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個神秘的狐少年(七)
“找死!”七尾狐妖沖她大吼一聲,猶如驚雷炸響。
林半見手裏的羅盤摔在地上,動靜也被這聲吼叫掩蓋過去。
那狐妖幾乎和這屏風差不多大,林半見縮着肩膀站在她面前顯得極其纖弱渺小,七尾狐妖只要願意,一口就能吞了她。
但也因為巨大,林半見很快就發現他受傷的位置,在右側手臂上,估計是被護院大陣所傷,皮開肉綻,深可見骨,鮮血正汩汩向外流淌。
林半見深吸一口氣,她緊張的時候話就多,“你受傷好像很嚴重的樣子,我正好帶了些藥膏,我還有能幫你愈合傷口的令牌,你看,你看。”雙腳軟得像面條一樣,她努力不去看面前那危險的身影,慌忙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零零碎碎。
舉起來向他展示,卻在擡頭的瞬間聽到“咚”一聲。
剛才那朝她呲牙咧嘴的火紅狐貍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趴在地上的那個黑衣少年。他的長發完全散開,像小溪流一般蔓延出去。
林半見愣了一下,趕緊收起自己的零碎,跑過去,把他翻過來。少年的臉被烏黑的墨發襯得慘白,唇上也是毫無血色。
他的睫毛濃密,像小扇子一般傾覆下來,在臉上勾抹出妖冶的弧度,比俊美多了些魅惑,比妩媚多了份清冷。昏迷過去的狐妖少年卸下了所有防備,眉宇間竟有種脆弱與楚楚可憐,仿佛一碰既碎的瓷娃娃。
然而看到地上那好大一灘血跡,林半見又不自覺嘆服,太能忍了。
這得多疼呀。
他才不是瓷娃娃。
沒了那巨大狐妖的遮擋,後面的一張掀起帷幔的大床暴露出來,林半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連拖帶拽把他擡到床上,解開蹀躞帶還有衣服上的扣子,輕手輕腳小心翼翼退下他右側肩膀的衣服。
林半見有一瞬間偏過了頭,稍微做好心理準備再回過去,眉頭緊緊皺起來。
傷得太嚴重了。
她從口袋裏拿出主治療的白玉令,想了想換成母親留給半見的那塊,那塊力量更大,治愈效果更強,比自己做的要好很多,只是從來沒有用過,不知道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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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默念口訣,将令牌甩到空中,令牌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牽住,穩穩在半見面前懸浮,飛速旋轉起來。
她心中一喜,熟練地以手捏訣,搭配着口訣繼續催動令牌,令牌旋轉的過程中呲出幾點白色火星,之後就再沒了動靜,落下來,林半見趕緊接住,懊喪地放回口袋裏。
看來現在想用半見母親的令牌還為時過早。
她換成半見自己的白玉令,重新催動,這回令牌旋轉得更輕巧,從中探出絲絲縷縷的白色光線,像溫柔地出手,柔軟地集中到令狐羽受傷的地方,輕輕将傷口纏繞着包裹起來。
光線越來越多,細細密密将他的創口全部覆蓋,少年因為疼痛而略有些猙獰的面容也稍微放松下來,呼吸平穩了許多。
林半見收起令牌,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那一層汗,繼續從口袋中翻找可以使用的藥膏、丹藥,凡是能頂用的全給他用一遍,不信不能挺過去。
忙忙碌碌一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夜色的黑幕被陽光掀起了一角清明,林半見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可實在太困了,越到後來就越管不住自己的眼皮,對于早鳥來說,能堅持到那個時間點已經十分不容易。
藥瓶從她的手上滑落下來,“咣當”摔在地上,“咕嚕嚕”滾出去好遠,名貴的藥散順着路線倒成一條長線。
令狐羽蹙了蹙眉,睜開了眼睛。
剛剛還有一些迷糊,很快就被手臂傳來的疼痛擊退,他瞬間清醒了。
他在哪裏?那間密室嗎?
不對,關他的人已經被他殺了,他已經逃出來,再也沒有誰能束縛住他。
床上厚重華麗的帷幔提醒他,他現在是在姑母家的房間裏,一切都很安全。
稍微松了口氣,一側頭,卻看到還有人竟然就倒在他身邊!
他重新警覺起來,幽藍的狐火淩空點燃,懸挂在他身側,蓄勢待發。
趴在他身邊熟睡的少女渾然不覺,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長睫微動,眉宇間帶着少女獨有的嬌憨。她一條手臂壓麻了,換了一根手臂,頭發上別着的紅豆發卡便跟着搖晃,呷呷嘴繼續睡。
令狐羽看着看着她,目光沉沉,昨天晚上,她好像未經同意闖進來了?看來是因為受傷太重,院外的結界沒有上好的緣故,下次可不能這般輕敵。
那這個人應該怎麽辦?他在最脆弱的時候可不想被任何人發現,更不想被抓住把柄。
殺了?
