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到用餐現場,客人依舊寥寥無幾,倒是那些被派去盤點備品的人已陸續回到現場,三三兩兩地窩在吧臺前面打屁聊天。波潮未平的施翼沒有餘裕加入他們,他看着那些擺放整齊的舒适桌椅,聽着流蕩周身的慵懶樂曲,聞着開味前菜的幽幽飄香……腦袋卻不斷地盤旋着剛才被任識亞撞見的景象,以及為什麽洗手間的門沒有上鎖這類的問題等等。

第一次感到無事可做的時刻是那麽地難熬,手腳閑置下來的時候,先前驚魂未甫的心神就會開始躁動,必須盡快找些事情來做,免得有人趁其空檔給他來個世紀大審判。

「小翼……」

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施翼并非刻意要對任識亞隐瞞,他知道任識亞不是那種會大肆宣揚的人,他只是對曾向自己表白過的人,難以啓齒自己現在的幸福。

任識亞拉着他的手臂,來到一個隐閉的角落。「 小翼,你告訴我,經理那家夥,是不是強迫你?」

那雙幾欲穿透自己的真誠瞳眸中,流露的盡是說不出的擔憂,施翼險些于心不忍。

給予對方希望而不能回應,豈不是更殘忍?

「對不起,識亞,經理他并沒有強迫我,我……是自願的。」

任識亞頓了一下,像似想用時間去緩沖內心的震驚。「你是說,你跟經理……在交往?」

施翼艱澀地點點頭。

「我一直以為你拒絕我的原因是你不能接受同性,結果你竟然跟那家夥——」

「對不起,識亞,我真的一直都把你當作弟弟,真的……沒有那種感覺——」

「說穿了,你就是喜歡那種成熟穩重的男人,不喜歡像我這樣老愛纏着你不放的幼稚小孩!」

「識亞,你別這樣,我真的很喜歡你,雖然沒有來電的感覺,但是我并不想失去像你這樣貼心的好朋友。」

「你真貪心,小翼,愛情跟友情你都想要……」

不知道是說不下去,還是無話可說,任識亞松開了施翼的手,絕然地轉身離開。

有種被抛棄的空虛感。施翼苦悶地望着他獨自走上二樓的失落身影,心想早知道就事先好好地跟他解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落得不歡而散啊!

還有盛加炜,平時做事一向正經嚴謹的他,為何今天突然會在那樣的時間地點跟自己親熱,被人撞見不但沒有任何倉皇之色,甚至還錦上添花地昭示他們的親密?

時間慢慢進入用餐巅峰,客潮忽然大量湧進,驟臨的忙碌讓施翼暫時忘了那些惱人的問題,只是偶爾的心不在焉,猶是讓他犯了一些不該犯的小錯誤,例如點錯菜、送錯桌等等。

這些不被容許的小失誤,全被盛加炜看在眼裏,用餐時間才過了一半,施翼就被叫進廚房去幫忙,不讓他在外場再出纰漏。

晚點收工後,盛加炜駕着車在送施翼回家的路途上,臉色一直沉沉的,為此施翼也感到異常惱怒。也不想想究竟是誰,害他在工作的時候表現失常,一肚子的委屈撐得他一點都不想主動認錯倒歉。

「你跟任識亞那小子是怎樣?」

車子緩緩行進,盛加炜冷冷問道。

「任識亞?」

施翼有些不解,他以為盛加炜會拿工作上的疏失來責備自己,雖然他現在是以他的戀人身分自居,但那并不表示自己就可以享有免責的特權。然而此刻盛加炜冷冽的質問口氣,令施翼直覺他接下來所要表達的憤懑,似乎不是工作疏失問題所能引發的連鎖反應。

「我跟任識亞沒有怎樣啊!」

「你別以為我感覺不到,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樣!」

盡管盛加炜的眼光是投注在前方的路上,施翼一樣可以感應到那另一端極富殺傷力的視焦透過了擋風玻璃的反射,刺得他全身極不自在。

他一向喜歡盛加炜垂下眉梢溫柔地看着自己的眼神,那常令他忘了自己身為男生的自我獨立、而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找尋歸屬的窩囊感。可是一旦那眼神變得尖銳犀利起來,他就覺得自己彷彿又化為一只拒捕的矯捷獵物,本能地想要逃走。

「任識亞他之前……的确跟我告白過,但是我并沒有答應他……」有些事情根本沒有說出來的必要,只不過要是盛加炜露出了那種足以穿透人心的眼神,施翼就會覺得若是自己沒有将一切坦承,似乎就得一生背負着欺瞞世人的罪惡感。

