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柔情
沈沅被他這聲“嫂嫂”弄得眼皮子一跳, 對上他一雙盯直自己的眼,舌頭險些打結,礙于陸允在, 壓下心中思緒,垂眸含聲,“七弟不必多禮。”
三年餘未見, 陸允從孩童長至少年,對他從小依賴的七哥哥有幾分生疏, 沒像當年活潑撲到陸浔懷中, 而是做禮喚了聲“七哥。”
昔日兄弟如今形容陌路, 陸浔對陸允面無表情颔首, 眸色淺淡, 微微懾人。
沈沅覺出陸浔對陸家人的恨意,不同以往, 三年已逾,他的仇恨不減反增, 對陸允亦是沒甚和悅。
廊下,陸浔瞥了眼沈沅直接開口, “我有事相告于嫂嫂。”
陸允尚在, 陸浔此言實為不妥,沈沅有些心煩意亂, 聽環素說陸浔來陸家時,料想到他必會來見自己, 就想悄悄尋個沒人的地方相見,怎料碰到陸允,他竟然還當着陸允的面說和自己私話。
她面上不顯,溫溫和和地笑笑, 先是對陸允道“乖允兒,嫂嫂還有事,你先回去溫書,改日嫂嫂去考問你功課。”
陸允沉默着,什麽都沒問,沈沅緊張地手攥在一起,陸允還小,但世家大族的孩子一向早熟,她怕陸允小小年紀就知了府中腌臜事。再者,她很喜歡這個孩子,不想因為陸浔和他隔閡。
半晌,陸允點頭,福禮作別。
離開九重閣樓,披上攝政王威嚴不可侵犯的外衣,陸浔好似變得正常了些。不至于那般變.态惡劣地對她。
陸浔離着沈沅不遠不近的距離,見她蹙緊細眉,近了一步,低聲,“嫂嫂待陸允寬厚溫善,焉知他不是下一個我。”
沈沅被他的話吓得眉心突突跳,兩眼飛快瞥向四周,裙裾下的步子悄悄向後挪了挪,做賊心虛似的。
莫名地,陸浔見她像兔子擔驚受怕地動作,眸色淡去,心口忽生躁郁之感。
他此次來沒甚要事。昨夜又殺了兩個仇家,此前枯燥時日,殺人于他而言有最大的快感樂趣。
偶爾,他也會記起長安城寒風簌簌的冬日,女郎溫柔給他披衣時低眉順眼的乖巧模樣。離開長安時日漸長,他便再沒想過,唯獨夢裏纏綿人影揮之不去。
原本,殺人帶給他的快感無可替換,可昨夜,他于血泊中,卻記起半月前瓢潑大雨中,那個淺淡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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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浔看沈沅的眼神變得幽暗怪異。
不可否認,她對自己的影響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從前不知,與她親近的快感甚至勝過他血刃每一個屠戮的仇人。他突然改變主意,想把她據為己有,不願再慢慢磨着了。
想整日将赤身的她關在籠子裏,聽她嘤嘤嬌啼。啧,多有趣。
沈沅見他一直盯着自己,加之九重閣樓他對自己施加的事,生怕他在陸家就對她做出什麽來。而且這條路并不隐秘,平常也會有仆從來往,心提了提,便更加緊張,低聲開口,“允兒他不會的。”
沈沅篤定。陸允聰慧機敏,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他心知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不像陸浔無法無天,離經叛道。再者陸允對陸家的仇恨比之陸浔要少許多。
陸浔似是點頭,默了下,玄色錦靴緩緩擡步,将沈沅逼迫至廊下角亭,“嫂嫂可知我為何來陸家?”
