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安瀾在公司了解到,小灰起草的合同交到海森堡那裏,已經審閱通過了。當天下午,滿載着五百輛中檔轎車的貨輪從海港出發,駛向太平洋。

下午時,兩個德國人走進顧辰的辦公室,安瀾敏銳地意識到這些人很可能是來調查前任總裁梁思遠的案子。

他匆匆煮了一壺茶,裝作很殷勤地樣子走進去,逐個給這些人倒茶。

他們都在用德語交談,安瀾雖然說不了幾句德語,但是能流暢地聽下來。這些人打算去調查那幾筆虛假合同相對方的財務報表和經營狀況。

“安瀾,去把艾麗叫進來。”顧辰見安瀾賴在辦公室不走,就想找機會把他支開,畢竟他與這個案子有很深的利害關系。

安瀾恭恭敬敬地走出去,關上門,壓低聲音對艾麗說:“艾麗,幫我個忙。”

過了一會兒,安瀾又重新走進辦公室,對顧辰道:“艾麗到其他部門打印材料了。”他用蹩腳的德語問其他幾個人:“我是顧總的助理——安,有什麽能為諸位效勞的嗎?”

顧辰還來不及阻止,那幾個德國人就讓安瀾去樓下準備車。

安瀾迅速跑下樓,五分鐘內找了一輛商務車,恭敬地給他們拉開後排車門,自己繞過車尾,坐在駕駛座上,欠身把副駕駛旁的車門打開,請顧辰上車。

顧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安瀾在心裏舒了一口氣,發動引擎。他們很快就到了本市最大的一家鋼材生産公司。車子停在辦公大樓前,幾人下車,安瀾邁步要走進辦公大樓,卻見顧辰領着兩個德國人,直接走向辦公樓後面的生産基地。

那是一個占地幾千畝的工廠,規模十分龐大,鋼材産量位居全國首位。不過這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整個工廠寂靜無聲。偶爾傳來兩個看門人吆喝着吃飯的聲音。

德國人率先走進去,安瀾也打算跟上,顧辰伸手,将他攔在一旁。

安瀾賠笑:“老板,這家工廠的負責人認識我,卻不認識你們幾個。所以他們未必配合你們的調查。”

“你還是,少自作聰明一點。”顧辰淡淡地說。

安瀾不笑了。兩手插進口袋裏,漫不經心地靠在車旁,把手伸進車廂裏,打開收音機,聽裏面的天氣狀況。這兩天從太平洋上升起一股熱帶氣旋,将會引發12級以上的風暴。近海城市都會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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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三個人從工廠走出來,顧辰手裏拿了一個透明的文件袋。安瀾瞄了一眼,看到“財務審計”幾個字。他心裏咯噔一下。

之後又陸續去了幾家公司。這些公司的經營狀況,只從外面就能看出來,辦公大樓前空蕩蕩地停放着幾輛環衛工人的車,樓裏亂七八糟,紙屑瓜皮随意亂扔。大部分已經關門歇業,還有一些已經破産的,公司大樓挂上了拍賣的牌子。

德國人在本市留了兩天,就拿着收集到的情報回去了,關于梁思遠和瑞安,刑偵部門已經在全國範圍內展開了通緝活動。不過兩人早就逃到國外去了,想來是抓不到的。

兩天後,公司運送貨物的輪船受臺風影響,船體受損,一半貨物抛入海中。

消息傳來的時候,公司內部的人都沒太在意,畢竟貨物既然已經搬運到船上,風險就轉移給買方了。直到海森堡審閱合同時,在密密麻麻的條款中,看到了DES這一組詞語,他瞬間覺得全身都涼了。

小灰是合同的起草人,首當其沖要負責,不過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實習生。真正要負全責的,則是主管海森堡,作為風控部門的主管,連這麽重大的漏洞都沒看出來,基本上也不用混下去了。

總部很快下來命令,把海森堡調回總部,至于繼任人選,由顧辰自己斟酌任命。

整個公司裏,除了安瀾,大概不會有第二個人更适合了,不過顧辰卻任命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做風控部門的主管,又給安瀾一個副職,從旁協助。

雖然是協助,但是憑安瀾的能力和閱歷,很快就把那位主管的權利架空了。

他現在身兼兩職,既是總裁助理,又是風控部門的副主管。同事們紛紛來給他道賀,下班時又起哄讓他請客。安瀾滿臉笑容,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下樓梯。驀然看到了小灰。

