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吳緣擋在垃圾桶前——這個動作很刻意,他知道武遇已經看出來了。

但他就是不想把裁縫刀給李敘。

武遇随手翻了翻衣服,轉身靠在桌邊,滿臉無奈地說:“抱歉,沒找到。”

李敘臉上遮不住的失望:“沒關系,我再想別的辦法。”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等會。”武遇将外套脫下,遞給李敘。

李敘受寵若驚,連忙搖手:“不,我怎麽敢穿哥的衣服!GUCCI最新款,我這種咖位不……”

“你別有心理負擔。”武遇将衣服塞到他手裏,“今晚有很多媒體,是個曝光的好機會。”

“……”李敘低着頭,似乎有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一句:“多謝哥!”

李敘再擡頭時,眼眶裏閃着淚光。

誰都沒注意到吳緣輕翻了個白眼。

他走到武遇身邊,冷着臉問:“那你呢?”

武遇眉眼微彎,似是在笑,卻答非所問:“眼光真好,這件衛衣我當日常服穿的,很舒服。”

自然是說吳緣身上這件。

可吳緣也只是為了勾引兇手,才偷穿武遇的衣服。可惜不能辯解,他有些郁悶。

武遇說完彎下腰,将落在地上的白西裝撿起,輕輕地抖了抖,當着吳緣的面穿上。

吳緣怔住:“……那是我的衣服。”

Advertisement

武遇的眼睛彎成小月牙:“你穿了我的衣服,總得賠我一件,我看這件正好。”

說罷,武遇還理了理衣角。

他們的身高差不多,吳緣偏瘦一些,因此那身西裝在武遇身上更加貼身,勾勒出緊致的手臂肌肉。

吳緣無言以對。

只見武遇又拿起桌上他剛摘下的銀絲框眼鏡。

連眼鏡也要!

得寸進尺!

“再搭上這個。”武遇将眼鏡戴上,轉身對着身後的鏡子理了理頭發。

深藍色的發尾襯得他皮膚過分白皙,而平時嘻嘻哈哈的面容被突如其來的眼鏡封印,顯得有些正經起來。

吳緣看了一會,覺得武遇确實長得不錯。但嘴上還是說:“你戴着也太奇怪,我看還是算了。”

他說着要伸手摘掉那眼鏡。

“做人要誠實,吳老師。”武遇低笑,一手攔住他。

吳緣卻再一次愣住。

因為稱呼。

他和武遇認識一年多,對方一直這麽稱呼他。

明明沒有任何問題的,他卻才意識到——這麽多次循環,只是他一個人的游戲。

前幾次循環裏的記憶,武遇都不會有。

無論他們曾經多親近。

那個在河邊散步時窺見的真誠,永遠只能留在他的記憶裏。

吳緣收回手,一股不知名的失落襲裹着他。

在門口杵着的李敘見氣氛不對,尴尬地開口:“那個,武哥,我、我……我還是不打擾了!”

“李敘。”武遇叫住了他,“你這妝不适合。”

吳緣轉頭看去,只見李敘已把衣服穿好,成熟的西服将他的身形襯得修長,但那張乖巧的娃娃臉屬實違和,就好像小孩偷偷穿了大人衣裳。

李敘惆悵地問:“那怎麽辦啊?”

武遇沉思片刻,打了個響指:“我的化妝師應該在前臺補妝。”

“……不,不了,太麻煩哥了。”

“我帶你去找她。”

吳緣聞言微微蹙眉。

武遇回身拽了拽吳緣身上那件衛衣的帶子,眉眼彎彎地說:“等我回來。”

李敘對他微微躬身,随着武遇一起離開了。

吳緣的失落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他知道循環仍在繼續,只有走出循環,他和武遇才可能有以後。

他從垃圾桶裏拿出裁縫刀,藏在袖子裏。

随後拉開門,神色自然地走在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中間,一直到走道盡頭。

門一開,感應燈就亮了起來。

并沒有人在。

吳緣摸出手機,叉掉電量過低提示,看了眼時間——20點06分。

他粗略估計了之前循環的死亡時間,21點。

兇手還沒來,但随時可能來。

他先往上走到天臺排查了一下,确認了上邊沒有人,然後就靜靜地蹲在出事地點的上一層。

砰——

樓梯間的門被打開。

吳緣一個激靈,伸長耳朵聽底下的動靜。

“快給人家嘛!”

