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沈未讓人把車開得飛快, 坐在副駕時不時拿眼透過後視鏡撇後座的裴邵城。

只見對方冷峻的臉随着公路上一排排的路燈,短暫的亮起又陷入黑暗。

沈未點燃支煙降下些車窗說:“你也甭太着急了,熱搜這不是已經被撤了麽。”

裴邵城沒回話, 但放在膝上的食指卻在一下下不斷叩擊着自己的膝蓋, 眸色深暗。

他接過沈未遞來的香煙, 仰靠在車椅上, 胸口随着煙草的攝入深深起伏了下,又徐徐吐出……

蒙了塵的記憶随着多年後這場極其相似的事件再次變得清晰起來, 當年的溫钰寒最開始便是被一封「抄襲血書」推上了風口浪尖,後來又因為陸續被曝出的一系列「鐵證」淪為了衆矢之的。

裴邵城的腦子裏迅速過着錯亂交織的信息, 突然猛地睜眼,迅速撥通了一個電話。

聯系人顯示的名字, 正是最初被踢出這個項目的文學統籌:吳文昌。

那邊響了幾聲才接通,對方的氣息明顯有些發虛,但還是谄媚地笑道:“哎喲裴先生啊!您好您好!”

裴邵城懶得廢話, 直截了當地冷聲問:“誰幹的。”

對面的吳文昌靜了靜,仍想要裝傻:“我……不太清楚您的意思, 什麽……”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裴邵城語氣陰沉,“誰、幹、的。”

副駕駛上的沈未不禁打了個哆嗦,他鮮少有見過裴邵城拿這副語氣對待比他年長的人, 眼下怕是真惱了。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沉默,許久後才聽吳文昌任長長嘆了口氣:

“邵城啊,這事兒我勸你別管了,真的。咱們這行你最清楚,一棵小樹後面連得都可能是整片森林。溫钰寒他……咱且不說他到底有沒有幹抄襲這檔子事兒, 但從目前的狀況看, 他的确是惹了不該惹的人。你年紀輕輕就取得這麽大成就, 未來的發展也絕對是不可限量的,這件事追查下去對你沒好處……”

“吳老師。”裴邵城冷聲打斷吳文昌的話,“把你知道的所有信息告訴我,我可以保證不把你交待出去。否則,我會讓你在這通電話結束後立刻看到隐瞞我的後果。”

裴邵城眼底劃過一絲危險的暴戾情緒:“相信那絕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這句話放出去後,對面明顯傳來了一聲短促的倒氣,裴邵城眸光一凜,低喝了聲:“說!”

“是……是梁思傑!”

裴邵城眯了下眼:“作聯的名譽會長?”

他聽說過這個人,但并沒怎麽打過交道,畢竟不在一個體系內。只知道這人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看着倒還挺和藹可親的,時常會出席一些社會上的文化活動。

吳文昌:“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又把這件事搬出來說事兒,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那封抵制信我參都沒參與,這些也全是聽說的!”

說這話時,吳文昌簡直要哭出來了,應該沒有撒謊。

裴邵城撚滅煙頭,沉默不語。

對面的吳文昌看這情況,也不敢挂他電話。

又過了會兒,只聽裴邵城沉聲說了句:“我知道了。”

話畢,将通話切斷。

“他說梁思傑?”沈未轉頭皺眉問,“那老頭兒不是身體不好,一直住在療養院裏麽?怎麽突然又跑出來管閑事兒了?”

裴邵城看向沈未:“你認識他?”

沈未反笑了下,揮揮手道:“不認識,他都沒實權,我認識他幹嘛呀。”

話及此處,他突然頓了下:“不過我記得老梁有個秘書,我之前在一個活動上見過他,別看職位不高,倒像是個實際能拿主意的。好像姓毛……你稍等我查查。”

不一會兒,沈未便将這個人的資料發到了裴邵城的手機上,表情變得微妙:“我操,這人也是你們學校畢業的啊。”

裴邵城放大了這個姓毛的人的照片,細細端詳,總覺得他長得有些眼熟,似乎以前在哪兒見過。

腦海中一根細線突然間繃斷,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個坐在排練廳石階上猛灌二鍋頭的人。

他猩紅着雙眼,憤怒地喃喃着:“我們都一樣,都他媽讓人給耍了……戲演完了就什麽都不算了,我們在他眼裏全他媽是狗屁!”

是他?

