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頭頂的燈閃爍不定,鬧鬼似的把氣氛壓抑到最低。
吳緣看到武遇握緊的拳頭裏有個東西——
一塊橙黃色的布料。
鹹腥的血味久久不散,吳緣被刺激到胃翻攪着疼。身旁的人變得模糊起來,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休息室倒了杯熱水,就着随身帶的胃藥一股腦吃了。
出乎意料的,吃下藥之後他并沒有感到胃在舒緩,而是更加絞痛,痛到他眼前一片黑暗,昏了過去。
吳緣是被兜裏的手機震醒的。
他緩緩睜開眼,耳旁的喧鬧很熟悉,這裏是公共化妝間。
循環……又回來了。
難道武遇死亡後,他就會重新開始循環?!
可是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
之前的循環,他醒來後身邊是個小網紅,也就是讓武遇厭惡的程靈。
可這次他身旁沒人,程靈也不在化妝間裏。
他摸出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着18點04分。
之前的循環裏,程靈是被工作人員叫走的,同時他的手機會有消息進來,時間就是18點04分。
所以程靈已經被叫走,而他因為醒來遲了,沒有遇到她。
可是,根據前面循環的記憶,他應該在18點醒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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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難道他醒來的時間在推後?!
腦海裏渾身是血的武遇還在不停盤旋,他沒心思深究醒來時間的變化。
現在重要的是武遇。
這個循環裏,還躲着個兇手,正對武遇的生命虎視眈眈。
武遇休息室離公共化妝間十幾米遠,他很快就到了門口。
門是虛掩着的。
他伸手推開門,裏頭的人吓了一跳,還未轉身就破口大罵:“哪個小崽子不敲門!想死——”
吳緣蹙起眉頭,看着那位戴着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那是武遇的經紀人,名叫林大偉。
因為在圈裏混久了,林大偉那張看似憨厚老實的國字臉,其實大多時候都是阿谀奉承的樣子,還有些精明勁兒。
林大偉嘴上拐了個彎:“想死你了!小祖宗您來找武遇?”
吳緣讨厭這種套近乎式的稱謂,但他不愛表露,只是淡淡地問:“嗯,他人呢。”
只見林大偉藏在背後的手動了動,像是在擺弄什麽東西。
還未等吳緣進門,林大偉已經走了出來。
吳緣被他推了推肩膀,巧妙地抵在了門口,沒讓進。
林大偉一臉笑眯眯:“他走紅毯去了。”
吳緣在被林大偉推到走道前,用餘光瞄見了桌上的東西——武遇的平板。
武遇寫歌很随性,靈感來了就用平板粗略記着,也會簡單的編個曲。之前吳緣用武遇的平板打過游戲,他知道除了音樂demo和游戲外,裏面沒有別的東西。
吳緣實在想不出,林大偉還能從平板裏窺見些什麽對他來說有價值的東西。
“別碰我。”吳緣掙開按在他肩上的手,靠在走道的牆上。
一陣手機鈴聲恰好響起,林大偉看了眼屏幕,谄笑的臉頓住片刻,又擡頭對吳緣說:“我先去舞臺了。”
吳緣見他拿着手機離開,回身想進休息室把裁縫刀收起來。
結果這時,樓道口的門“哐”的發出一聲巨響,似乎有人進了樓梯間。
吳緣正要開門的手頓住。
上次循環,武遇就死在樓梯間裏。
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吳緣身旁一會飛過去個抓着對講的場務,一會奔過來個拿着熨鬥的助理,忙忙碌碌的人們臉上挂着疲憊,誰也不會去注意樓梯間異動的小插曲。
忽然,靠近樓道口的道具間裏竄出一個身影——穿着玩偶服,沒有帶腦袋的女生,竟然是程靈?!
她手上抱着玩偶手套,另一只手脫掉笨重的玩偶腳蹼,又穿上高跟鞋,行雲流水的動作飛速,穿完後徑直鑽入樓梯間。
那個玩偶服!
