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瀾很喜歡一句話,一個人想要得到多高的社會地位,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的職位轉型後,随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工作量。但就算是這樣,他心裏也挺高興的。對于不喜歡的事情,他根本不願意碰,但是對于喜歡的工作,做多久都不會厭倦。
海森堡離開之後,風控部門留下了幾百份需要審核的合同和幾十個需要評估風險的重大項目。部下們每人手裏也握着一堆标的不是很大的項目草案,急等着安瀾修正。
安瀾到辦公室後,就開始處理堆積在案桌上的文件。旁邊的艾麗抿着嘴喝了一口茶,怯怯地問:“安主管,你要喝咖啡嗎?”
“加糖,加奶,謝謝。”安瀾頭也不擡地說。
艾麗默默地出去沖咖啡,中午的時候給安瀾帶了一份盒飯,傍晚下班時又打電話給安瀾帶了一份外賣。臨走時,見安瀾桌子上的文件已經減少了一半。
艾麗第二天早上來上班時,看見安瀾坐在桌子上,端着一杯咖啡,頂着黑眼圈,精神奕奕。
“morning,艾麗。”安瀾揮手。
“您不會是一夜都沒回家吧?”艾麗試探着問。
“是啊。”安瀾伸了個方圓兩米的懶腰,細瘦的腰從襯衫下擺露出來了,收回雙臂時,腳步不穩,忙扶住桌子站定:“好困哦。”
“去樓上的員工休息室睡一會兒吧。”艾麗好心道,正說着,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恭敬地朝向電梯間:“顧總好。”
顧辰微微點頭,走向辦公室,經過安瀾時說了一句:“幫我去銀行拿一份合約。”
安瀾有些遲疑,艾麗忙站出來說:“顧總,我去吧。”
顧辰臉上不悅,艾麗忙解釋說:“安主管昨天夜裏加班,一直沒有合眼呢。”
“去吧。”顧辰對艾麗說:“路上小心。”
“是。”艾麗兩眼放光,為了顧辰最後一句話裏的關心,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着離開了。
顧辰看了安瀾一眼,推開辦公室的門,說:“進來。”
Advertisement
安瀾跟着他進去。顧辰随手把桌子上的幾張紙疊放在一起,又指了指旁邊的一扇黑色小門,說:“去睡一會兒吧。”
安瀾很驚訝,那可是顧辰的專屬休息室。
“你傻站着幹什麽。”顧辰問他。
安瀾依言進了卧室,脫掉鞋襪,躺在king-size的大床上,床單很幹淨,枕頭上帶着一點很淡的冷水味道,這和顧辰身上的氣味一致。
安瀾把臉埋在枕頭裏,雖然他不喜歡顧辰,但是這味道并不讓他讨厭,反而很安心。
安瀾沒想到自己一覺睡到了下班,還是被餓醒的。他從休息室走出來,外面天都黑了。顧辰站在窗口,面對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和閃爍的燈光。
有那麽一瞬間,安瀾疑心他這是随時往下跳的節奏。安瀾下意識地走過去,伸手去拉他的袖子,還沒碰到,卻為自己的行為呆住了,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就收回手,恭敬而客氣地說:“顧總。”
“你醒了。”顧辰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安瀾忙道歉:“我今天太困了。”
“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和我一起去外地。”顧辰說。
“我嗎?”
“不然呢?”顧辰反問。
“公司裏還有一些事務沒有處理,您可以帶艾麗去。”安瀾并不讨厭出差,但是非常讨厭和領導一起出去。那樣自己就會淪落到奴才的地位。老板您喝水嗎老板您看報紙嗎?老板您做這個位置适合嗎?簡直煩透了。
“我要帶一個男助理過去。”顧辰說着,拿起桌子上的車鑰匙和手機,說:“走吧,一起回去。”
兩人剛走出辦公室,周圍瞬間黑下來,伸手不見五指。安瀾有點驚慌,眼看老板在旁邊,忙穩住心神,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調成燈光模式,在黑幽幽的走廊裏照出一小片光亮。
兩人走到樓梯口,安瀾率先走下臺階,一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伸向顧辰。
顧辰沒有碰他,而是從他手裏拿過手機,邁步走下樓梯,并對他說:“跟在我後面。”
安瀾跟在他身後,小心地邁步。他計算了一下時間,總共要走三十多層,每層樓耗費兩分鐘。總共需要一個小時。這麽長的時間裏,總不好幹巴巴地不說一句話。
“顧總。”安瀾開口。
“嗯?”
“您之前一直在德國生活嗎?”
“我父母是移民過去的,我自小在那邊生活。”
“明天我們幾點出發?”
“上午八點的飛機,不要遲到。”
顧辰的身影在燈光的照耀下,拉成搖曳纖長的弧線,冷風在空蕩蕩的樓道裏吹過,兩人一旦沉默,腳步聲就顯得格外響亮。
“以前,我的一個朋友說,很多流浪漢死後,鬼魂都藏在高層大樓的樓梯間裏,因為這裏暖和,人又少。”安瀾忽然覺得這話說的很唐突,他跟李客在一起的時候,李客很讨厭這種不着邊際的話,所以他從來都不說。
“真的有鬼魂嗎?”顧辰輕聲問他。
“有的。”安瀾很篤定。
“那我們要輕一點,別把他們吵醒了。”顧辰回頭看他,眼神裏帶着一點笑意。
安瀾愣了一下,心髒開始劇烈地疼痛。他攥緊拳頭,好容易才捱過了那陣痛楚。
走到一半時,整棟大樓恢複供電,安瀾與顧辰乘坐電梯下樓,各自去停車場取車離開。
第二天早上,安瀾臨走時,囑咐葉靈鳳按時吃藥,定時去醫院複檢。然後對李客說:“我不求你照顧我媽,但是你不準刁難她,也不準給她難堪。”
李客躺在床上,蟲子似的蜷縮起身體,抱着安瀾的腰:“不要走。”
“唉。”安瀾嘆氣:“我要賺錢養家的诶。”
他半跪在床上,低頭吻住李客的嘴唇。兩人長久地分享這個親吻,直到李客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脫安瀾的衣服,安瀾才推開他,急急忙忙地起身,看了一眼腕表說:“遲到了,遲到了。”
李客手裏落空,欲-求不滿地從床上坐起來,氣的火星亂蹦:“遲到了你還來撩我!”
安瀾忍笑,收拾着東西,對他連連道歉,從地上拉起行李箱時,瞄到了手指上的戒指,他開口說:“下個月你能排出時間來嗎?”
“什麽事?”李客疑惑地問。
“去歐洲結婚。”安瀾平靜地說,同時注視着李客的臉色。
“哦。”李客有些歉意地說:“下個月我要回老家一趟,可能沒有時間。”
“回老家做什麽?”安瀾随口問。
“老爸過生日,老同學結婚,全趕一塊兒了,大概住半個月。”李客無奈地說:“上次爸媽來,我已經答應他們回去了。真抱歉。”
“沒關系啊。”安瀾把手上的戒指摘下來,放到桌子上,彎腰拉起行李箱,臨走時對李客說:“反正我不急。要是你不擔心我被年輕貌美的小男生勾引走的話,你也不用急。”
李客笑着威脅道:“你敢。”
待安瀾關上房門離開,李客臉上的笑容沉下去,長久地注視着那枚戴了很長時間、邊緣已經有些磨損的戒指。他也有這麽一枚戒指,但是幾乎沒有戴過。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