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瘋魔

最先一步行動的是近在河北的軍隊,他們自發地集合成隊,短短幾日便勢如破竹,打進了北京。

溫铎之前腳因為大勢已定被放回到溫府,後腳戰局緊張的密報就又送到了案頭,他摘下軍帽才發現頭發已經長長了些,斜斜地蹭着眉毛,時不時還有些紮眼睛。

五指成爪穿過發絲,将額前的頭發撩到腦後,露出鋒利的眉眼,眉梢的痣襯着皮膚慘白,他沉着臉看完信,視線在“抵禦叛軍”四個字上盯了半天,末了勾起個笑來。

送信的士兵顫顫巍巍地一擡眼,就看到他嘴邊的笑意,不由打了個冷顫——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溫參領的笑顯得陰鸷殘忍,眼神裏都透着興奮,仿佛獵狗看到帶着血的肉,對血腥的渴望順着眸子爬出來,勾的他心尖發顫,他又趕緊低下了頭。

溫铎之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沖他招了招手,聲音毒蛇似的順着血液流淌遍全身,“叫什麽名字?”

“參……參領叫我小吳就好。”

溫铎之神情倦怠,微微點了點頭,總讓人覺得他并未将這回答聽進去,甚至毫不在意,他又問:“知道這是去做什麽嗎?”

“去......抓......抓叛徒......”小吳話也說不利索了,視線落在他罩在皮靴下緊繃的小腿上,抖如篩糠。

那雙皮靴在地上蹭了蹭,随後漸漸靠近他,一陣金屬剮蹭的聲音響起,下巴上就落下一片冰涼,緊接着自己的臉就被迫擡了起來,直視着那雙冷若冰霜的眼睛。

他下意識吞了下口水,喉結滾動下他視線緩緩下移,才發現抵着自己下巴的冰涼物體正是一柄手槍,而拿着手槍的人卻漫不經心地轉着槍柄,好像手下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玩具。

“那你說說,什麽是叛徒?”眼前的惡魔發問了。

槍口又朝上游走,沿着下巴的弧度貼在臉上,冷得他打了個顫,磕絆道:“和……和總統……作……作對的,就是叛徒。”

“錯了。”溫铎之又勾起了笑,但無論臉上的肌肉如何柔和運作,那雙眼睛始終沒有半分顏色,死寂又深邃地吸引着所有無知的生物,然而小吳知道,這雙眼睛會吃人,還不吐骨頭。

眼睛的主人輕輕搖了搖頭,輕聲糾正,“和總統作對的,才是好人。”

“那……那我們……”

他試探地開口,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句話,槍身在他臉上拍了拍,似乎是對于他抖如篩糠的身體的安慰,只是他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面前這人笑着崩了他。

好在槍很快離開了臉,他才艱難地吞了吞口水,溫铎之收回槍,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槍柄,自言自語一般道:“沒辦法,好人殺起來才有意思。”

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似乎是軍隊同什麽人起了沖突,小吳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溫铎之,後者依舊充耳不聞,連眉頭也未動過。

門外急匆匆跑進來一位士兵,溫铎之眼皮也未擡一下,問:“什麽事?”

“門外有群衆鬧事,被攔下了。”

槍被擦得铮亮,溫铎之的臉色才緩了下來,緩緩掀起眼皮,手指輕輕摩挲着槍身,“都殺了吧。”

小吳瞳孔顫了顫,他知道這位溫參領陰晴不定,可向來都是說到做到,可那些都是手無寸鐵的群衆,這樣的舉動未免太過殘忍。但他也不敢聲張,甚至連頭也未敢擡。

那士兵顯然也被這樣的氣場吓到了,只是強撐着反駁道:“都統說……”

話說了出來,他卻磕磕絆絆不敢繼續往下說。

溫铎之臉上終于有了些別的神色,他不耐地蹙起了眉,反問:“說什麽了?”

士兵頓了下,在他逼問的視線下猶豫道:“他說……您在京……還是該小心行事。”

原話是“那些臭毛病在京收斂點。”,士兵實在沒敢原話傳達,便斟酌着用詞,小心試探。

溫铎之顯然也知道,冷哼了聲,并不放在心上,“老家夥還管到我頭上來了。”

話這樣說着,他也沒再吩咐人去屠殺百姓,小吳剛松了口氣,垂着眼思索應該怎樣悄悄告退,一聲急促的槍響就在耳邊響起。

很尖銳的一聲槍響,猛地炸開時他忍不住驚呼了出來,“啊”的一聲,卻沒能驚擾開槍的人。

溫铎之一手舉着槍,神色自然,甚至還有些懶散的倦怠感,仿佛打死的是一只家禽。

而剛才那位士兵的額心已經有了一個洞,血流如注,他還未反應過來,茫然地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額頭,手才剛剛擡起就咽了氣,驟然倒地。

