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帝都幻夢(四)
如玉的小郎君, 站在月色的花簾下,遙遙相望,身姿綽約, 卻如同一場夢、一個閃念, 仿佛只要稍稍走神, 他就會徹底從記憶當中消失, 不複出現。
林半見看着他越過木芙蓉的花簾,向自己走近。
“大冷天端着個銅盆裝雪,該不會是得了什麽幻術的後遺症吧?”
他破壞氣氛的能力一向可以的。
林半見回過神來, 昂起頭理直氣壯道:“這你就不懂了, 我和啓寒姐姐受到了委托, 正在幫人解決問題呢。”
令狐羽把銅盆從她手裏拿過來,觸手像冰一樣涼,再偷看一眼她的手, 果然凍紅了, “什麽事情需要大半夜端着銅盆到處跑?”
“總之是很要緊的事。”林半見把銅盆奪回來, “我還要忙呢, 晚了就來不及了, 回頭再聊。”
“等等。”令狐羽把她拉回來,奪過她手裏的銅盆, 放到一旁的宮燈頂端,将她從背後箍在懷裏,包住她的一雙小手, “好歹我也是你的未婚夫, 片刻都不肯為我停留麽?”
林半見:诶?
她有些懵, 令狐羽自從晉升為八尾以後, 渾身的溫度就升高了不少, 在天氣寒冷的時候簡直就是個行走的大暖爐,凍得刺痛的雙手被問這樣溫暖,确實舒服了許多。
不過,他們未免也有點太過親密了吧……
林半見臉上發燒。
過了一會兒,令狐羽捧着她的小手,問道:“好些了嗎?”
啊?是在問她的手嗎?原來他真的是在替自己暖手,林半見有點感動,“好多了,那個,多謝你。”
令狐羽修長的手撫過她的脖頸,滑過她咽喉的位置,一直往上,引起一陣酥麻的感覺,抵達下颚,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他的臉上帶着危險的紅暈,小心而又緊張地問道:“我可以親你嗎?”
這是什麽直球打法!
林半見感覺自己的頭如果是個水壺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沸騰得“嗚嗚”叫了。
“我……想做一個好夫君,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不會強迫你做的。”令狐羽解釋道,他的眼神熾烈而真誠。
林半見想起那天在幻境中見到的答案,如果要迎來完美的結局,就是要讓他親吻自己。
于是林半見忍着劇烈的心跳,故作平靜地說:“可以。”
令狐羽将她摟得更緊,直摟到自己懷裏,滾燙的雙唇先是試探性地在她唇上一點,随即眼中的理智被火焰吞噬,雙唇壓得更緊,輾轉纏綿,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弓起後背,如同在享受久違美餐的狐貍,一點點細細品嘗他口中的獵物。
林半見感覺自己就在他的懷裏,被他的雙手揉搓,他的嘴唇有點薄,而她的嘴唇是飽滿瑩潤的,在一片濕潤當中,感受到對方那和自己不同的嘴唇,觸感有些奇妙,卻還想要感受更多,了解更多。
漸漸地,她又聞到他身上那股奇特的香氣,從衣襟深處散發出來,隐隐地,卻能嗅到些許奪魂攝魄的感覺。
她受這香氣指引,忍不住随着他的動作張開雙唇,随即感受到那濕滑溫熱的舌尖,趁虛而入,撬開貝齒,與她糾纏不清,直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再不能回頭。
周圍的積雪甚至都被陡然升高的溫度融化,開始發出輕微的“滴答”聲,銅盆裏滿滿的雪也變淺了。
過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分離,兩人的呼吸都還有些急促。
令狐羽看着她尚有些迷糊的神情,露出一個微笑,擡手摸了摸她的臉,“半見,真可惜我不是第一個說你可愛的,要是早知道會被人捷足先登,我便早一點和你說。”
“我什麽時候被人說過可愛?”林半見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在翡城的時候,那幾個年老的除妖師對你說的。”令狐羽的手還在她臉上游走,“當時我心中的就窩了一股氣。”
林半見驚訝地張了張嘴,“不至于吧……”這是什麽可怕的占有欲。
令狐羽察覺到她的不對,問:“你覺得這樣不好?”
