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禮,你再靠邵城近一點……對,用手搭着他的肩。”田導站在攝影師身後調度着,“然後接下來,邵城你摟着小禮的腰,非常好,小禮看邵城的眼神可以再暧昧些。”

易禮的腰很細,良好的功底讓他的肢體十分柔韌。他的襯衣是冰絲質地,應造型需求噴了層水,薄薄地貼在身上,衣料下的皮膚若隐若現,顯得性感且撩人。

裴邵城單手攬着易禮的腰,迎着對方水汪汪的眸子。趁着拍攝間隙,易禮小聲問他:“我重不重啊?”

裴邵城微蹙了下眉,淡聲道:“沒事。”

易禮笑了笑,眼尾的淚痣輕顫:“我發現師哥真人比熒幕上更好看。”

裴邵城臉上依舊保持着田導要求的深情,如同對待最珍視的戀人般凝望着易禮的眼眸,可說出的話卻很煞風景:

“專心點,注意時間。”

易禮略怔了下,裴邵城擡起易禮的下巴,等待閃光燈又跳了若幹下。

“很好很好!特別好!”田導滿意地贊嘆道,“我敢說,這臺戲公演結束,小禮一定會紅透半邊天的。”

易禮從裴邵城懷裏蹭起身:“謝謝田導。”

田雯點點頭:“但還是要勤加練習呀,畢竟和你搭檔的人可是裴邵城。”

易禮:“一定!”他沖裴邵城彎彎眼,“之後我可能還要麻煩師哥了。”

“有必要有必要,從現在起一直到公演,你們就是真情侶。”田雯拍拍易禮的肩,看向裴邵城,“差不多可以收工了,一起喝兩杯吧?剛好我一朋友最近新開了家酒吧,你和小禮也好多加深下了解。”

“抱歉,我明天還有事。”裴邵城解開服裝外套遞給一旁的Emily,“下次吧。”

他說完轉身欲走,又被田導從身後喚住:“邵城!”

她頓了頓走到裴邵城身邊道,“我那開酒吧的朋友以前是搞音樂的,尤其對古典樂很有研究。她非常癡迷德彪西,為此甚至在聖日耳曼昂萊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酒吧也是以《牧神午後》作為主題。我記得你一直有打算要重新改編《牧神午後》,不妨和她聊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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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邵城果然站住了。

的确,《牧神午後》在他心中一直都有着特殊的意義。當他終于憑借着處女座名聲大噪,去往法國參加電影節的時候,也曾專程到過聖日耳曼昂萊,德彪西的故居。

那是個相當溫暖的午後,陽光斜照在異國的小巷中,他沿着細窄的木門走進去,上到二樓,透過古老的窗看向樓下的街景。

老舊的留聲機裏緩慢流淌着德彪西的《月光》,而後,在這無人的博物館中,他像個丢了玩具的孩子似的哭到聲淚俱下、不能自已。

那是裴邵城記憶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哭泣。

離開的時候他告訴自己,貪心的牧神當真應該蘇醒了。

“好。”

裴邵城應下了田導的邀約,卻沒注意到身後易禮眼中探尋的目光。

……

酒吧開在一處藝術園區裏,從取名上就足以見得老板的「居心」。

Pan。

裴邵城壓低帽檐,跟随田雯他們進入酒吧。這裏沒有繁華地段的喧嚣,也沒有嘈雜吵鬧的人群。

整座酒吧的面積不大但裝潢講究,整體是一種藍色的基調,吧臺打了束橙色的光,映照着櫃子上各式各樣的酒和面上擦得锃亮的玻璃杯。

已經接近後半夜了,酒吧裏統共就只有三兩客人,彼此間小聲交談,從只言片語中可以聽出應該都是些搞藝術的。

吧臺中間站着個穿牛仔外套的女人,長發用皮筋松垮垮紮在腦後,手上靈活地颠倒着冰壺。見到田雯後沖她點點頭,極為随性地笑了下:“來了。”

田雯沖她招了下手,女人從吧臺繞出來走到他們身邊。

田雯回頭對易禮和裴邵城介紹道:“這是這間酒吧的老板,阿蘿。”而後又對阿蘿說,“這二位……”

“裴影帝。”阿蘿十分熟絡地笑道,“我以前在你們學校看過你演戲,你演的Pan,實話說當時挺青澀的,但我仍然最喜歡你的那部舞臺劇,超過後來所有的。”

阿蘿有些煙嗓,聲音沙啞但細聽起來倒不失味道。

裴邵城向來喜歡坦誠直接的人,尤其是在圈子裏見慣了那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油子之後。因而,他對直率的阿蘿挺有好感。

阿蘿招呼幾人在一處坐下,撐着桌子道:“就不給你們看酒水單了吧,我剛新研發了幾種口味的酒,你們嘗嘗。”她說着又單獨對裴邵城說,“帽子摘了吧大明星,我這兒沒什麽生意,除了你眼前這兩位,應該不會有人打擾你。”

裴邵城沒說話,但還是摘掉帽子放到一邊。阿蘿湊近他的臉細細打量,而後饒有興致地挑眉一笑:“說真的,你們那部戲的老師還真會選角,沒人比你更适合演牧神……等着Pan,我送你一杯酒。你會想要跟我好好聊聊的。”

話畢,阿蘿轉身回到吧臺。

田雯抱歉地對裴邵城搖搖頭:“阿蘿這人就這樣,喜惡向來都愛表現在臉上。你別介意啊。”

“不會。”裴邵城道。

他轉頭看向酒吧牆壁上挂着的那些畫框,突然間眸色一沉,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其中的一幅畫框下。

那是一幅油畫,描繪的正是馬拉美詩歌裏牧神與水精靈在湖澤中纏綿的場景。然而吸引他的并不只是這幅畫,而是畫下有人用鋼筆寫下的那排小字:

“沉重的軀體和空無一語的心靈慢慢地屈服于午後高傲的寂靜。”

“別了,仙女們……我還會看見你們化成的影。”裴邵城擡手在那行字跡上描摹,低沉的嗓音恰好在音樂和音樂銜接的靜默時間響起。

阿蘿擡頭發現裴邵城正注意着那幅畫,跟他解釋說:“哦,這畫是一位客人送的,那天酒吧剛開業,他是這裏的第一位客人。”

裴邵城收回手,轉身問阿蘿:“他常來麽?”

阿蘿将調酒裝入杯中,推給裴邵城:“也不怎麽來,每回都是獨自一人,就坐在你們身後靠角落的那個位置。”話及此處,阿蘿露出了一抹有些溫柔地笑,“是個很漂亮的人,也很風趣……怎麽,你們認識麽?”

裴邵城沉默了下:“你說他總是一個人?”

阿蘿點點頭:“嗯,我一開始覺得像他那樣氣質的人,應該會是你們行業的。別見怪,我這人平時連手機用的都是按鍵款,真不怎麽看電視。”

裴邵城想起溫钰寒獨自坐在牆角喝酒的樣子,語氣不由放輕,端起面前的酒杯啜了口,道:“算是吧。”

“他可不這麽說。”

裴邵城擡眼看着阿蘿。

阿蘿:“他說他是寫凰書的。”

……

作者有話說:“沉重的軀體和空無一語的心靈,慢慢地屈服于午後高傲的寂靜。”——馬拉美《牧神午後》譯: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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