聞聲而來的士兵看到這一場景,先是一愣,而後同情地看了眼小吳,随後問也不問将屍體拉走了,似乎對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

小吳只覺得自己膝蓋一軟,差點跪下。

他這會兒才明白,為什麽私下總有人說溫铎之是“活閻王”,他甚至未曾流露出別的情緒,殺人對他來說只是像吃飯睡覺一樣自然的事情,甚至可以稱之為樂趣。

而此時這位活閻王的視線從地上的血跡移到了他的臉上,似乎在判斷他的存活價值。

他不敢擡頭,只能顫抖着任溫铎之打量,心裏求神告佛地希望溫铎之能放過他。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他的旨意,聞聲而來的還有另一個人。

溫铎之不耐煩地将視線分給突然闖入的人,卻在看到來人時眯了眯眼。

“出去。”他冷聲說。

小吳抖了下,還沒來得及瞥一眼來人,就感受到了溫铎之淩厲的視線。

原來他是叫自己出去。

他瞬間松了口氣,得了赦令一般感恩戴德地鞠了一躬,而後腳步飛快地落荒而逃,路過來人時他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席泰藍色長褂,似乎繡着淺淡的白色底紋,看不甚清楚,一頭秀麗的長發披散肩頭,側臉是棱角分明的線條,從他的角度便只能看到白皙的皮膚,挺拔的鼻梁。

驚鴻一瞥,他甚至辨不清性別。

等到小吳關好了門,溫铎之的視線才完整地落在來人身上,這會兒他才露出了些真真實實的情緒來,只是複雜的神色裏包含了太多,一時讓人讀不懂是興奮還是旁的什麽。

溫十安率先看到了地上的一灘血跡,還有拖拽出來的一條血路,空氣中彌漫的鐵鏽味讓人惡心,溫铎之卻是一臉陶醉,深吸了口空氣,慢慢悠悠地問:“難得主動找我,做什麽?”

溫十安食指指節抵了抵鼻子,有些不滿,“你又亂殺人。”

“坐。”溫铎之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這本就是個會客的大廳,兩側各擺了幾張桌椅,溫十安在左側第一個桌前站定,卻并沒有要坐下的意思。

溫铎之收好槍就從主桌的抽屜裏摸出煙卷來,低笑着叼進嘴裏點燃,溫十安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道:“外面那麽多兵,你這是要去做什麽?”

“你說呢?”溫铎之咬着煙,神色也并無異常。

他剛殺了人,一地黑紅的血都還未幹,血腥味刺激得他頭腦發熱,精神興奮,自然對溫十安多了些耐心。

“城外就是河北的起義軍,你要帶兵出城。”

溫铎之緩緩走近他,将人逼在桌邊,蛇一樣的陰冷眼神自上而下地打量他,一開口煙味便撲了他一臉,“那你是來攔我的嗎?”

溫铎之常年練兵,即使擱着一層布料也能隐隐覺察出他一身緊致的肌肉,此時他站着溫十安面前,微阖眼皮,嘲諷一樣的神色将人從內到外地剖析了個透徹,極富壓迫感,若換作旁人早已開始發抖了。

溫十安毫不避諱地迎上他的視線,一字一頓道:“你知道的,總統大勢已去。”

“所以呢?”這樣的眼神本該是挑釁,偏偏他心情極佳,嘴角也勾着笑。

他一手夾住煙,彈了彈煙灰,耳後伸出另一只手替溫十安理了理衣領,看上去是一副兄友弟恭的畫面。

只是他甚至沒将溫十安的話過耳,給他整理完衣領,手指便順着游走到耳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他的後頸。

這種舉動代表了太多含義,侵犯性、占領性、安撫性,但無論哪一種都讓溫十安很不舒服,他向後掙了一步想擺脫開,那雙手卻順着他的動作繞到頸前,然後驀然收緊。

“砰——”

巨大的力量按着脖頸将溫十安推到桌上,後腰便砸在了桌角上,疼得他悶哼一聲,皺起了眉,下意識倒吸的涼氣也被猛地阻隔在喉中。

溫铎之整條胳膊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僅從鼓起的衣服便也能看到他用力之大,因為被掐着脖子時下意識的後仰,溫十安被按倒在桌上,腰背處淩空,頭卻被按死死按在桌上,腰身緊緊弓起,繃出一條好看的弧度來。

手下掐着溫十安的脖子,溫铎之面上卻依舊平靜,只是眸中顏色深了幾分,透出些許薄怒來,他偏過頭又叼上了煙,又俯下身來,惡趣味地将煙氣吐在已經因為缺氧而滿臉通紅的人面前。

“我告訴過你,別忘了你是溫家的人,十安怎麽不聽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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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科普一下,都統官位在參領之上,但大哥牛逼大哥最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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