吳緣的心猛烈一跳,玩偶是這次晚會的Q版形象,像個跳跳虎。
而跳跳虎的顏色就是橙黃。
就是武遇死的時候攥在手心裏的布料!
難道她真是兇手?!
吳緣直接追了上去。
打開樓梯間的門後,一陣涼風吹來,裏面空蕩蕩的,已沒了人影。
吳緣站在樓梯分岔處,思考片刻,毅然決然地往上走去。
往下走是地下停車場,雖然也很安靜,但相比之下,廢棄的天臺才是最沒人打擾的地方。
果然他剛到天臺的樓梯口,就聽見——
“大晚上的單獨約我出來……”這是程靈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甜美,軟軟地在人耳邊低語:“是想我了嗎?”
天臺上有股灰塵的味道,随着冷風呼呼地往樓梯間裏刮。
這麽冷的天,誰約程靈來這種地方受凍?
吳緣捂住鼻子往外探頭,這裏堆滿了廢棄鐵架、木板、垃圾,借着四周的黃裏透綠的熒光大燈,他看見程靈有些親密地貼在一個人身旁。
“呵。”那人冷笑着,一把推開了程靈。
吳緣一愣。
那人竟然是武遇?!
約程靈來天臺吹冷風的竟然是武遇?!
武遇為什麽出現在這,他不是走紅毯去了嗎?
“我的耐心有限。”程靈似乎很惱怒,“今晚你必須放棄所有資源,發微博退圈。”
“是誰把那些照片給你的?”武遇的聲音聽上去更冷了。
吳緣害怕被發現,縮回了門後。
原來他們在說“黑料”的事?如果程靈是上次循環的兇手,那麽此刻會傷害武遇嗎?
他的心咚咚直跳,耳朵聽着外邊的動靜,打算一有不對勁,就沖出去制止。
“什麽……”程靈頓了頓,“沒有人給我,那些照片都是我自己拍的。”
武遇:“你?你說謊前打個草稿啊,真當我不知道你在為誰做事,為誰逼我退圈?”
“你知道又如何?我只要公開那些照片,所有人都知道你去過那種地方,做過那種事情。”程靈冷笑着,“足夠毀了你的所有。”
吳緣注意到了程靈的措辭——那些照片,那種地方,那種事情。
他腦海裏攔都攔不住地蹦出“豔照門”三個字,可他知道武遇非常潔身自好,從不去聲色場所。
要說這三個字和武遇有關系,吳緣打死都不信。
武遇冷冷道:“試試看。”
程靈帶着哭腔說:“我真的很喜歡你,不想看你失去一切呢。”
吳緣詫異地想,這個程靈變臉比翻書還快,分明剛才還恨武遇入骨,現在又愛得發狂?
這到底是個什麽神經病體質?
“你說你喜歡我,”武遇打斷她,低沉的聲音聽上去很冷靜,“那你藏在爪子裏的東西是什麽?”
程靈沒有回答。
吳緣等了一會,天臺上傳來兩聲“噗噗”的聲音,似乎是什麽布偶砸在人身上發出的悶響。
“你別過來!”程靈突然大叫。
有鐵架被撞歪發出嘎吱聲,緊接着衣料摩挲的聲音響起。
在這嘈雜其間,只聽武遇怒聲道:“給我!”
那兩人似乎在争鬥,吳緣再也忍不住,徑直沖了出去。
只見程靈背對着他,腳邊是淩亂的鋼架,手裏握着一把刀,正憤怒地亂戳。
而武遇在躲避攻擊的同時,試圖靠近程靈,想要奪下那把刀。
那把刀!
就是上個循環裏插在武遇胸口的刀。
程靈真的是兇手!
吳緣大驚之餘,腦海卻很快鎮定下來。
武遇還沒死,程靈還沒得逞,他現在必須阻止程靈。
于是他快步上前,從身後用手肘勒住她的脖子,右手握住程靈拿刀的手腕。
吳緣:“別動!”
程靈大叫:“是誰?!”
武遇:“……危險!”
