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手楷

環素心頭惴惴, 立即掩門離開,至去了院門守着。

室內,狼毫斜歪亂躺, 沈沅握筆的手已不知該如何安放,墨跡将潔白的宣紙染了一片黑,陸浔大掌揉捏她的軟骨, 指腹摩擦她嫩白的手心。沈沅卻是顧不上落筆,偏頭喘息, 被他灼灼的吻弄得面紅耳赤。

仿佛上瘾似的, 陸浔極喜含她的耳珠。

方才兩人說話便說到楷書一事, 沈沅竟不知陸浔從小在陸府受盡欺淩的庶子竟然會寫得一手好字, 他言, 他還會仿習前朝大書法家的字跡,也藏有他絕跡的手書。

沈沅聽此, 眼眸亮如明月,驚喜看他,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她垂涎這本手楷許久了。

陸浔挑眉,眼下倦怠的烏青尚未褪去, 一雙鳳眸卻極為精神, 他掀唇,“嫂嫂求得我滿意, 我便把那卷贈予嫂嫂。”

求他,如何求呢?

陸浔仰靠交椅, 嘴角勾着淺淡的笑意看她。

懷中人烏黑雲鬓貼于耳側,美眸稍斂,溫順之餘則增添幾分憐弱的美感。不說話時,就如遠山間的皚皚白雪, 連綿雪紡,清冷聖潔,叫人不忍亵渎。

而他是來自陰溝裏最肮髒的泥,偏要将這聖潔染黑,拖去與他共處的溝壑,不死不休。這種念頭自三年前冒芽便開始狂亂瘋長,再也壓制不住。

他不是沒看出方才她乖順的勉強,明明不願意卻還要敷衍讨好,若昨夜他也在九重閣樓,她必是又做好了獻身的準備。

身居高位時,人便不在掩蓋自己的本性,肆無忌憚露出本屬于自己的鋒芒利爪,陸浔更是如此。昨夜殺人的快感褪去,取而代之是讓他忍不住激動愉悅的是懷中面相溫順端莊的小女人。他信手懶散而坐,眼看她,似是在等待獵物乖乖地進先設好的籠裏。

他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也不屑去做一個善人。得到她,他不在乎手段,威逼利誘,只要讓人乖乖跟在身邊。

沈沅聽罷卻犯了難,她要求,可該如何求?

陸浔看似是拿仿寫來誘她,實則怎知不是在說暗語,她欲要保住沈家,保住自己,該用什麽來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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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會兒,沈沅略擡小臂,寬大的雲紗拂袖垂落,露出她一小截皓腕,猶如凝脂,白皙近乎至純的雪。

纏繞的發簪從雲鬓間拿下,烏壓壓似綢緞的青發瀑布般披散低垂于肩側,少許幾柳頑皮地沾染在她粉嫩的唇角。

長安風俗,女子于外男面前垂發,則意味着願意委身。

陸浔指腹捏起她一绺唇瓣邊的烏發,欣賞似的盯着她那張緋色雙頰,“嫂嫂是想留在九重閣樓還是留在陸家?”

沈沅怔愣一瞬,望他,好半晌喉嚨才小聲擠出一句,“我可以回沈家嗎?”

真是傻得天真,陸浔這樣一個壞透的坯子,怎會給她留退步的餘地。

陸浔嗤笑,指腹捏她的臉,力道并不大,奈何沈沅肌膚太過嬌嫩,輕巧的力道也能出現淺淡的紅痕,故作沉思道,“也不是不可以。”

他盯着面前眼眸亮起的人,慢悠悠又加了句“不過嫂嫂是想讓你們一大家子看你我二人粘糊在一起?”