他離得過于近,呼吸已交纏在一起,低啞薄涼,若有若無勾在沈沅耳角,只需擡眼,便會撞進他如狼般深邃的眼裏,黑漆漆的眼,一瞬不瞬盯着她,壓迫感十足。迫使沈沅別過臉垂眸,緊咬了兩下唇瓣,手也攥得緊,但卻始終都沒看他。
湖藍交疊紋繡裏露出一小節仿若瓷白的肌膚,陸浔指腹捏了捏沈沅紅得滴血的耳,“嫂嫂,我來,是向長兄讨要一物,他若不給,我便提前把他剁了喂狗。”
沈沅卷翹長睫抖個不停,圓潤的耳垂發燙,大約猜到他想要什麽了,抿抿唇,才輕語,“七弟,我…”
“嘶…”沈沅話剛冒了個音,他指腹的力道忽地增大了,捏得她耳珠發疼,他下手從來都是沒輕沒重。
“嫂嫂想知道我想讨要何物嗎?”他低笑發問。
沈沅不語,這瘋子連句話都不讓她說,看來必是要定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問她,簡直壞得很。
她不說,他就逼她開口,無奈,沈沅硬着頭皮出聲,“我不知。”
“嫂嫂該知道。”陸浔指腹從她耳邊移開,輕觸她的柔柔雪腮,“我想要你,窈窈。”
聽罷,沈沅眼神慌亂。
她的小字除卻自家人,連陸晉都不知,都是阿沅,阿沅的叫她,陸浔從哪聽來她的小字是窈窈。
難不成他還去了…沈家?
沈沅芙蓉面紅透,又慌又亂,一雙盈盈水眸低垂,雲鬓烏發貼靠耳角,破碎嬌弱,叫人忍不住欺負。
“你,你怎麽知道我的小字?”沈沅啓唇問出口,音兒顫顫的,放得低。
陸浔湊在她耳側,兩臂圈住她幾近把人摟到懷裏,一手愈加放肆地搭在她腰間,逗弄她,“嫂嫂說甚,我怎的聽不到?”
随後,那張芙蓉面朝他仰起,眸子濕漉如水,粉面桃花,一雙眼勾人,簡直叫人骨子都酥了幾分。
他從前怎不知自己這個端莊規矩得小嫂嫂還有這般媚态。
眼前忽閃過大雨中二人短暫輕淺的吻,陸浔盯她,喉骨略略滾動了下,鼻尖相觸,他啓唇,“嫂嫂,我些悔昨夜沒做。”
做什麽呢?
沈沅茫然片刻。
陸浔眼下,桃花淡粉從她襦裙露出蝶翅欲飛的鎖骨,直直升到她的耳尖,猶如他昨夜手中沾滿的熱血,可這要比那些肮髒的血讨喜得多。
他一手捏住沈沅的下颌,強迫她對視自己,眼睫垂落,低眼看她,眉骨高突,深邃的眼專注時叫人覺深情無比,仿佛正面對的是他心愛之人。
離得愈發近了,幾欲貼近時,沈沅忽地別過頭,擡手推開他的腰腹,氣喘籲籲站到別處,以背相對,素手縮在袖中攪緊雪帕,眸合緊,快速道“我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歇。”
話罷,三步并作兩步就要走。
昨夜,她是抛了平生所有世家規矩和臉面,才一咬牙做出那些想之羞恥的事。可真當朗朗乾坤和他親近時,沈沅反而膽怯了。
她還是放不下,放不下骨子裏守了近二十年的規矩和驕傲。她也不敢,不敢堂而皇之把私事擺到明面上,陸浔可以不管不顧,可她還有沈家,祖母身體不好,知她這般自輕自賤,還不氣得昏過去。阿爹也會責罵她有辱沈家門風,阿娘更會因她自輕而傷心落淚。她太怕,不像陸浔毫無顧慮。
所以,她在關鍵的時候退縮了。
“嫂嫂想好了,若再往前走一步,今夜宮裏的馬車可不會轉彎再到九重閣樓。”
陸浔立在遠處,面色微冷,聲音也涼涼的,叫人脊背生寒。他撥弄指骨的扳指,遠遠看那抹越走越快的窈窕身影,陡然定住,一動不動,僵住一般,他冷嗤道“你對陸晉便是如此癡情嗎。”
自己不用威脅,她甚至連敷衍都不願。而陸晉,他只需勾勾手指,喚兩句阿沅,她就千般柔情,婉轉承歡。
陸浔眼顯出厲色,便再沒說話,轉身闊步走了。
沈沅被他說得發愣,她對誰癡情了?是陸晉?可她回府後聽從他的話,絲毫不敢怠慢,陸晉上門借口找過她幾回,都被她拒了。難不成,陸浔是誤會了她?