來不及了。
程靈的反應特別快,她問完話的瞬間,沒被制住的左手手肘往吳緣的肚子上用力撞了幾下——他本就胃疼,差點沒吐出血來。
還不夠,程靈右手一轉,刀尖朝下,唰地刺了過去。
吳緣只得松手躲閃,驚險萬分。
程靈又擡腳勾住吳緣的腿,他平時宅在家裏跟貓似的不鍛煉,躲了三四招已耗費不少體力,這一腿沒能躲過。
嘭——
一堆破木板被他的身體撞得七零八碎,連帶着旁邊的鋼架嘩嘩地砸下幾根到他身上。
武遇松了松衣領,快步上前,狠狠地扣上程靈的右手。
程靈被武遇一把扯開,刀尖只劃過吳緣的眉眼前的銀絲框眼鏡——已經四分五裂得肢解了,但救了他一命也算英勇就義。
程靈伸出左手抵在身前,右手轉動着手腕,不讓武遇夠刀。
刀在他們的推搡下快速折射着光,詭異的黃綠色在武遇的臉上游蕩,那雙平時笑嘻嘻的眸子裏盡是兇狠。
吳緣:“小心!”
他緊張地盯着刀尖——那幾乎是貼着武遇的皮膚而過。
程靈身材嬌小,面對大高個武遇也絲毫不畏懼,擡起腳就對着武遇的腿猛踹。
那鞋跟細得就像錐子,武遇咬牙悶哼不出聲,依舊是半步不退,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腕。
吳緣着急地想,這樣下去不行!
電光火石間,他拿出手機大喊:“住手!!我報警了!”
程靈的腳霎時頓住,武遇趁此破綻間左手立馬發力,狠狠地折了一下她的右手——她痛叫着,右手被迫松開,刀落在地上。
程靈掙脫了鉗制要伸手去撿。
武遇一腳踩上刀柄,刀身彈了起來,被他一手接住。
吳緣覺得這個動作太帥了。
武遇怒聲道:“別過來!退開!”手上旋即将刀尖對準程靈。
程靈本還想回擊,被威脅後只好撤遠了些。
危機解除,吳緣松了口氣。
只見武遇回身朝他走來,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臉色鐵黑。
吳緣順着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被破木板上的釘子劃出了長長的一道口,正汩汩地淌着血。
他的手被武遇擡起,有些疼痛。
“別動。”武遇扯開手上的衣袖,似乎想要給他包紮。
咔嚓——
程靈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剛剛的一幕。
她冷聲道:“我現在就發微博幫你出櫃,順便附上之前的照片,告訴全網,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吳緣:“……”
他好像在這瞬間明白了那個“黑料”是什麽。
如果是真的,在如今大環境不允許的情況下,武遇被爆是同性戀,将會引起不可估量的腥風血雨。
武遇沉着臉,攥緊了拳頭,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死死地盯着掙紮的獵物。
不知程靈是不是感受到了危險,她似乎想站起身。
但因為打鬥耗去她不少力氣,她的小腿突然一軟,身體失去重心倒了下去。
“不!”吳緣大喊。
“啊!!!”
嘭——
遠處傳來悶響,好似有人從樓上扔了個水泥袋那樣——程靈墜樓了。
吳緣以手撐地,不管地上多少灰,也不管會不會感染傷口,他飛快跑向天臺邊緣。
“……別。”武遇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吳緣的心突突突地跳,他茫然地轉頭看向身旁的武遇,對方顯然也沒好到哪裏去,臉色慘白如紙。
“她死了?”武遇啞着嗓子問。
樓底下依稀傳來人聲,越來越喧嘩。隐隐約約的幾句“報警”“上去看看”的詞鑽進吳緣的耳朵裏。
程靈死了?
如果她是兇手的話,循環會怎樣?
兇手死了,應該會結束吧……
可是這樣結束的話,程靈的死誰該擔責任?
吳緣的思緒很亂,他手臂上的那只手指尖發白,越捏越緊,衣服都被勒出深深的黑影。
但吳緣渾然不覺痛,因為随着這只手,他感覺到武遇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作者有話要說:
武遇:打架還是得靠我。
吳緣:啊對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