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安靜的茶館裏,安瀾和顧辰坐在木板做成的小隔間裏,袅袅的茶香從紫紅色的茶杯中升起。店裏播放着一首很俗氣的流行歌曲,幾個年輕人在遠處肆無忌憚地說笑。
安瀾兩只手放在桌子上,一會兒端起茶杯,一會兒又放下,他是被顧辰強行帶出來的。見了面,兩人卻沒有多餘的話可說。
顧辰開門見山地問:“我在中國的那兩年,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安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坦然地搖頭:“沒有。”
顧辰不信任地看着他:“真的?”
“為什麽要問這個?”
顧辰不願意和他說自己的婚姻狀況,只是簡略地說:“我從別處聽來的,我在中國的那段時間,不可能孤身一人吧。”顧辰的猜測不無道理,他是個挺有魅力的男人,在感情上很少出現空窗期這種事情。
安瀾将身體靠在椅背上,想了一會兒才猶豫地說:“有、有一個人,你們兩個曾經很恩愛。”
“他是誰?怎麽不來找我?”顧辰睜大了眼睛。
安瀾有點無奈,苦笑道:“你已經不認識人家了,他找你幹嘛,看你和妻子女兒合家團圓嗎?”
顧辰一時語塞,覺得安瀾是一派胡言,但自己又找不出理由來反駁。
安瀾端起茶杯,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只覺得無比酸澀。過了好一會兒才轉換話題道:“你打算在中國待多久?我陪你四處逛逛。”
安瀾只是說了一句客套話,但是顧辰卻老實不客氣地說:“好,我正好缺一名向導。”他掏出手機,問:“你郵箱是什麽?我把這一個月的游玩路線圖發給你。”
安瀾驚訝地看着他,後悔得想咬舌頭,一個月的路線圖,你是想把整個中國都走一遍嗎?
“我店裏的生意最近很忙。”安瀾戰戰兢兢的,想把之前的那句話收回來:“可能抽不出太多的時間,要是你想在這座城市附近玩,我倒是可以陪你。”
顧辰有些失望,但是畢竟和安瀾不是很熟,不好太麻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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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一壺茶後,兩人起身出了茶館,此時正是下午兩三點,街上行人很少,整座城市沉浸在午睡的氣氛之中。安瀾打了一個哈欠,茶葉也拯救不了他嗜睡的習慣,此時他只想躺在屋裏的沙發上睡覺。
顧辰站在街邊,興致很高地說:“我們去動物園吧。”
安瀾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膝蓋裏,胡亂說道:“兩個大男人去什麽動物園。”
顧辰一向是獨斷專行的,他在街邊攔了一輛車,把安瀾拎進車裏,一刻鐘之後,兩人到了動物園門口。顧辰跑去窗口買票。安瀾像一個不倒翁似的倚在白色的欄杆上,望着顧辰的背影嘆氣:不講理,失憶的時候是這樣,恢複記憶了還是這樣。
動物園裏其實沒有什麽可看的,只有小朋友才會對着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動物驚喜的尖叫。顧辰帶他來這裏,主要是想見見那只羊駝。按照安瀾說的,既然羊駝是顧辰的寵物,那麽顧辰對它多少會有一些印象的。
他們進入草食動物專區,周圍就一直彌漫着幹草和糞便的味道,雖然不至于刺鼻,但是終究是令人讨厭的。在一排低矮的栅欄內,零零散散地站着幾只白色、黃色的羊駝。
顧辰看清了這些東西,驚得剎住了腳步,心想自己失憶的時候腦子一定是抽風了才會把這種髒兮兮的怪物當寵物養。而安瀾早已經跑過去,跨過栅欄,跑到了辰辰身邊。
這只小羊駝在動物園裏結識了新的朋友和愛人,把撫養了自己的安瀾忘得快差不多了。見安瀾來看自己,只是禮節性地拿腦袋蹭了蹭安瀾的胸口。
安瀾摸着羊駝毛茸茸的頭發,它渾身的毛發很長,頭上有一縷遮住了大大的眼睛。安瀾蹲在地上,覺得它頭上的那縷頭發十分礙眼,左右環顧了一下,從工具房裏拿出一把剪刀,利索地給它剪了個平頭。
小羊駝雖然不知道自己被安瀾毀了發型,但是很不耐煩被安瀾擺布,搖頭晃腦地要逃開。安瀾放下剪刀,端詳了一陣,非常滿意,于是松開了它,把剪刀放回去,又抓了一把幹草,放在手心裏,喂到羊駝的嘴邊。
顧辰兩手扶着栅欄,遠遠地看着。羊駝是怪模怪樣的,但是安瀾卻非常的好看。顧辰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就是覺得眼前的這一幕非常溫柔。
安瀾沖他招招手:“顧辰,你進來呀,它們不咬人的。”
顧辰哭笑不得,他只是嫌裏面髒而已啊。
顧辰邁步走進去,很小心地避開地上的髒東西。安瀾一邊給羊駝喂草,一邊輕聲說:“我叫你顧辰,沒問題吧,反正你現在不是我老板了。”
“沒關系。”顧辰終于找了一塊幹淨的地面站住,抽空說話:“這個小東西就是我之前養過的寵物。”他失笑道:“我那會兒眼睛沒問題吧?"