她轉身看他,可人已經沒了身影。
…
回屋後,沈沅心神不在,坐立不安。環素瞧見夫人一副吓傻呆滞的模樣,也慌了神,忙上前仔細詢問,沈沅只無力笑道“不妨事。”
環素便沒再說話,熱盞茶水退了出去。
不只沈沅,整個陸府也因陸浔至而掀起風波。
沒見沈沅時,陸浔先去了正廳。
寬敞廳室,陸浔坐于首位,陸老太太,陸晉,陸識以及其他居于陸家的陸氏子弟一一陪坐。與陸浔冷肅氣勢不同,陪坐陸晉則是憤憤不滿,空有郁悶,卻也奈何不得上座的人,朝中風雲變幻,誰人知,昔日無人看起的庶子一朝權傾朝野,無人可比。
陸晉不願奉承陸浔,場面話則陸老太太和陸識說了,陸浔卻始終沒搭理,好半晌才說了一句話,“我與陸家如何,各自心知肚明,祖母應知,我大仇未報,會留你們陸家茍延殘喘幾天,給你們喘息的些許日子,望祖母和長兄們好好珍惜。”
“陸浔,你算什麽東西!有何資格用這種口氣和祖母說話!”陸晉聽他嚣張玩弄的語氣,拍案起身,怒不可遏。
“晉兒!”陸老太太拔高音,打斷他。
“祖母無需攔我!”陸晉憤憤道。
“坐下!”陸老太太拐杖觸地,猛點了幾下。
陸晉再氣也不會違抗祖母的命令,乖乖坐下了。
陸浔笑看這番鬧劇,只字未語。他來這,就是想讓他們惶惶不得終日,過不上一天好日子,那樣才對得起他們當年所造下的孽。
讓陸家惶惶懼怕的庶子陸浔終于在半月後入了府,但并沒入住,當夜,他便離開。
廳內人各自散去,陸老太太坐于下首,身形佝偻,面目頹然,滿頭銀霜頭發,仿佛一瞬間蒼老百餘。
當年,她就該在這頭狼尚未養成時不顧長子遺願殺了他,也不至于落得今日陸家困窘地步。
陸晉侍奉于側,手捧茶水遞于陸老太太手邊,“祖母,陸浔他就是一頭白眼狼,要不是陸家養他,他怎能活到現在,早在孤島上活活餓死了。是我們陸家好吃好喝養大,他怎能将我們陸家逼至這般絕境。”
“祖母,你且安心,朝中對陸浔豎子不滿的朝臣甚多,待我聯合朝臣,暗中集兵,必割下陸浔豎子頭顱,懸于城樓,一雪陸家前恥。”
“住口!”陸老太太拐杖拄地,啪啪作響,她怎不知自己養的孩子有幾斤幾兩,陸浔能有今日,必是自身的本事。手段果決,心腸狠辣,沒一樣,她的晉兒能比得上陸浔。而且當年一事被先帝禁令,是不能說的秘辛,誰也提不得。
陸晉養在陸老太太身邊這麽多年,這是第一次,陸老太太發狠訓他。
“沒有什麽孤島,陸浔就是一賤婦之子,當年無事發生,休要再提起!”陸老太太揚聲道。
陸晉慌忙撂袍跪下身,“孫兒知錯,祖母莫氣。”
陸老太太平複下,擺擺手,“罷了,這一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陸晉還欲再說什麽,見祖母确實乏了,便住了口不再說話。
那日,祖母把他叫去屋中私語,便是把陸浔的身世告訴了他。陸浔的命是他父親非要留下的,為此還逼迫祖母下誓。
三年前,祖母本是要殺陸浔,想到臨死的父親,終是心軟,把陸浔關到後山自生自滅,卻想不到他竟然逃了出來。
陸晉後悔,為何早沒殺了陸浔,才致使如今養虎為患。
…
後午
沈沅小睡後起身,叫環素去給自己泡一盞花茶,她俯首案側,拿出一卷楷書出來。這是市面流傳甚廣的前朝大書法家劉玥之的仿體。
想找到原本極其不易,而沈沅手中這本,則是與原本最為相近的一卷,字跡潇灑飄逸,有如龍風骨,堪稱世間一絕。
照以前,沈沅後午本是要小睡一會兒,今日卻叫陸浔鬧得心神不寧,了無睡意。
臨摹到“色授魂與,心愉一側”時,沈沅停住了筆。
目光怔然地盯住這八個字。
