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翹翹是被凍醒的,全身冷的縮成一團,卻沒有力氣從床上起來,略微動一下,身體就像被撕開了似的。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床上起來。身體雖然疼痛,但是大腦卻是清醒的,他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所有的事情。翹翹沒有勇氣回頭看,只是麻木地挪動身體,走向浴室。

溫熱的水從頭發流過身體,周身的血液漸漸流動,他感到了尖銳和遲滞的痛感。他的雙腿戰栗,忽然一股奔騰的液體從身體裏流出來,簡直不受控制似的,順着大腿流到腳面。翹翹沒敢低頭看,他的下半身幾乎是麻木的,他懷疑自己是失禁了。過了好一會兒,他瞄了一眼地面,看到了大片鮮紅的血液,被水流沖散,幾乎把浴室的地板鋪滿。

他的身體流了大量的血,然而卻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翹翹麻木地用花灑沖洗股間,直到不再有血液流出來。他赤身裸體地走出浴室。雙手顫抖着攥成拳頭,指甲把手掌紮出四個血印。翹翹走進廚房,打開櫥櫃,拿起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然後走進卧室。

卧室裏狼藉不堪,地面上胡亂扔着衣服和安全套,床上的兩個人橫七豎八地躺着,似乎睡得很熟而且安逸。翹翹木然地看着兩個人,然後目光停留在兩人的脖頸處。只要用刀刃在動脈處劃一道,就可以了。

翹翹舉起菜刀,看了看刀刃,一步一步地走向李客。

早晨的城市非常安靜,一輛灑水車慢慢地駛過,歡快地童謠隐隐傳來。

翹翹哆嗦了一下,忽然清醒過來了。

他穿上衣服,拿了一把錢裝到口袋裏,冷靜地下樓。他在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司機瞧他臉色異常蒼白可怕,就問:“小兄弟,是去醫院嗎?”

翹翹低頭想了一會兒,說:“去警局。”

安瀾很迅速地辦理了離職手續,雖然公司高層非常惜才,不願意他離開。但是安瀾在這裏工作了十年,按照簽訂的合約,是可以随時走人的。于是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的,他離開了ZL公司。

安瀾家樓下的火鍋店生意很好,老板又熱情健談。安瀾一個人懶得做飯,幾乎一天三頓都在火鍋店裏解決,還和老板成了好朋友。他自己也想開一家火鍋店,他手裏的積蓄雖然多,但是架不住坐吃山空,所以要找一點投資項目。火鍋店老板聽說了他的想法,當即把嘴巴關得很嚴,所謂同行是冤家,商場無兄弟,他不願意給自己培養一個競争對手。

安瀾只是随口說說的,并沒有付諸行動。有一次散步路過花店,看見滿屋子都是盛開的鮮花,又忽發奇想,要去做一個花農。火鍋店老板聽說他不再搞餐飲業,當即前嫌盡釋,重新恢複了友誼。

其實安瀾也不明白自己要做什麽。他只是在打發時間而已。顧辰不回來,他完全提不起生活的熱情。

安瀾接到了警局的電話,當時心裏還挺困惑,回想這半年來也沒做什麽缺德的事情啊。警員在電話裏簡短地說,是他的朋友李客涉嫌一起強奸致重傷的案件。

安瀾匆匆趕到警局,一路上腦子飛速旋轉,憑他對李客的了解,是絕對做不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在接待室裏,安瀾以委托代理人的身份見到了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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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客穿着灰不溜秋的短袖襯衫,腳上提拉着涼拖鞋。頭發很長,蓋住了眉毛,胡子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嘴唇和腮邊。他手上戴着刑具,被兩名警察帶到方桌的對面,木然地坐下。

“安瀾……”李客只叫了這一聲,灰色的眼睛裏滿是驚恐和茫然。他是國家級的心理醫生,又是在讀博士,前程遠大,這一次算是跌到泥土裏了。

安瀾已經聽辦案警察講了事情的經過。這件事情,安瀾也覺得很棘手,兩個人在床上被抓獲,鐵證如山。就算李客是喝了酒,但是法律上可沒有把醉酒當做豁免的條件。

“你也太糊塗了。”安瀾看他這個樣子,氣得牙根發癢:“你怎麽不把自己喝死!”

安瀾以雷霆萬鈞之勢把他痛罵了一頓。而李客低下頭,腦袋越垂越低,幾乎鑽到了褲裆裏。

罵完之後,安瀾平複了情緒,還是要幫他收拾爛攤子。兩個人的關系,已經是比親人還要親密,雖然平常不怎麽見面,但關鍵時刻,是可以以命相搏的。

“我幫你找律師。”安瀾說:“在此之前,你什麽都不要說。”

“已經審訊過幾次了。”李客聶諾道。

現在還處于立案偵查階段,沒有移交到檢察院。可供活動的空間還非常大。安瀾安慰他:“不用怕。我會想辦法救你的。那個男孩子現在怎麽樣了?”