安瀾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小臉緊繃,半晌才不情願地說:“其實你那時也不喜歡養寵物,主要是為了讨你喜歡的人高興。”
顧辰很有興趣地看着他,笑道:“原來我也做過這麽無聊的事情。”
安瀾把手裏的草扔到地上,拍了拍手,轉身走了。顧辰在後面跟着他,追問道:“他長得什麽樣子?我幹嘛那麽喜歡他?“
顧辰的問題簡直讓人無法回答,安瀾捂着耳朵,怒視着他,忍氣道:“我怎麽知道!不要提他了!”
顧辰好脾氣地說:“那就不提了。”
回去的時候,倆人攔不到出租車,在路邊等了半個多小時,安瀾又開始打哈欠。他的安眠藥前天吃完了,以至于昨晚失眠了一夜,天剛亮,他就開始克制不住地打哈欠流眼淚,偏偏腦子昏沉沉地睡不着。
他困得睜不開眼,眼睫毛被淚水打濕,濕漉漉地粘成一縷。顧辰謹慎地問:“你平常不會是服用什麽依賴性的藥物吧。”
“沒有。”安瀾斷然回答。
正在這時,一輛公交車停靠在路邊,兩人眼看是攔不到車了,只好走進公交車,幸好車裏并不擁擠。顧辰坐在靠窗的位置,他顯然是把公交車當成觀光車來用了。而安瀾掩着嘴打哈欠,坐在顧辰身邊,身體軟綿綿地往地上滑,滑到一定程度,他必然驚醒,于是揉揉眼睛,重新調整坐姿。
他就這麽在座椅上滑來滑去,後來顧辰實在是看不過眼了,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下:“要睡回家睡去。”
安瀾蹬直了小腿,困得幾乎睜不開眼睛,氣若游絲地說:“讓我靠一會兒。"說罷很小心地把頭靠在顧辰的肩膀上。顧辰推了他幾下,沒有反應,又看他實在是困得可憐,只好聽之任之了。
公交車在路上搖搖晃晃,安瀾的小腦袋也随之擺來擺去。二十分鐘後,安瀾的上半身已經完全地躺在了顧辰的腿上。他睡得好像要斷氣了似的,呼吸一陣急一陣緩,但就是不醒。
安瀾的失眠症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夜裏不能睡,白天只零零散散地睡個把時辰。他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安穩香甜地睡過了。
汽車到站的時候,顧辰終于忍無可忍地推開他,揪着他的衣領下車。顧辰的衣服上蹭到了幾點口水,他嫌惡地把外衣脫下來,扔給安瀾。
安瀾半張臉通紅,頭發一半整齊一半毛躁,像是在課堂上睡懶覺的小學生。他打量着四周,含糊地問:“怎麽了?”
“你這人,怎麽說睡就睡着了?”顧辰暴躁地說。
“嗯。”安瀾這才發覺手裏拿着顧辰的衣服。
“衣服不要了。”顧辰冷淡地說。
安瀾抱着顧辰的衣服,在清冷的夜風裏,大腦漸漸恢複了清醒,他擡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替顧辰打開車門。待顧辰坐進去後,安瀾彎腰低聲說:“衣服我幫你送到幹洗店裏。”
“都說了不要了。”顧辰打算關閉車窗。
安瀾用手掌擋在車窗上,他隐約猜到剛才自己在車上大概是做了什麽事情惹顧辰不高興了。顧辰可不是同性戀,對于同性的接觸,應該是很排斥的。
“我夜裏失眠很嚴重,白天總是會控制不住地犯困,”安瀾局促地解釋:“我平常不這樣的。你別介意。“
顧辰聽到這些,語氣才略微和緩了一點:“沒關系。”他把安瀾的手推開:“早點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