她心知陸晉最受不住的就是這八個字,才一面對她念念不忘,一面又閱女無數。
而陸浔呢?看中的除卻她是陸晉妻子的身份,不也是這副皮囊嗎?既然當夜她已做到那種地步,今日在他面前又何必扭扭捏捏,豈不是惹他不快?更何況,陸浔從未明說過不讓她去承恩皇帝,若她一時惹怒了他,說不定他真會把自己扔到新帝的龍榻上。還有沈家,比之祖母心疼失望,沈沅更擔心的還是沈家存亡安危。
紙上的墨跡幹了,沈沅坐于案後執筆卻久久未動。
…
當夜陸浔沒回九重閣樓,自然不知一輛馬車在外面等了他一夜。
瓢潑的血水,黑漆沾血的頭顱滾出方寸遠,至門前,那人眼珠瞪大,情狀可怖。
陸浔蹲于那人身側,短刀盡數紮進後狠狠剜了兩下,直至出現一血肉窟窿,他方把刀拔出,尚且發熱的血濺了他滿臉。
…
棚戶人家外,傳來孩童歡笑嬉鬧的聲音,“爹爹,爹爹,我回來了!”
男童興奮地跑了滿頭汗水,手裏提着從河裏撈打出的活魚,激動歡喜跑至門前,腳下仿佛踢到一圓滾滾的東西,男童好奇地彎腰看去,見是一圓滾滾的球兒。蓬發污亂,他剝開亂發,露出一張熟悉的人臉。
男童慘叫一聲,驚恐至極,連連後退,哀嚎嘶吼道,“爹爹!”
陸浔隐藏于暗處,短刀的鋒芒在光下已現出,眸中殺意盡顯,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屠戮的惡人,即便是他們的後代子孫,他也會一刀一刀地親手殺掉。
那些人該死,這都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院門男童不知危險逼近,尚沉浸在失去阿爹的痛苦之中。
陸浔身形已經閃了出,正欲上前,側身行過一輛馬車。此時将将天明,宵禁方解不久,街上少有行人。他側眼瞥過這輛馬車,車廂內坐一曼妙女郎,妝容精致,身姿窈窕,陸浔再熟悉不過。
他望向馬車駛過的方向,短刀垂手,回頭望一眼痛苦的男童,神色漠然片刻,終是轉身走了。
男童并不知,自己方才已經歷一場生死。
…
陸浔殺了一夜的人卻并不覺疲倦,反而眼中光亮,肖似興奮。再也沒有什麽,能比血刃仇人更讓他痛快了。
淨室氤氲升騰熱氣,陸浔仰躺于浴桶沿兒邊,這已經是換了第三次水,可他依舊能聞出令人厭惡的腥臭,在冰冷的人血裏泡太久,他都忘了人該有的溫度。
陸浔合眼,慢慢昏睡過去。
“是你,就是你這個孽障,害得本宮落魄如喪家之犬,都是你,孽障,孽障,你怎麽不去死啊!”
“你快去死,去死!”
陰沉昏暗的山洞,牆壁流水聲嘀嗒作響,一披頭散發的瘋婦兩手用力撕扯捶打懷裏骨瘦如柴的男童,詛咒謾罵聲在洞裏發出回響,陰森詭異。
男童無助哇哇大哭,衣衫破舊不整,瘦小的胳膊緊護自己的頭頂,“阿娘,不要再打了,浔兒好疼…”
“好疼啊…嗚嗚…”
嘩啦聲響,水波蕩漾,陸浔猛地從木桶的冷水中起身,眼中驚恐一瞬而過,轉而換之,是可怖的殺機厲色。
已經多久,沒再有這樣的夢境了。
陸浔從水裏豁然出來,大巾裹身,随手那件高架的外衣披上,腳下帶水走了出去。
…
沈沅想通後,趁夜色去找了陸浔,但碰巧他不在,守門的仆從沒等王爺回來不敢擅做決定,沈沅就只得在門外等了,一夜過去,陸浔還是沒回。未免讓人瞧見,沈沅先悄悄回了去。卻不知怎的,總是心神不寧。
心神惶惶地坐了會兒,手捧熱茶稍稍抿下一小口,暖流灌步全身,沈沅才方覺安定下心,沒那麽多不适了。
門外忽聽一道叩門聲,起初音并不大,沈沅尚且猜疑是誰間,那人仿佛已經等不及了。
“叩!叩!叩!”
