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平常的工作中,安瀾與顧辰保持着很疏離的上下級關系。難得見上一面,見了面也極少說話。自上次兩人小小地争吵後,見面的次數就更少了。
這天中午,剛吃過午飯,員工們各自在自己辦公桌前打瞌睡、玩游戲。安瀾閑得無聊,從艾麗那裏借了幾本時尚雜志,一個人在辦公桌前翻閱。
所謂時尚雜志,說是色-情雜志也不為過。厚厚的一沓紙,印着各色歐美男人的近照,大部分穿着性感緊繃的小內內,小部分則直接平躺,以小腿屈起的陰影遮住腿間的那套工具。
這些照片無論從觀賞的角度還是從藝術的角度來講,都十分精妙。安瀾緊繃着一張臉,從每一張照片裏都看出了顧辰的影子。
門輕輕的響了一下,顧辰閃身進來。安瀾看見他,不動聲色地辦公室的窗簾拉上,然後才露出一個很淺的笑:“來了?”
顧辰見他笑得不陰不陽,只好也回應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坐吧。”安瀾繼續低頭翻雜志。
顧辰見他始終不搭理自己,只好是發揮了默罕默德的智慧,山不到自己這邊,自己就去山那邊。顧辰走到安瀾身邊,微微彎腰,搭讪道:“還忙着呢?”
他以為安瀾在處理公司事務,結果卻看到了一個男人飽滿的內褲。顧辰的的笑容幾乎維持不下去了,輕聲問:“這是什麽?”
“雜志。”安瀾說完,推了推顧辰:“你去搬一把椅子,咱們倆一起看。”
“我看這種東西幹什麽!”顧辰幾乎要發火。
安瀾是本着好東西一起分享的原則,沒想到卻惹惱了顧辰。他睜圓了眼睛看着顧辰,表情有些尴尬,又醒悟似的“哦”了一聲,嘩啦嘩啦翻了幾十張書頁,停留在一個白俄美少年的圖片上。
“你喜歡這個對不對?”安瀾調笑道。
顧辰眉間萦繞着黑氣,他神情不耐煩地把雜志扔到一邊,語氣不善:“我說了,我不喜歡看。”
安瀾有些困惑,雙手合十點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顧辰,慢慢說:“都是頂尖的男模啊。”
“一群男人,硬邦邦的,有什麽可看的。”顧辰依舊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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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安瀾簡直疑惑到了極點,他反複思考着顧辰說過的話,最後看向顧辰:“顧總,你不喜歡男人嗎?”
“不喜歡啊。”顧辰回答得很利落。
安瀾默默地低頭思索。過了一會兒才遲疑而莊重地開口:“顧總,我們兩個可能有一些誤解。”他用手指點着自己的胸口:“我可是一個男人啊。”
“我知道。”顧辰說:“我看過你的履歷。上次在酒店裏,我也看過你的身體。”
顧辰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伸開雙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開口:“反正我就是喜歡你。第一眼看見你就很喜歡。沒有考慮過你的性別。”
安瀾覺得挺神奇的,不由得笑了:“一見鐘情。”
顧辰嚴肅的點點頭:“我對你一見鐘情。”
當天下午下班的時候,安瀾坐在門口,眼見顧辰離開了辦公室,他迅速收拾東西跟上去。兩人到了地下停車場才走到一起。
顧辰眼神望着前方,嘴角卻浮現出一絲笑意。
他們在外面吃了一頓飯,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因為剛下過一場雨,草坪裏很泥濘,沒有人出來乘涼。但是在草叢深處,卻趴伏着一個黑色的影子,起初以為是小狗,等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個男人。
