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次唱歌
喬治的話一點沒錯。當何麗雅把臉貼在車窗上，看着窗外夜色中一片朦胧的倫敦街道時，她甚至不太相信自己是确實到了這個地方。如她在各類電視劇、電影中看到的古倫敦一樣，這裏的一切都昏暗而喧鬧，借着燈光，她看見街道上的肮髒和破敗，這裏并沒有理想中的那麽美好，但看起來更現實，反而讓何麗雅渾身覺得飛起一層雞皮疙瘩。
被黑暗和柔弱的燈火裝飾的倫敦像是吃人的怪獸，正張着它的大口等待獵物的來臨。
她就要在這裏，拼搏出自己的未來嗎？看起來似乎很困難，真的很困難。一路在馬車上培養起來的睡意瞬間清醒，她抱着頭，覺得底氣少了大半。
馬車緩緩的停下來，這裏是詹寧斯夫人在倫敦的宅邸，由她徐肯，讓這一行人在此暫住，這不得不說是個極為慷慨的舉動。雖然夜色裏看不清這宅邸的真實面貌，但是單從隐約的輪廓便可知道，這是座漂亮而小巧的房子。
喬治照例搶先過來拉開了車門，何麗雅腳顫巍巍的下地。“有點害怕嗎？”害怕？何麗雅瞥了一眼喬治，後者臉上的笑意讓她更覺得不舒服，“誰害怕了？”她低聲回答，邁步往前走。
約翰爵士看着馬車前的這一幕，若有所思，他對着自己的好友開口：“布蘭登，福斯漢特先生是否對麗雅小姐有什麽意思？他着實有點太過殷勤了，憑我的觀察，這事情**不離十。”
布蘭登正把自己的馬缰遞給迎上來的馬夫，聞言轉頭，瞬即又轉回來，臉色微微生出一絲憂慮，他揚起嘴角勉力笑了笑，輕聲回答：“也許吧。”
幾個人各懷不同的心事進了房子，自然是各自安妥。畢竟是住家，比起旅館更舒适。詹寧斯夫人的品味倒并非她外表露出的那般淺薄，何麗雅躺在房間的床上，舒适至極。也許緊張反而容易讓人入睡，她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一覺睡到大天亮，第二日一早用餐時，約翰爵士和布蘭登上校都表明要外出探訪在倫敦的友人。布蘭登上校要去找阿茲卡，就是那個探明何姓商人身份的人。他仍在軍中服役，是一名海軍少将，擁有極廣的人脈，也是布蘭登上校多年的好友。
何麗雅被告知暫留在詹寧斯夫人的家中，先休息一日。喬治跟着約翰爵士離開，在下午的時候回來，帶來一名禮儀教師，說是要給何麗雅突擊訓練。
于是一下午的時間，何麗雅就在不斷的折騰與反折騰中度過。那位教師說着難懂的倫敦土音，語速又快，何麗雅大半聽不懂，喬治在一旁翻譯，又趕不上進度。那個五十歲上下的老女人偏又是個急性子，吵吵嚷嚷不消停。實際上，何麗雅學到的東西實在有限，她不得不想着自己只能回憶那些英國電影裏的禮儀來救急，恐怕比這個訓練還要有效。
直到晚餐時候，約翰爵士和布蘭登上校相繼回來，何麗雅才免去了那層苦惱。布蘭登帶來消息，次日阿茲卡少将要到宅邸拜訪何麗雅。
這真不是個什麽好消息，但何麗雅晚餐倒是吃得挺香，事到如今，她沒了底氣，倒多了幾分勇氣。走一步是一步，她遙望未來，覺得一抹黑，索性不如看向現實——至少，晚餐的牛排恰到好處。
晚飯後大家齊聚在會客室裏，何麗雅照舊在沙發上尋找到一個最舒服的位置蜷縮着，夏氣在慢慢消逝，空中已經彌漫着一絲涼爽。
鋼琴聲響起，何麗雅迷迷糊糊的睜眼，發覺坐在那裏彈琴的人不是喬治，而是布蘭登上校。他的琴聲比起喬治少了幾分活潑，卻多了幾分沉穩，帶着淡淡的憂傷。何麗雅忽然便覺得不肯閉眼了，她直愣愣的看着布蘭登，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一曲完畢，掌聲四起，何麗雅跟着鼓掌。約翰爵士的聲音突然響起：“太美妙了！布蘭登。對了，我想，現在給你介紹一個琴伴并不遲，麗雅小姐會唱中國的歌曲，不如你彈琴，讓麗雅小姐為我們獻上一曲，如何？麗雅小姐，請不要拒絕我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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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麗雅像是突然被釘子紮了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挑眉氣呼呼的看着約翰爵士。
不是吧？約翰爵士至于這麽重口味嗎？他是喜歡《兩只老虎、老虎兩只》呢，還是他和喬治串通好了看熱鬧？
斜眼瞥見喬治，他遠遠的坐在角落，手裏舀着一堆紙，正在寫着什麽，表情十分認真，簡直難得一見，似乎并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中。看來這次真是約翰爵士個人的惡趣味作怪。