「在那之後呢?他到現在仍舊沒有放棄希望,不是嗎?」

車子在巷內那棟熟悉的公寓前方停了下來,兩人卻沒有一如既往地下車上樓。盛加炜把頭轉朝施翼這邊,靜候他的答案。關掉音樂後的死寂氛圍,慢慢地醞釀出另一波倒戈性的沈默洪流。

「我并沒有給他希望!」

施翼讨厭盛加炜像變了個人似地不停質問又擅自冠上自以為是的答案,原本就顯浮躁的情緒猶如火上加油般地爆發了出來。

「我很清楚很明了地告訴他我對他沒有感覺,所以我拒絕他,在那之後他是怎麽看我的我一點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有個人在我心中早已占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而且往後我也只對他一個人忠誠。假如你認為這樣還不夠的話,那麽你幹脆把我辭掉算了,這樣大家都碰不到面不是更好——」

施翼說到最後愈發憤然,不等盛加炜反應,急急拉開把手想要下車,車門卻被盛加炜搶先一步用中控鎖住,回頭欲叫他把門打開,話音還沒落,嘴巴就被一股熟悉的觸感給堵住。

察覺對方的意圖,施翼堅決不讓對方得逞于是奮力的抵抗,盛加炜也不是普通的執拗,他一手扣住施翼的肩膀,一手環住施翼的後腦壓向他,讓彼此的唇齒相貼,鼻息相融,先前沈悶的氣氛,一下子就被他們掙紮拉扯之下的嘶吼聲浪給取代。

大概是自覺力氣比不上對方,施翼索性放棄了抵抗。一副任由對方宰割的姿态,反而讓盛加炜更加受傷地移開了唇,爾後又戀戀不舍地将自己的額頭靠在他的額頭上,似乎是想藉由體膚的相觸,直接把自己不安的思緒,傳遞到他的腦袋裏。

「對不起,翼……我想我是急昏頭了,我明明知道那不是你的問題,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不去在意,當我看到你在任識亞面前急于撇清我們的關系時,我真的很難過……」

盛加炜的額頭溫溫的,呼過來的鼻息也是熾熱的。不管是透過肌膚或是氣息所傳遞而來的溫度,都讓施翼有種醺醉酩酊的陷落感。再加上對方語調裏隐含微微的倉皇與焦躁,那一刻施翼忽然領悟到,其實盛加炜也是一個平凡人,雖然在工作方面他總是能夠處事從容、應對自如,但那并不表示他對感情也一樣能夠處之泰然、得心應手。

因為得不到自己的諒解而顯得驚慌失措的盛加炜,施翼突然心疼了起來,好想緊緊抱住他:「我并沒有想要撇清我們的關系,我只是尚不太會處理那種被人撞見的情況,而你又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難道你要讓我們的事情傳遍整個店裏的人都知道嗎?」

大概是聽出施翼的口氣裏撒嬌的埋怨勝于苛責的發難,盛加炜放心地讨饒:

「對不起,以後我會注意的,我會盡量克制在店裏親近你,雖然在當下的時候,我真的很想跟任識亞大聲宣示,說你是我的人——」

「絕對不能那麽做……」老實說,施翼還真有點期待他那麽做。

「在店裏什麽都不做,可是回家後得讓我做。」

聽到盛加炜這樣的要求,施翼一時羞澀難言,但他超開心的,用吻代替言語,回覆對方肢體上的需索。

盛加炜将施翼身後的椅背調成平躺,自己則跨身坐在施翼的下腹部。被吻得暈陶陶的施翼赫然意識到現下危險的狀況,想要抽身卻已太遲,盛加炜那只急躁的大手已經開始解着他的褲帶。

「你要在這裏做?」

「嗯!我已等不到上樓了。」

語畢,盛加炜迫不及待地脫下施翼的褲子,将他的大腿放到自己的腰側,一手撫弄他半勃起的分身,另一只手則探向其下隐密的穴口。

「啊!不行……會弄髒的——」

施翼攔阻着身下肆意游走的大掌,豈料盛加炜根本不為所動,兀自加快套弄的速度,應運而生的快感如海潮般襲卷而來,在盛加炜專注的視線下,掌中物露骨地腫脹成形。

「你現在這個樣子,要喊停嗎?」盛加炜壞心地持續挑撥,并伏下身去輕輕舔舐。

「啊……」

恥部被盛加炜含進他的嘴裏,濡溼的口腔內膜欲進還出地吞吐摩擦着,從未有過的感官刺激以及擔心被人看見的疑慮,像團疾速竄燒的火焰,在盛加炜更進一步的煽風之下,潛藏于施翼體內最深處的欲望之潮,就這樣熱騰騰地被他吸吮出來。