男人穿着膠鞋和衛衣,蹲在草叢裏用鏟子擺弄草地,旁邊放着一個塑料水桶。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人,大概是不會引人注意的。然而這個男人的背影卻十分的動人,肩膀單薄,腰身纖細,給人一種北方佳人、傾國傾城的錯覺。
安瀾停下了腳步,踩着軟軟的草坪走過去。男人聽見腳步聲,立刻回頭,面孔果然漂亮到了極致,是真正的美人。
小小的塑料桶裏裝滿了幾十條扭動的蚯蚓,瞧着很惡心。
“你好,我是這棟樓的住戶,你在做什麽?”安瀾含笑問,他見了這絕色美人,魂魄都有些移位了。
美人沒有任何防備心,一雙鴿子灰顏色的漂亮眼睛微微翹起,花瓣般的嘴唇裏吐出柔軟好聽的話:“我要挖了蚯蚓去釣魚。”
這美人看起來二十多歲,說話神态卻宛如十幾歲的孩童似的。安瀾覺得好玩,于是說:“你要釣魚可以去買魚餌呀。這些蚯蚓怪髒的。”
美人把小鏟子放下,小大人似的嘆氣:“誰說不是啊,不過我沒有錢,買不起魚餌。”
安瀾哭笑不得。
“其實我也掙錢的。不過我爸爸把我的錢都拿走了。”美人說到這裏,攥起白皙卻沾滿了泥點的小拳頭,氣憤又無奈:“唉,一個人年紀大了,脾氣就變得古怪暴躁起來。我這個做兒女的,只好讓着他了。”
正說着,一輛黑色的越野車直接停在了草坪旁邊。車沒停穩,一個高個子的中年男人從車裏出來,暴喝一聲:“夏幼鷺!你給我滾回來。”
美人很郁悶地站起來,搓了搓手,做錯了事情似的不敢說話。男人穿過草坪,沒理會安瀾,抓起美人的手往車裏走。美人掙紮着要拎自己的塑料桶:“我的蚯蚓。”
男人索性攔腰把他抱起來,直接塞進車裏,嘴裏訓斥道:“你多大了,還玩這種東西!”美人氣得抓耳撓腮,大聲說:“夏野是大壞蛋。”男人亮起了巴掌,美人立刻改口:“爸爸……”男人砰地一聲關上車門,駕車離開。
安瀾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鬧劇,腦子幾乎不夠用了。這算是怎麽回事。他越過草坪,顧辰還在原地等候,這讓安瀾有些意外,他以為憑顧辰的性子,應該是不等自己早就上樓了。
“剛才那個男孩子說什麽?”顧辰問。
“是一些小孩子的瘋話。”安瀾自顧自地思索着,忽然明白了,這個美人應該是那個男人養的所謂情人,因為兩人的年紀最多相差五六歲,實在不像父子。
過了一會兒安瀾才想起來問顧辰:“怎麽問起他了,你認識?”
“不認識。”顧辰說:“他怪怪的。”
“瞧着心智有點不足,可惜了。”
“不是。”顧辰說:“他的內心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他思索着,最後只說了句“反正挺奇怪的。”
他們沒有看到的是,美人父子的車頂上,趴着一個穿着黑衣的死神。
死神的眼睛透過車頂,直勾勾的看着美人的臉頰。那張臉的主人早已經死去了,而那個十幾歲早夭的頑童卻狡詐地占據了這具身體。這個孩童的靈魂,堪稱萬年難遇,兩次在将死之時,脫離了肉身,霸占另一個人的軀體。
這種靈魂是可惡的,嚴重擾亂了死神的正常工作。他們這些死神見了這種靈魂,不問緣由,一律斬殺。
死神将他的鐮刀伸到美人的眉間,企圖挑起一縷魂魄,和以前一樣,失敗了。看來這個美人和身體契合得很嚴密。死神無奈,又不能違反職業規定強行殺了他。算了,由他去吧。死神嗖地一聲飛走。而司機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一點暖意,他調低溫度,騰出一只手摸美人的頭發:“寶貝,冷不了?”美人肩膀一甩,眼淚汪汪地瞪了他一眼,還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