小灰抱着一個紙箱子,低着頭走出辦公大樓。他穿着淺灰色的西服、白色的襯衫,衣服雖然廉價,人卻稚嫩而青春,還是剛出大學校門的模樣。

衆人看見他,都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但是卻放低了吵鬧喧嘩的聲音。這個社會就是這麽殘酷,他們都從小灰身上,看到了些許自己當年的影子。

安瀾腳步放慢,等衆人離開後,走到小灰面前,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這家公司的規模和ZL差不多,他們的老總和我關系不錯,目前正在招人,你可以去試試。”

小灰擡頭,一雙冰冷的眼睛透過劉海看向安瀾。他緩慢地放下箱子,接過名片,然後沖安瀾鞠了一躬,聲音平靜地說:“謝謝老師,這段時間,我在您身上學了不少東西。不過這個。”他接過名片,撕成兩半扔到安瀾臉上:“我不需要了。”

說完,他彎腰抱起箱子,挺直腰板大步走出去。

安瀾彎腰把紙片撿起來扔進垃圾箱,若無其事去和同事喝酒狂歡。

安瀾喝得酩酊大醉,被同事送回家裏。李客和葉靈鳳被驚醒,急急忙忙地來扶他。那些同事早就知道安瀾的性向,所以見到李客之後,一點都不驚訝,而且很暧昧的笑,又跟葉靈鳳打招呼:“這位是伯母吧?”

葉靈鳳還沒開口,李客接了一句:“是家裏請的保姆.”他把安瀾搭在自己肩膀上,邀請那些同事進來喝茶。幾個同事紛紛推辭,含笑離開。

李客把安瀾放到床上,又起身給他倒茶。那邊葉靈鳳已經端着一壺濃茶過來了,嘴裏說:“寶寶喝酒後,總是喜歡吐……"

李客砰地一聲,把卧室的門關上。葉靈鳳的聲音随即被隔斷了。

安瀾滿身酒氣,嘴裏含含糊糊地嘟囔。李客饒是很喜歡他,也受不了這種樣子。他從床上拿起毛毯,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單算就這麽将就一夜。

半夜,安瀾在床上翻滾着叫李客的名字,李客忙掀開毛毯,走到床邊,把他扶起來,拍着他的後背問:“是不是胃裏難受?”

安瀾雙眼微閉,捂着嘴巴沖出去,跑到衛生間裏吐的昏天黑地。李客蹲在他旁邊,給他按摩後背。

兩人的身上袖子上都沾染了髒東西,李客心裏又氣又狠,一邊脫衣服一邊想:明天把這些衣服拿給他看,看他羞不羞!

安瀾被脫了衣服後,順勢就躺在了地板上。李客正要扶他,衣服裏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李客暗罵了一聲,單手扶着安瀾的後背,然後從衣服的口袋裏掏出手機。他看了一眼號碼,悄悄把安瀾放在地上,自己走進浴室,關上門,然後才按了通話鍵。

“老公,人家的錢不夠花了!”那邊傳來一個少年甜甜的聲音:“我稍後把賬號發到你的手機上,好嗎?”

“不準打我的電話。”李客清晰而冷靜地說:“不然我弄死你。”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挂斷了。

李客猛地把手機摔到牆上。機殼四分五裂,散落在地板上。

他沉默地去客廳,找出煙盒,一個人在陽臺上悶悶地抽煙。半個小時後,忽然想起來安瀾還被落在衛生間的地板上。他急急忙忙地跑進屋裏,把安瀾抱回床上,又把浴室的手機殼清理掉,然後才回去睡覺。

李客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直到天亮時才迷迷糊糊睡下。他中午醒來,看見安瀾正背對着他用電腦,屏幕裏是漂亮的房地産廣告。

李客湊上去,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含糊地問:“幹嘛呢?”

“買房。”

李客微微睜開了眼睛:“幹嘛?你要炒房?”

“自己住。”

“咱們不是有房嗎?”李客一頭霧水。

安瀾這才轉過頭,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給我媽買。”

“咦?”

“我不希望,她住在自己兒子家裏,還要被當成保姆。”

李客挺直了腰板,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安瀾:“喂,你、你昨天在裝醉?”

“真喝醉了。”安瀾繼續翻看網頁,漫不經心地說:“不過跟外人喝酒,再醉也要留個心眼的。看見你之後才徹底睡着。”

“哦。”李客放下心,和他一起看網頁,問:“你打算買什麽樣的?”

“最貴的。”安瀾淡淡地說。

李客沉默了一會兒,打算不和安瀾說話了。他覺得安瀾跟暴發戶似的,不管買什麽,口頭禪就是:“給我拿最貴的。”不過安瀾的确是很有錢,這點連李客都望塵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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