身側的狐火似乎被殺意點燃,“騰騰”冒了兩下,迫不及待地準備攻擊。
然而沒讓它等到自己大顯身手的機會,它的主人緩緩擡起左側的手臂,蒼白冰冷的指尖向少女柔嫩的脖頸探去。
令狐羽全神貫注。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白皙的皮膚下跳動的溫熱,那溫度十分陌生,令他的指尖不自覺顫抖。
快到近前的時候,少女忽然醒了,令狐羽猝不及防,還沒來得及收手,就被少女抓了個正着。
令狐羽:?!
“你醒啦?你的手好涼啊。”少女用兩只細嫩的小手包裹住他纖長又骨骼分明的手,還對着它哈了兩口氣,搓一搓,“現在好些沒?”
令狐羽硬生生把手抽回來,放進被子裏,冷聲問:“你怎麽在這裏?”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煞有介事地說:“你昨天晚上上的很嚴重,要是我不在這裏,你的命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令狐羽這才注意到自己右側的手臂被仔細包紮起來了,血止住了。
所以昨天晚上是她救了他?
他愣愣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了一會兒,面容瞬間被憤怒扭曲,他對林半見道:“我不需要你救!”
林半見還等着他向自己道謝,沒想到竟然換來的是他發火,噘起嘴道:“那怎麽行?我不救你,你會死的。”
“那就死。”令狐羽怒視她。
林半見被他的回答驚呆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哪有脾氣這麽倔的,死也不要人救?
令狐羽道:“快走吧,這裏不歡迎你。”
好心幫忙竟然落得這個下場,林半見心裏也老大不樂意,站起來,氣哼哼道:“誰稀得在你這裏待,走就走。”
一轉身,就發現她那瓶上等的藥散撒了一地,趕忙上去收拾,心情更糟糕了,令狐羽不領情也就算了,怎麽藥散也和她作對呢?
把昨天晚上攤開的那一大堆零零碎碎裝回到包裏,繞過屏風,又氣不過,從屏風後露出一顆頭對他做個鬼臉:“疼死你也活該!”
令狐羽聽到腳步聲遠了,緩緩閉上眼睛,臉上的神情莫測。
林半見從院子裏出來,一路嘀咕着罵令狐羽是個白眼狼,她昨天晚上可是花費了很大力氣,連覺都沒怎麽睡呢,結果竟然被他給轟出來了,也太過分了吧!
罵得正起勁,剛出院門卻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擡起頭,院子外面竟然圍了一圈小妖小怪。都是昨天晚上尾随在令狐羽後面想要分吃他肉的,院子裏有結界,他們法力低微,就算結界的力量削弱了也進不去,可是又舍不得走,全都眼巴巴在外面等着。
林半見一出來,就和它們撞了個正着。
它們有的身材幹瘦,卻長着一張滿是獠牙的大嘴,有的是狼頭人身,有的是半人高的大蠍子,一同發出刺耳的怪叫,給清晨增添了一道……不太讓人看得下去的色彩。
這麽多妖怪可不好對付,她還看到之前被她打跑的那三只人面猴,接着人多勢衆,重新對她虎視眈眈。
她從口袋裏拿出主攻擊的白玉令捏在手裏,心裏盤算着該怎樣突出重圍。她有巫家點的鎮妖辟邪朱砂痣,也不需要太擔心自己被吃了,只是光靠着這朱砂痣的防護,真不一定能對付得了這麽多妖怪。
那群妖怪也是因為感受到她額頭的朱砂痣帶來的強大靈力,遲遲不敢上前,只等哪一個等不及了為它們開路。
雙方就這麽僵持着,終于有一個小妖怪性子急,等不下去了,嘶吼一聲撲了上來。
林半見眼疾手快,催動令牌攻擊,然而令牌剛在半空中轉了幾下,自頭頂閃過一道藍色的光芒,狠狠砸落在地上。
“轟——”
周圍幾米的地方全被藍色火焰點着,那群小妖怪尖叫着四散而逃,好些沒來得及跑的直接被燒成了灰燼,被風吹得無影無蹤。
是狐火?
地上的草葉被狐火燒禿了一層,還好沒往外蔓延,只一眨眼的功夫而已,火就滅掉了。
林半見拍拍胸口,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建築,從外面看就是個別致古樸的宅院,建在荒無人煙的密林盡頭,顯得神秘而詭異。
所以剛才是令狐羽救了她嗎?
想到這裏,林半見又事不懂了,剛才不是還趕她走,絲毫不領情的樣子嗎?怎麽現在又來救她呢?
看看天色,馬上就到巫家每天早晨的集訓時間了,她必須趕緊回去,不能讓巫戬對她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