“約翰爵士，你确定想聽我唱歌？”何麗雅凄慘的一笑，話裏有話。
“當然。”對方回應給她一個期許的眼神。
“麗雅小姐，有這個榮幸嗎？”布蘭登的聲音飄過來。何麗雅擡頭與他對視，布蘭登帶着一個紳士的邀請礀勢。
“不……”何麗雅覺得自己的拒絕聲小得像是蚊鳴，潛意識裏，她有些不想拒絕布蘭登的要求。
猶豫間，約翰爵士已經起身牽起了她的手，将她拉到琴架前。布蘭登手放在琴鍵間，已經靜候她開嗓了。
不是第一次被霸王硬上弓了，何麗雅抽搐着嘴角，清清嗓子。好在上次喬治鬧了那麽一出之後，她留了個心眼，這幾天一直在暗地裏默默回憶中文歌，她知道總有一天會再次派上用場，沒料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芬芳美麗滿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誇
讓我來将你摘下
送給情郎家
茉莉花呀茉莉花
何麗雅沒料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像是頭頂茉莉花站在維也納金色大廳唱歌的宋姐姐似的，唱起這首自己聽得耳朵都起繭子的歌。好在她事先有準備，沒有上次那麽匆忙，所以裝腔作勢的效果倒還不錯，至少她自己聽起來唱得不僅穩，而且還有那麽點民歌味道。一瞬間，她ktv麥霸的自信又回來了。
布蘭登的琴聲在不經意間加入了何麗雅的歌聲，淡淡的旋律，竟然意外的契合，這使何麗雅原本還有些幹澀的聲音得到了很好的修飾，聽起來更加美妙。故而一曲結束，掌聲響起時，倒是真真正正的熱烈，并不含一絲假情假意。
何麗雅心滿意足的鞠躬致謝，回望一眼布蘭登，發覺他正用一種贊賞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裏還有一些別的什麽，她察覺到了，卻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只是一瞬間罷了。
喬治走過來，湊到何麗雅耳邊輕聲低語：“你唱得比上次好多了。”
“當然。”何麗雅說，“謝謝你啦。”
“謝我？”喬治笑着說，“謝我什麽？”
何麗雅搖搖頭，攤手走開。
當夜人群散去，會客室裏只剩下約翰爵士和布蘭登上校。兩人正商讨明日的計劃，約翰爵士預備蘀何麗雅找到一名律師好全權處理遺産的事宜，他已經認定何麗雅的身份，自然毫無疑慮。
布蘭登靠在琴架旁，有意無意的用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滑過。
“喬治對此事也非常上心。賽德隆子爵有個不錯的外甥，我想确實如此。”約翰爵士手裏揮舞着一份文件，“他說他會去找到何姓商人遺留在他宅邸的仆人作證，麗雅小姐正是何先生的女兒。幾位何先生的舊友今日傳信來說，他們過幾日會到此來拜訪麗雅小姐，寄托哀思。”
“嗯。”布蘭登輕哼作為回應。
“現在看來，事情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糟糕，這位麗雅小姐并未與東印度公司有任何牽連，她的家底清白得很，卻也不幸得很，她能遇見你而獲救，真是運氣太好啦！感謝上帝，我們這次的出力，也算是積善行德了。”
布蘭登微微一笑，約翰爵士越發疑慮，“嘿，布蘭登，你在聽我說話嗎？”
“是的，我的好約翰。”身後的鋼琴突然發出清脆的聲響，布蘭登的手指敲響了這打破會客室平靜的聲音。
“還想彈琴嗎？”約翰爵士狐疑的看着老友。
“不，約翰，我只是在想着一位小姐的美妙歌聲。”布蘭登壓低了聲音，這使得他原本低沉的嗓音更顯得凝重。
“麗雅小姐？”約翰爵士似乎明白了什麽，他立刻想起自己和岳母朝着布蘭登開的那些玩笑來，“你是不是喜歡上她啦？”
“不，我想這是不應該的。”布蘭登臉上的微笑淡下去了。約翰爵士的話讓他莫名的慌亂起來，以往他也這樣被約翰爵士開玩笑，倒是沒有這樣的緊張的，不過，布蘭登知道，目前自己并舀不準對何麗雅是什麽感覺。只是今日聽她唱歌，連着想起以往的交往，對這個姑娘倒是有不少的好感。
“愛情沒有任何應該與不應該的問題，我的好朋友，你若真喜歡上她了，倒也未嘗不是什麽好事。這倒是一段天造地設的好姻緣呢，你孤身一人，她如今也是這個境況，你們若成了一雙璧人，倒是上帝給的好旨意。”約翰爵士向來在此方面熱心，如今更沒了顧及，一心要結合這兩人。
“約翰，請你不要四處亂說，我目前并沒有這樣的想法，而這種說法對麗雅小姐是一種困擾。”
“你到底喜歡不喜歡她呢？”
“我想，福斯漢特先生恐怕更适合她，而随着時間推移，我想，麗雅小姐也會對福斯漢特先生産生愛慕。”布蘭登緩緩的說，“我們靜靜看着便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