吳緣一驚,他聽出這有些嬌嗔的聲音,竟然是程靈?!

緊接着有個男人說:“寶貝別急,先讓我親一個。”

接下來就是細細的喘息聲,吳緣雖然沒有經驗,但也知道此刻在發生什麽事。

他這是誤打誤撞上車了嗎……

吳緣捂住臉,打算回身往上走避一避。

忽然,那男人說:“寶貝,武遇那件事辦好了嗎?”

吳緣的腳步頓住。

不僅是因為武遇這個名字,更是因為男人的聲音。

正是在地下停車場追殺武遇的那個玩偶人!

那才是殺害武遇的真正兇手!

吳緣放緩腳步,悄聲走下樓,探頭看了一眼。

程靈羅衫半褪,面布紅潮,腳邊是玩偶服。而壓在她身上的那男人竟然戴着老虎玩偶頭套!

程靈埋在男人頸間嬌聲說:“他軟硬不吃,還把我的黑歷史翻了個遍,你可得幫幫人家!”

男人笑道:“好啊,一會把他約過來,我替你教訓教訓他。”

吳緣的心猛地一緊,之前循環裏武遇慘死的模樣閃過他的腦海。

程靈不是兇手,卻和兇手狼狽為奸,難怪程靈的刀會出現在兇手的手上。

他按住胸口,平緩着呼吸,慢慢靠了過去。

還好那兩個人沉浸在歡愉裏并未察覺身後危險。

吳緣将裁縫刀握在手裏,快準狠地抵在男人的脖子上。

他沉聲道:“別動。”

樓道裏光線昏暗,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臉,卻無法遮住他暴戾的氣場。

程靈睜開眼,看到戴着兜帽的吳緣,驚恐地叫喊:“武遇?!”

聽到這個名字,那男人也僵住了動作。

程靈慌忙拉起衣服,貼在牆上,假裝害怕地說:“武遇,你、你怎麽在這?”

吳緣扣住男人的左手,威脅道:“摘下頭套。”

這聲線暴露了他并不是武遇,只見程靈和男人都松了口氣。

“快摘!”吳緣将刀尖往男人的皮肉裏怼了怼。

“好好好,我摘我摘!”男人伸起右手,卻做了個假動作。

一瞬間,程靈蹲下身,從玩偶手套裏拿出刀,猛地朝吳緣刺來。刀刃劃起涼風,吳緣仰頭躲避,兜帽掉到腦後。

程靈邪魅一笑:“長得好俊,不會又是你哪個小情人吧?”

男人左手反扣住吳緣的手,兇猛發力擰轉,只見吳緣手腕上被勒出五條血痕。

吳緣咬牙忍痛,心下一狠,手裏的裁縫刀刃劃過男人的脖頸,這須臾間男人也鉚足了勁,将吳緣過肩摔了下去。

吳緣背脊與地板猛地一撞,險些要撞得他肝脾盡碎。

男人從程靈手裏接過刀,大笑道:“我要有這麽個小情人,死也足惜!只是,死之前得讓我快活快活啊!”

說罷男人跨坐在吳緣身上,一手摁住吳緣的右手,程靈欲上前搶奪裁縫刀,卻被吳緣尚能活動的右腳踹開。

他将裁縫刀的刀尖對準男人的手腕,猛地刺了下去。

一股濃稠的血腥味鑽入空氣裏,男人如殺豬般痛叫,同時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吳緣的脖頸。

“操!@#¥%……”男人嘴裏罵着不堪入耳的髒話。

吳緣忍住喉嚨裏洶湧的酸水,弓起膝蓋,沖着男人撞了上去。男人痛苦地往旁邊倒,獲得了呼吸自由的吳緣搭着胸口咳了幾聲。

程靈爬起身,皺着眉頭擡起腳,将鞋跟狠狠地朝他小腿砸去。

又來這招!