沈沅震驚,很快趕出心裏那個驚悚的畫面。她自是不願,如果可能,她寧願與他這亂如麻線的關系永埋深谷,不讓任何人知曉。

可陸浔叫她選,她又能怎麽選呢?同他留在九重閣樓,離開陸家,不就是讓滿長安城人都知道,她和自己夫家的小叔子有.私了嗎?到還不如直接讓她回沈家了。

陸浔耐心等她,見小嫂嫂時而凝重蹙眉,時而惆悵哀怨,忽發覺心緒竟也被她勾得起了興致。他将手中揪的發絲抵在唇邊,張嘴放入口中,慢慢嚼了兩下。

沈沅極力避開視線,不去看他。

稍許,沈沅斟酌開口,“若回了沈家恐有諸多不便,留在九重閣樓也甚是無趣,不如就在陸家住些時日。”

陸浔似是早料到她的話,沒什麽表情地點點頭,“既然嫂嫂決定,過會兒我就去找長兄說說。”

“說什麽?”沈沅一顆心又一次被他提了起來。

陸浔不鹹不淡道“自然是找長兄要人,以後小嫂嫂不再是陸家大夫人了。”

他又擡手摸了摸沈沅的頭,“小嫂嫂難不成還惦記着和長兄重修舊好?怕他知道我們的事厭惡你?還是嫌棄我是亂臣賊子,該千刀萬剮的大奸臣,才想将這段關系永遠埋于地下,見不得人?”

他一一戳破沈沅的心思,沈沅被他說得發虛,不過有一句錯了,沈沅從沒想過和陸晉重修舊好。她只想回沈家過她安安穩穩的日子。陸浔的語氣委實算不上好,甚至隐隐譏諷。

沈沅心口砰跳,腦中快速思索該如何回他。

半晌後,這才美眸掀起看向陸浔,似是想明白甚了,她伸手去攥住陸浔的衣角,柔下聲線,溫溫和和仿似沁人的風,“從沒想過。既然我有此決定,日後只會心系王爺一人。”

她喚他王爺,便是真的歸順他,不再和陸家糾纏下去。

男人大約都如此吧,明知道她說的不是實話,只是為了哄他聽的,可陸浔依舊是愉悅地一手扣住她的腰,在她額頭落下極淡的吻。

小嫂嫂,最好,能這樣騙他一輩子。

“我應你,先遮掩着這事。”陸浔親吻她的眼皮,低聲道。

這下沈沅面上的笑終于要比方才真切不少,還沒等她開口言謝,陸浔聲音淡下,神色晦暗不明,再次開口,“不過若有一日我瞧見你與陸晉同處一處,事後我做出何事可不要找我來哭。”他停頓片刻,又加了句,“不只陸晉,任何男子都不行。”

沒料想,陸浔竟比陸晉還要霸道,他捏得她的手愈發疼,沈沅小心翼翼低語,“若是家仆呢?”

陸浔松開她的手,轉而去擡她的下颌,“嫂嫂年紀不大,怎的這麽重.欲?”随後,那只罪惡的手緩緩向下,輕拍她的臀肉,“別的男人,想都不能想。”

沈沅被他掌拍的面紅,微微咬唇,轉移話題道“我想看手楷了。”

兩人磨着寫了會兒,沈沅在書畫方面天賦驚人,而真到了寫的時候,她發現陸浔真的沒有騙她,寫的一手好字,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若是先生再寫,恐陸浔都能相比一二。

沈沅被他勾得上來興致,一寫就停不下,仔細思量筆架結構,認真的模樣瞧着像極初見時,她端坐長亭內,端着一副貴女架勢,規矩得體,無分毫差錯。

日光斜下,打在她的面側,有美人兮,清揚婉兮,怕也便是如此。陸浔在她身後,擡手把玩她披散的烏發。她應不知,自小,他便是最為厭惡女子披發,那些接踵而至的噩夢敲在心口,揮之不去。

陸浔以手而握,将那長發用綢緞綁在一處。

沈沅只知陸浔在自己身後,卻不知在做什麽,直到他捋平她散下的頭發,才知陸浔竟然再給她束發。不過沈沅并沒太在意這些,她全部的心思都在陸浔寫下的那副手楷上。

在遇一字時,沈沅思量許久,遲遲不敢動筆。陸浔在她身後,瞧了眼,正欲上前指點,她好似恍然大悟,洋洋灑灑極快寫完,落筆而書,一氣呵成,沒片刻停頓。陸浔在後低眼,确實與他寫的相差無幾。

臨摹一則,她天分實高。

陸浔湊近,俯首于她耳側,大掌包裹住她的柔荑,另一手重新換了紙。沈沅猝不及防,在他懷裏僵硬住,眸子微眨,陸浔攬她細腰,筆下沾墨,在紙上兩三筆就寫出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窈窈”。

他湊在她耳邊低語,暖熱的氣噴薄在沈沅耳蝸,喚她的小字,“窈窈,窈窈…”

孜孜不倦似的,一直在重複這兩個字。

沈沅被他的話弄得臉紅,想堵他的嘴,出聲打斷他,“王爺怎知我的小字?”