裴邵城夾煙的手微微一緊,如果對方是因為對溫钰寒的怨恨,得知他複出後決定借職務之便給予溫钰寒報複,乍一看似乎說得通。

但細想起來,鐘皓好歹是家大公司,而包括自己在內的其他聯合出品方也都不是可以輕易撼動的小角色。這麽做難道就不怕樹敵引衆怒麽?

即便是姓毛的包袱心切,梁思傑也斷不會輕易冒險,除非他老糊塗了……

又或者是受到了其他人的指使。

這背後的更高處,一定還有人藏在暗地,操控着一切……

裴邵城在手機上迅速輸入了一串號碼,将毛子超的資料發送給了對方,只簡單附了一個字:查。

……

車子行駛到酒店樓下,沈未降下車窗對裴邵城道:“你們兩口子的事兒我就不跟着湊熱鬧了,好好安撫下他吧,或許這會是你們緩和關系的機會。”

裴邵城颔了下首:“謝了。”

沈未:“毛子超的事兒我也交待下去了,有情況我第一時間給你反饋。”話畢,他跟裴邵城使了個眼色,“別他媽愣着了,去啊!”

裴邵城抿緊唇,轉身朝着酒店疾步而去。

當他站在溫钰寒所在房間的門口時,竟突然感到有些心慌,擡起想要敲門的手落在門板上,一時間卻停住了。

裴邵城深吸了口氣鎮定心緒,又在腦海裏把一會兒要用來安慰溫钰寒的話迅速過了遍。這才有些忐忑地輕敲了兩下門,語氣不由就有些放軟了下來,低聲道:“是我,開門。”

屋內一片安靜,半天不見有響動。

裴邵城又稍加重了些力道:“我看到熱搜了,別擔心,一切交給我處理。”

……

依舊毫無動靜。

裴邵城微皺起眉,盡量還是放緩語氣沉聲說:“溫钰寒,你開下門,有些事我必須找你問清楚,這牽涉到之後的調查……你聽到沒有。”

一秒。

十秒。

十五分鐘。

……

轉眼,半小時過去了。

裴邵城的耐心終于在這難捱的沉寂中化為烏有,冷聲威脅道:“我數三個數,你再不開門,我就用撞的。”

“三。”

“二。”

……

他退後兩步,飛起一腳狠狠踹在了門鎖上。

随着一聲巨響,門鎖的玻璃板頃刻間碎裂,門「吱呀」一聲開了,屋內漆黑一片……

裴邵城直覺不對,連忙打開了燈。

只見偌大的房間內空無一人,夜風正從紗窗灌進來,無聲地吹拂起米白色的遮光窗簾。

裴邵城握緊拳,環視的目光突然鎖定在了桌子上,那裏放着一沓厚厚的白色稿紙。

他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稿紙閱讀,上面用熟悉的筆跡改完了最後的那幾場戲。

而翻頁的位置,還零星沾染了些幹涸的血跡。

“邵、邵城啊……”身後傳來馮源的聲音,他拍着胸口說,“哎喲吓死我了,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溫钰寒呢!”裴邵城倏地回頭瞪向馮源。

馮源被他猛獸似的眼神吓得一激靈,趕忙結結巴巴地連賠笑帶解釋:

“別急別急,你聽我說啊……這不是、這不是出事兒了麽!钰寒就主動找到我說,要離組。我原本還想着安慰他來着,咱做人坦蕩蕩不是,沒抄怕什麽呀!但钰寒就是不聽,非說要走!我一看也不能強留,只能答應了……”

“什麽時候走的。”裴邵城咬牙問。

“大概……十一點多的時候吧。”馮源咽了口唾沫,忐忑道,“我看沒航班了,讓他不行明天再走,可他偏不願意啊!然後就……他不就給、給那邊打了電話,派人來接了麽。”

“那邊……”裴邵城眯起眼,“是哪邊。”

馮源發現自己一慌,本想推鍋結果又把話給說多了,當即就想一頭撞死。

他憋着氣支吾半天,終是一閉眼一咬牙地認命道:

“就,咳,陸總的人。”

哐當——

桌子連帶着上面所有的東西都被裴邵城掀翻了。

馮源吓得「啊」了一聲,本能地蹲下身抱住了頭。

一股強大的怒氣取代了原先的心疼,埋藏在更深處的則是那份重蹈覆轍的絕望與恐慌。

溫钰寒,他竟是這麽不相信自己……過去是,現在仍是!

而他,卻又是那麽地相信着陸彥珩!

裴邵城撐着牆止不住地搖頭恨笑出聲。

他終于又一次從自己面前消失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看情況,盡量再更一章-owo;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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