吳緣挪腿閃避,一個鯉魚打挺就要起身。

忽然,男人攥緊手裏的刀,如暴躁的瘋狗朝吳緣刺來。

他下意識地側身閃躲,速度仍慢了些——手臂上傳來火辣的刺痛,應該是被刀刃劃了。

但是現在——

這是最好的時機!

吳緣這一側身,手的角度剛好拽住了玩偶頭套,猛地一扯!

砰——

燈暗了下來,只剩下遠處“安全出口”四個幽暗的字在閃着詭異的綠光。

瞬間,走道上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

“靠!停電了!”

“媽的趕緊通知物業啓用備用電源!”

“舞臺上有人受傷了!”

“別擠啊!別推我!!”

吳緣用受傷的手臂往口袋裏摸,拿出手機飛速按下鎖屏上的手電筒——

然而手機電量過低,才被點亮就黑屏關機了。

他真的很想罵一聲髒話,但是來不及了!

男人在黑暗裏拿着刀對着他狂刺,他的身體毫無章法地不停閃躲,卻意外地勾到男人的腿,男人摔在地上,刀應聲落地。

由于太黑,刀已經撿不到了。

男人只好将吳緣拽起,往鐵質樓梯把手上砸,一瞬間身體碰撞欄杆,發出巨大的聲響。

突然,門外有人大喊:“誰在樓梯間裏?!”

程靈驚呼:“不好,有人來了!”

男人似乎還不願放過吳緣,動作飛速地将吳緣身上的兜帽帶子絞住脖頸,窒息感淹沒了吳緣。

此時此刻,他眼前是倒在血泊裏的武遇。

那個時候,武遇也是被衛衣帶子絞住了脖頸。

“你瘋了!真鬧出人命來我可不陪你玩!”程靈拽着男人往樓下跑,速度堪比逃命。

啪——

世界恢複了光明,樓梯間的門被推開。

衛衣帶子不知何時已松開,吳緣整張臉漲血漲得通紅,只感覺有只無形的手解開了他的困境。

他輕撫着脖頸咳嗽,餘光裏瞥見進來的人是林大偉。

林大偉望了一眼樓梯,慌張道:“小祖宗你怎麽了!怎麽全是血?!”說完把吳緣小心地扶起來。

吳緣卻沒有時間去思考其間端倪,扶着把手要追下樓——

這時,走道裏傳來更慘烈的驚呼。

“救命!!”

“快來人啊!!出事了!!”

如此熟悉。

吳緣滿頭大汗,發梢濕漉漉地貼着脖頸,那上面還有發紅的勒痕。他粗喘着氣,看向已經空空如也的樓梯,底下幾層的燈熄滅後變得黑暗。

“武遇……”吳緣痛苦地從牙裏蹦出兩個字,然後他推開林大偉,朝外跑去。

一群人圍在公共休息室門口,個個面色驚慌,交頭接耳着“死人了”“不會吧”之類的話語。

吳緣推開層層人群,迎面撲來一個人。

李敘哭道:“哥!怎麽辦啊!”

吳緣看着面前的武遇,安靜地躺在地上,右手連帶着衣袖都變得漆黑,細聞還有些燒焦的臭味。

這件白西裝原本該襯得武遇耀眼,卻變成了刺目。

他拽起李敘的衣領,發怒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李敘兩只大眼留下雪白的淚水,哭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

吳緣猛地給了他一拳,手臂上的鮮血濺到了對方身上。

“你……你受傷了。”李敘驚訝道。

吳緣扼住他的脖頸,扭頭對門外圍觀的人道:“你!報警!快報警!”

那一個瞪大眼睛的吃瓜群衆從震驚中蘇醒,火速掏出手機。周圍的人也開始恢複理智,一邊嚷着保護現場,一邊喊着封鎖消息,還能一邊幫吳緣處理傷口。

很快,警車嗚啦嗚啦地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當遇到危險需要幫助時,請具體指到某個人尋求幫助。

心理學上有一種責任分散效應,也叫旁觀者效應。當人們處于圍觀群體時,人越多分攤到的責任就越少。也就是“總有人能出頭”“總有人能管事”這種想法。

但希望我們都別遇到這種情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