三聲響過,每一下都打在了沈沅心口,她的心也随之鼓動。
沈沅拉開門閘,門外立一掀長人影,眸中血絲漫結,眼寒涼看她,“嫂嫂昨夜去尋我了?”
正是她所想之人。
陸浔堂而皇之地從正門敲響了她的屋子。
下一刻,陸浔衣角被一只軟軟小手抓住,快速拉他進了去。陸浔不緊不慢地走,慢悠悠道“嫂嫂深夜尋我何事。”
聽此,沈沅雙頰莫名升紅,不敢看他,關門時四下望了眼,好在時候早,環素還未起,她這間院子小,耳房設在後院,內院仆從只有環素居住。沈沅覺得清靜不錯,也好在當初這麽做了。
回身看那人已經坐到她方才坐的方寸矮凳,手裏拿着她飲過的茶水,順着她口脂的沿兒,徐徐飲下。
沈沅緩緩心神,袅娜回步,到陸浔近前,“我昨夜是去尋了你。”
陸浔眼皮子掀了掀,等她繼續說。
沈沅又近了他幾步,纖細盈軟的腰肢兒袅袅落在了他懷裏,唇瓣的胭脂被水浸染,露出原本的淡粉,她主動湊近,溫軟的吻落到陸浔的唇角。
他鼻翼下終于散盡了那股子髒臭的血腥味兒,換之一股甜膩的馨香,滌蕩心扉,勾人入骨。
沈沅并不會親吻,從前陸晉只會一味地粗魯,少有溫柔,對于男女間的柔情,沈沅其實并不知多少。
她只是簡簡單單地和陸浔相貼,眸子水亮動人,她軟軟的素手已經搭于陸浔的胸前,陸浔卻只一動不動,漆黑的雙眼就這麽看着她。
在沈沅推他即将收回身時,陸浔忽然伸臂攔住了她的腰。
于他而言,她算什麽呢?一個報複陸晉的工具,一個暖榻皮相好看的女人。沒有哪個毫無親緣的男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女人好。
好在,沈沅明白的還不算晚。她應不知,若昨夜沒去九重閣樓,陸浔早已命宮中的小太監等候,接她入宮,這次,他可不會攔着了。
沈沅無力地靠在陸浔懷裏,陸浔指腹撥弄着她柔軟的唇瓣,他低眼看懷中柔軟如水的小女人,細眉如柳,面如飛霞,巴掌大的小臉倒不是消瘦,頰側生兩團白嫩的嬰兒肥,可愛喜人。
鬼使神差的,陸浔指腹戳了戳她的小臉,得懷中小女人蹙眉,盈水的眸子不悅嗔他,氣鼓鼓的模樣,許還是怕他,最終把氣忍了下去。
陸浔大笑,笑音朗朗。
這萬一被人聽見還得了?
沈沅手忙腳亂地去堵他嘴,“你小聲些…”
陸浔抓她的手,倒真是沒再笑了。
環素困倦地打了兩個哈欠,從房內出到院裏,想時辰早些,夫人應還在睡,便先去給夫人泡盞茶水。
人方走到門前,聽裏面竟有男子的聲音。環素心口跳了跳,以為自己聽錯了,怕夫人受辱,她悄悄把門開了一道縫,透過不大的縫隙,她驚愕地睜大眼,看清了裏面的男人,正是陸家庶子,當朝攝政王陸浔。
女郎立于案後,右手執筆,白皙素手握一黑墨狼毫,郎君在她身後,單手環于腰側,另一大掌包裹住女郎柔荑,下颌搭于懷中人肩頭,執筆而書。
兩人不知說些什麽,女郎似是不樂意地嗔他,明眸善睐,活潑俏皮,環素從未見過夫人露出這種神色。而身後那位煞神攝政王随她而笑,目光缱绻,竟是平和溫柔。
男女相依,衣袂纏綿在一起,卷積相織,甜蜜柔情,般配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