陸浔滿意看到她面上的紅,“哦”了一聲,“拿刀架在嫂嫂父親脖子上,逼他說的。”

沈沅當真了,小臉血色褪去,煞白一片,強撐道“王爺定然在騙人。”

陸浔側臉去尋她的唇,不輕不重咬了下,戲谑,“确實在騙你。”

她的小字,是他三年前在沈家房檐上偷聽到的,也是他傻,誰能想到如今殺人如麻的攝政王,當年會幹那些偷聽人牆腳的勾當。

陸浔毫不在意的笑笑,沒提當初的蠢事。

乾坤殿

太醫院已忙了整整數日,新帝的頭疾終于有了轉圜起色。這可高興壞了太醫院的太醫們,要知,新帝暴躁,病重時可一直吼着要他們的腦袋,現下病好,他們脖子上的球也終于保住了。

霍阿侶病恹恹躺于龍榻裏,他并非真病,只是被庸醫們亂七八糟的藥灌得腦仁疼。小半月前,他興沖沖洗了澡,在淨室泡了半個時辰才出來,換上新彩的明黃龍袍,裏禁墜香囊,龍榻被面重鋪,就等着陸夫人來共赴巫山雲雨了,怎知,陸浔身邊小太監忽然進殿告知他,太醫在外面候着,等給皇上診脈。可他哪有什麽毛病!但這小太監是陸浔留宮看着他的,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即便沒病,也要生出病來。

當夜,陸夫人并未入宮,而他卻在龍榻裏整整躺了小半月,一個美人都沒碰。

霍阿侶雖蠢,卻也猜出幾分其中的門道,怕不是陸浔也看上了陸夫人…他哀嚎一聲,此等絕色美人,終不能享受的到了。

“皇上,藥煎好了,您快趁熱喝了吧。”小太監立于臺下,恭敬端碟。

霍阿侶瞥了眼下首,不是陸浔的人,“朕好了,把這藥都倒了!”

小太監為難。

霍阿侶愈加暴躁,“朕都說病好了,你敢違抗聖明,朕現在就割了你的腦袋!”

小太監慌亂得手都端不住藥碗,連連告罪退了出去。

霍阿侶重躺回榻,眼前浮現出那幅絕色出塵的畫,不知攝政王享受完能不能将那女子贈予自己…

因陸家祖家蔭蔽,陸識仕途順遂,沒甚差錯,府衙官員即便是職權高于陸識之人,無不敬而待之,陸識亦是習慣這般對待,含笑應聲,骨子裏高傲的勁兒顯現淋漓盡致。

而今陸家蒙難,世人都知陸浔是陸家庶子,且極不受陸家待見,而今權傾一時,恐陸家必要倒大黴了。誰都不願觸殺伐決斷攝政王的黴頭,是以對陸識亦是冷待許多,不只是冷待,且還有瞧不上眼,為讨陸浔歡心,而有意陷害陸識的,陸識遭人幾經暗算,已是忍無可忍,當日還沒到下值時辰,案後甩手憤憤離去。

入陸府門時見到自己長兄,憋了一肚子氣亦沒甚好臉色,連禮數都沒做全,就氣沖沖往裏走。陸晉察覺出陸識心緒不大好,正欲關切詢問幾句,那人便沒了影兒。

陸識憤憤回屋,妝鏡前女郎獨坐,正打着手中的針線活,見外有人回,擡眼望去,陸識尚在門處看她。

樓氏放下手中針線,拿了披衣過去,“夫君今日怎的早下值了,小廚房的飯食還要等上好一會兒。”

