過了多久,禮堂裏的掌聲猛地把我驚醒,我趕緊轉頭搜尋另一個女生,招呼她和J上臺演唱。

他們倆對唱的是“當我想你的時候”,這是他們的保留節目。看着J深情款款唱歌的模樣,我的內心忽然生出一絲悸動。剛剛對視的情景浮現在我的腦海裏,我忽然感到四肢酸軟,心亂如麻。

此後,我對J的存在多了一分留意,上課時會掃視一下教室,看他來了沒有。夏天的J顯出幾分落寞,我常見他一人獨行,耷拉着腦袋,懶懶地拖着涼鞋走路。布書包随意地挎在肩上,和他高大的身材很不搭,更顯得他神形單吊。

不知為什麽,看着他躅躅獨行的身影,我會覺得鼻子發酸,心中泛起一股柔情,好想對他說幾句關心的話。而事實上,我什麽也沒有說,哪怕兩人面對面走過,我們也始終一言不發,保持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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