李客聽到這裏,把臉別轉過去,不想說話。

安瀾有點急了:“你他媽再給我臉色看!老子不管你了。”

“我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李客有些怄氣地說:“我那天就是喝酒,後來躺在床上睡覺,我根本就沒有碰過翹翹。然後早上醒來,就看到滿屋子都是警察。”他無辜又憤怒地說:“關我屁事啊!”

安瀾攥着拳頭,恨不能把他的榆木腦袋捶進肩膀裏。他站起來,俯身在李客耳邊說:“那張床是不是你家的?那瓶酒是不是你提供的?那個男孩子是不是被你拐騙到房間裏的?那個人渣虐待翹翹的時候,你是不是在旁邊觀看?”

李客張着嘴巴看他,茫然地點頭。

安瀾看着李客的眼睛說:“這就不能算無辜了,李客,這是罪大惡極啊。”

李客重新陷入了沉默,他這幾天一直處于驚恐不安之中,精神幾乎要崩潰。安瀾知道自己是李客僅存的救命稻草,所以不再拿話刺激他。好言安撫了幾句,臨走時又囑咐道:“我剛才問的那幾個問題,要是旁人再問,嘴巴鎖牢一些。”

安瀾離開了李客,與舊時同學聯系,找了一個在性侵害辯護方面很厲害的律師。然後他多方打聽,找到了翹翹目前所在的醫院。

他來的時候,翹翹剛經歷了一次直腸修複手術,麻醉藥的作用尚未消退,正躺在床上休息。安瀾隔着門上的玻璃看了一會兒,并沒有進去。他詢問了主治醫師,得知翹翹的直腸撕裂很嚴重,即使修複成功,也會留下終生的傷殘。

安瀾與翹翹僅有數面之緣,談不上有太多的交情。但是目睹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孩子遭此劫難,心裏也覺得怆然。離開醫院後,律師打電話給他,說李客要見他。

安瀾心裏憋着一股火,臉色陰沉地與律師一道去見李客。

這次是律師與當事人的正式見面,所以警員都離開了。

律師對李客講了目前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說服翹翹取消指控。

“李先生和受害者已經同居了半年,算是情侶關系了吧。”律師說:“這起強奸案呢,可大可小,往大了說,就是惡意傷害,至少要判五年。往小了說呢,無非是聚衆淫亂,這屬于治安管理的範疇,罰點錢就OK了。所以只要李先生和安先生能夠做通受害人的思想工作。讓他在警察面前改變原有的供述。這件事應該能壓下去。”

李客眼睛略微亮了一下,開口道:“他、他倒是很喜歡我的。”他看向安瀾,說:“你幫我向翹翹求情好嗎?我這件事情确實做得太混賬了,等我出去了,我給他跪下道歉。他的心一向很軟的,你跟他說,念在我們往昔的情分上,請他高擡貴手。”

安瀾等他說完了,想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情分才值幾個錢啊。”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看向李客,說:“辛虧我不像翹翹那麽愛你。”

李客臉色僵了一下:“你什麽意思?”

安瀾此來不是和他吵架的,于是言歸正傳,問道:“李客,你現在手裏總共有多少錢,把房子車子手表古玩全加起來。”

李客低頭想了一會兒,說:“我、我其實沒有多少錢,車子已經開了四五年了。加起來大概二百多萬吧。”

安瀾熟知李客的底細,這時候不禁拍桌怒道:“李客,你別糊塗,現在是花錢買命!除了你身上的這一套衣服,剩下的所有在你名下的財産,包括股權、有價證券,所有值錢的東西,加起來總共有多少!”

李客哆嗦了一下,低頭思索了一會兒說:“大概四百萬的樣子,但是股權和證券是沒有辦法變現的啊。”

安瀾想了想,點頭說:“差不多了。”

“你要幹嘛?”李客瞪大眼睛問。

“給翹翹啊。”安瀾理所當然地回答。

李客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甘地說:“全、全給啊?”他不是貪錢的人,但是這些錢畢竟是十幾年的心血。

旁邊的律師也忍不住插嘴道:“賠償數額未免也太大了。”

安瀾瞪着李客說:“李客,你那點錢,對于翹翹身體和心靈上受到的損失,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安瀾并不知道翹翹內心的感受,但是他想象如果顧辰親手把自己交給一個惡魔去淩辱,并且在旁邊觀賞、說風涼話。那他自己的心都會裂成碎片的。

安瀾轉身對律師說:“不要擔心他變成窮光蛋。你的代理費由我出。”

于是這兩人都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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