陸識死死盯她,半句話沒說,把樓氏壓到了旁側挂衣的高架上。現在他急需發洩,憋悶許久,他當真受不住了。

事後,陸識仰躺于床榻,兩眼瞪直望着遠山飄渺的圍幔,柔柔落于他的肉身上,輕巧似女郎溫柔的手,陸識眼前忽地就浮現出一身子曼妙的女子,溫聲叫他的模樣。模模糊糊的人影逐漸清晰,陸識看清了那人,正是他的長兄的妻子沈沅。

從小到大,陸晉都是壓于他的存在,雖不是樣樣都比他出色,可祖母偏愛于他,他想要的,從沒失手過。甚至祖母把他當作陸家未來掌家人培養,給他迎沈家幺女沈沅,而輪到他時,卻只配娶一個小官之女,陸晉心有不甘。從前,愁怨的種子埋在心裏,他尚且還能壓下,而今,嫉妒如狂草瘋長,他再無法克制。

陸識摟過一旁依附的女人,緩緩開口,“我有事要你去做。”

陸晉從外聯絡舊友回府後,見陸識憂慮,本想出于長兄去關切一番,人還沒出屋,就聽下人慌慌張張進來通禀,說攝政王來了。

如今大魏的攝政王還能有誰?陸晉聽之氣憤不已,他常日在外不回府就是為了陸浔,他必要合衆人力,殺陸浔,讓陸家重複昔日。

“行了,我知道了,叫他在外等着。”縱使當夜陸浔對他一番逼迫,拿命威脅,而陸晉确實也怕了他,但他骨子裏依舊鄙視一個當初如狗跟在他身後的庶子,區區豎子,何以懼!

陸晉不緊不慢換了身衣,一刀子倏的飛過,正打在陸晉身前案板,離他不過寸止。

“長兄再不出來,這刀就紮到長兄脖子上了。”陸浔立于暗處,冷冷掃了陸晉一眼,目光移開,停于妝鏡前,忽地,闊袖拂起,屋內刮過一陣陰風,妝鏡前所放桃紅女子小衣順勢就落到了他手上。

陸晉瞪大眼,陸浔這本事,他不是第一次見過,壓下心底恐懼,見他把阿沅的小衣塞到懷裏,怒不可遏開口,“住手!那是你長嫂的貼身衣物。”

陸浔涼涼擡眼,步步逼近他,陰沉模樣猶如地獄鬼差,陸晉吓得腳步遁逃,卻因絆于木架一下子躺到地上。陸浔至他面前,擡手拔出案板的到,一記刀風而過,只見地上滾動兩截短指,陸晉慘叫哀嚎,抱着自己血淋淋的手翻身打滾。陸浔啓唇,“長兄,小嫂嫂日後是本王的王妃,若長兄再有膽子去尋她麻煩,本王後院的狗餓了,還在等着長兄的肉吃。”

剁指之痛鑽心入骨,頃刻間陸晉滿頭大汗,難以置信看他,似是沒聽清他在說甚,“陸浔,你敢,她是你長嫂,你怎能做這般有違人倫的事!”

咔嚓!

一聲骨裂,又兩指飛濺而出,陸晉“啊!”的慘叫,疼得爬不起身,眼眸痛苦閉合,甚至連看他都做不到。

陸浔拿刀尖兒慢悠悠地在陸晉面上刻字,血淋漓留下,男人哀嚎聲凄厲慘烈,貫徹寝室全屋,可怖至極。外面仆從聽了俱是瑟瑟發抖,可沒一個敢進屋上前阻攔。

“陸晉,她面皮兒薄,這事你若是敢說出去半字,本王就揪了你的舌頭,割了你的頭,再把你剁碎喂狗吃。”

“陸浔,阿沅她是我的妻子,即便你逼迫她,她也是我的妻子,她親口說過,此生此世,慕君之心不變。”陸晉用最後的力氣,掙紮開口,全身痛到麻木,呼吸微弱,感覺自己仿若死去一樣。他從未想過,陸浔這個豎子,竟然還敢觊觎他的嫂嫂。

然,他剛落下半個字,陸浔漠然,手起刀落,砍斷了他的胳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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