恍神之間,施翼看到盛加炜自車內的置物箱裏搜出一盒已經打開過的保險套,才在想說車上怎會随便擺放那種東西時,盛加炜卻早已穿戴完畢,強勁的力道欺壓上來,将他的欲望之柱硬是擠進施翼那窄小的後穴,施翼的表情雖然痛苦難耐,卻也沒有多大的抵抗。

「翼、我愛你……真的好愛你……」他彎下身子去,輕柔地用手梳攏施翼的浏海,并親吻着其下汗濕的額角,「想這樣一直抱着你……不要放開你……」

藉着盛加炜的愛的呓語,施翼彷彿被催眠似地配合對方的身體晃動,被硬物擴張進而深深貫穿的痛楚逐漸被快感所消磨,雙方緊密結合的愉悅,已徹底淩駕他們的知覺。

為逞一時之快而在車上做愛,果然還是負擔太大了。狹窄的空間加上不自然的姿勢,讓施翼在隔天腰痠到整個人癱軟在床上撐不起身。所幸前些時候為了考試有先跟公司請假和原本預定的溫書假,讓他得以作個暫時性的歇息。只是慶幸的同時,施翼打從心底決定以後再也不要在車上做愛。

昨晚情事完畢之後,盛加炜送施翼上樓,叮咛他要早點休息,沒有多待便離開了。

一向都是如此,盛加炜總是陪他待在那個小房間一會兒的時間,有做愛的時候或許會待得較晚一些,不過卻從未留下來過夜。施翼有想過也許他是考量到自己隔天還要上課不太方便,但是就算隔天是假日,他也沒有夜宿的意思。

曾經鼓起勇氣邀他留下來過夜,卻被他以一句「家裏還有人可能不太方便」而遭婉拒。雖然當下覺得很失落,不過一想到他就是那樣一個孝順顧家的男人,也就沒再多問,此後亦不再提起。

帶着痠軟沉重的身軀應付完期末考之後,施翼面臨徹底的虛脫。不得已又向公司請了一天假,也翹掉了休業式。近乎散架的身體,完全折服在那張不怎麽舒适的床上,即使期間來了幾通問候的電話,也總在他敷衍幾句後便置之不理,爾後就陷入沈沈的深眠,任憑周遭揚起再大的聲響,都驚擾不醒他。

再度清醒時,施翼發現窗外落入一片黑暗,正懷疑自己是剛要入睡還是睡過了頭,臉頰即被一股溫熱的觸感給包覆。

「經理,你怎麽會在這裏?」

盛加炜的臉上不但沒有闖入人家家裏的愧色,反而語氣裏還透露出責備的意味:

「我打了好幾通電話你都沒接,于是就繞過來這兒看看,敲了半天門也都沒回應,想說都這麽晚了你會去哪裏?心急之下扭了門把,門就這樣打開了,身體不舒服沒說也就算了,你竟連門都沒有上鎖,萬一有居心不良的人闖進來,你該怎麽辦?你真是太大意了,翼!」

施翼一邊耐心聽他把話講完,一邊思索自己真的恍惚到連門都忘記上鎖了嗎?雖然自己不應該這麽糊塗,可是造成自己身體狀況不佳的,不就是眼前這個理直氣壯的責難者嗎?

他神色委屈地坐起身來,像個不甘受罵的孩子只想要還嘴:「反正我這裏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翼!」盛加炜打斷他的話,臉上稍有愠色。「我是擔心你呀,要是你發生了什麽事,那麽我……」

說不下去的盛加炜,只是緊緊地抱住他。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微微顫抖,像觸電似地直接導進他的心坎底,那是種真切的、毫不做作的、甜蜜又令人心疼的感情,無須多餘的言語,就能讓他感受到對方愛護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我都知道!」

施翼敞開雙臂将盛加炜攬進自己的懷中,感覺上缺乏安全感的人,似乎不是自己而是他,于是用手輕輕撫着他那略為硬質的頭發,由衷的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忘了鎖門,也不該沒将身體狀況告訴你,讓你擔心了……」

「嗯……」

盛加炜擡起頭來,與他耳鬓厮磨,纏綿接吻,這一次,沒有沖動的欲望來攪局,只有單純的想貼近對方、擁緊彼此的真摯情意,在感召着兩顆渴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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