“不太好吧……”林半見咬了咬唇,才發現自己的嘴唇竟然有些腫了,一咬還有點刺痛,內心頗感無奈。
“好,那我以後不這樣想了。”令狐羽的濃密的睫毛像蝴蝶扇子,扇動兩下,垂下來,“只是要花一點時間。”
林半見擺了擺手,“只是想法而已,不用那樣在意,不付諸行動,想一想也沒什麽。”
“可是你剛才說不好,我不想做任何你覺得不好的事情,哪怕只是想法。”令狐羽的表情有點可憐兮兮的。
林半見覺得他這樣有點有趣,便擡起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令狐羽,不用對自己要求太嚴格,我覺得你這樣已經很好啦。”
“半見……”令狐羽聽了她的話,又要湊近她親吻。
林半見趕忙捂住他的嘴,說:“時間不早了,我再不走進的來不及啦!”她跑去拿自己的銅盆,發現裏面的雪都化了,小小驚訝一下,端起來跑走了。
令狐羽站在原地沒動,看着她着急忙慌跑走,裙擺和繡鞋消失在夜色中,眼神漸漸冷下來。手指抹在嘴唇上,那裏還殘留有她的味道,伸出舌頭将其一并舔舐幹淨。
今天未央跟他說,他和林半見并不合适,其實并不僅僅只是她一個人和他不合适,而是他不适合任何人,任何妖。
他身上流着他父親的血,随時會為情發瘋,然後重蹈覆轍,再次釀成兩代人的悲劇。
令狐羽嘴上說自己和父親不一樣,他是他,父親是父親,可是每當看到林半見,他就知道母親說的是對的,他看見她的時候連渾身的血液都會加快流動,思緒翻湧,再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甚至到後來,只要聞到她的氣味就會産生反應。
想要占有她,想要她的一切都屬于他。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當中叫嚣,怎麽都制止不了。
可是他知道她不喜歡這樣,剛才稍微透露出一點他的真實想法她就已經覺得過分了,如果再告訴她,其實他心裏不僅僅是窩了一股氣,還有憤怒,想要殺光他們所有人的憤怒。
他的半見,那是他的半見,她的可愛只能屬于他一個人,怎麽能被其他人看到,更何況連他都沒有說過她可愛,沒有見過被誇獎以後她臉上的表情,別人怎麽能捷足先登?
想要将這段歷史抹殺,想要讓這種事情從未發生過。
她的一切喜怒哀樂,都應該由他發起才對。
——如果讓她完完整整知道他的想法,她一定會逃離自己的,婚約也會取消。
就算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那樣卑劣的血液,也希望能有所改變,他在心中的某一個見不得人的角落這樣希冀着。
也許他會有所不同呢?
“啓寒姐姐,我回來了!”林半見端着銅盆來到房間,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
巫啓寒正在融化雪水,看到林半見銅盆裏的水,有些驚訝,“你在外面那麽久,竟然能讓雪完全化成水?”
林半見不好意思告訴她發生了什麽,只是讪笑兩聲,“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這樣了。”
“沒事,這樣正好節省時間,我這裏也化得差不多了,放在一起做成冰鏡應該沒問題。”巫啓寒将自己通盆裏的雪水和林半見的融合到一起,成了滿滿一盆的水,放到院子裏自然封凍。
冬季才剛剛開始,氣溫沒有那麽低,到了子時,銅盆裏的水也沒有完全結冰。
巫啓寒和林半見坐在門口看着那銅盆發呆,銅盆裏的水映着天上圓圓的月亮,似乎是對兩個經驗缺乏之人的嘲笑。
“兩位小娘子,不好了!”小謝從遠處跑過來,風燈在她手裏都成了秋千,來回搖晃。
“怎麽了?”巫啓寒和林半見站起來。
小謝焦急道:“姐姐不見了!”
“怎麽不見的?”
“今天晚上我來找姐姐,準備和兩位小娘子會和,然而一進屋裏,就發現姐姐不見了蹤影,便過來找兩位小娘子了。”
巫啓寒拉住小謝的手,往周紅的住處趕,邊安慰她道:“不要着急,應該是那魂魄還在你姐姐身上,今天晚上繼續去嘗試完成夙願了。”
“那該怎麽辦?天氣這樣冷,姐姐的傷也沒完全好,她會去哪裏?”小謝眼中泛起淚花。
林半見從兜裏拿出一個小羅盤,“別擔心,這個羅盤能找到你姐姐。”
這羅盤由巫家最厲害的兵器師打造,只需要一縷氣息,就能鎖定對方的位置,無論是什麽妖魔鬼怪,方圓七裏都無處遁形。
小謝沒見過羅盤,但是聽她這樣說,松了一口氣。
巫啓寒道:“只可惜我們收魂的道具沒有做好,需要再等一天才能完全将附在你姐姐身上的鬼魂召喚出來。”
“沒事,只要兩位小娘子肯救我姐姐,再多等一天也無妨。”小謝說道。
注入氣息後,羅盤上的主指針轉動起來,停在一個方位不動了。
“是那個方向。”林半見說道。
三個人一同按照羅盤的指示走,與此同時,旁邊負責偵查其他妖物邪祟的副指針也跟着轉動,發出“卡噠噠”的聲響。
小謝盯着那羅盤上的兩枚小指針問道:“那是用來指什麽的?”
林半見緊張地看了一眼巫啓寒,決定還是不告訴她真相了,“是用來精确方位的,三枚指針總比一枚更精确一些嘛。”
“原來如此,”小謝了然,贊許道:“不愧是捉妖師,就是專業。”
“哈哈。”林半見僵硬地笑了笑,心想這皇宮裏不一定有多少妖魔鬼怪藏在暗處呢,只是她帶的羅盤太精簡,只有兩枚副指針,若是用上更專業全面的,皇宮當中一定比現在所見到的熱鬧得多。
東拐西繞,和巡夜的宮女打了招呼,再穿過幾個院子,越走越荒蕪,越來越人跡罕至。
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隐隐傳來女人的哭聲。
作者有話說:
提前更新,今天晚上有事,怕不能及時更新,就提前放出來了。
小羽他A上去了!不過寫這一章的時候懷揣着很忐忑的心情,不知道有沒有寫崩,大家愛不愛看,如果愛看……明天就加更一章(羞澀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