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池水冰冷, 卻不嗆人。

只是恍惚剎那間,聽到一聲呼痛,那是他娘, 他竟然忽略了這個時候, 恰好是他出生。

時九瀾只來得及匆匆瞥了一眼, 他娘躺在床上,面色有些白,但此時并無疼痛, 他提前準備的無痛訣要生效了。

娘生孩子會無事, 也不會痛。

他爹陪在身邊。

很快, 時九瀾的意識有一瞬的黑暗, 再度睜眼時, 發現自己換了個世界。

他置身懸崖之上,寒風烈烈。

這個世界透露着死寂,時九瀾掐指一算, 還有一些生機。

随後他就發現,這個還是他還處的世界,但很明顯衰落了很多。

這就是天道想告訴他的結局嗎?

最終将走向衰落。

而這一線生機, 在天下,更在……修道者上。

時九瀾被驅動着,一瞬間來到了一個大殿堂。

發須皆白的老者, 衣着簡樸, 眼神清透卻又能看盡世間萬物。

他沉沉的望向天空。

“自修道起一萬五千載, 吾學遍衆師,縱觀大道, 感悟修行, 收獲甚多。而今天道有缺, 吾當為之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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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補全大道。

時九瀾幾乎不用思考,就知道,他準備祭了自己。

“身為第一修行者,我清伏義不容辭。”

清伏甚至非常決絕,眼裏還有遺憾:“只是……哪怕我一人獻身,也不過滄海一粟。”

“不夠,不夠啊。”

“我明白清伏長老的大義,也明白這還是不夠,所以,我肖陽也願意盡一份力。”

大堂之上,有一人緩緩走出,發冠精致紫衣飄動,面容嚴肅,隐隐的道意而湧動着。

清伏看到他,怔了一下:“谷主……你何必?我記得谷主并不是沖動之人。”

“身為天下最受尊敬的長老都可以為了天道奮不顧身,”肖陽冷硬的臉上卻有了笑,“我這個丹谷谷主,又豈能置身事外?”

“不就是一死,又有何懼?”

“只要天道補全,蒼生便可得救,我區區一道,不過取之于道用回于天罷了。”

“相反若放任天道殘缺,此界之人再難保了,天道無,蒼生消。”

“吾輩修道,當從心,這是長老從小就教給我的,”肖陽深深的望着天空之上的天道,時日不多了,殉了他,還可以延續一些時日。

“而今天道有缺,吾輩當為之獻身,不也是理所應當的嗎?”

“長老不必勸我,我意已決。”

清伏閉了眼,緩緩再睜開:“是啊,我當初是這麽教你的,只是也沒想到……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也罷也罷,你既已決定,多說無用。”

肖陽眼裏有了笑:“長老當初也沒有想到今天吧,但是我終究沒有辜負長老的教導,以天下為重,行正義事,努力修行,只是可惜……沒有辦法飛升了。”

“長老有沒有覺得欣慰呢,我像您一樣走到了現在。”

清伏眼裏浮起了霧:“我……很欣慰。”

肖陽笑着笑着,眼裏有了淚:“只是可惜,我們都沒有來世了,不然我還想再做您的徒弟,再接受一次師傅的教導。”

堂下忽然有人來報:“清伏長老,谷主,各宗宗主求見。”

肖陽收了情緒,恢複了冷硬的面容:“讓他們過來吧。”

白袍文雅之人緩緩走上來,只是面容上略帶憂傷:“ 谷主。”

肖陽:“游兄,游兄不在流越宗,怎麽突然想起來丹谷了?”

流越宗宗主仿佛看透了一切:“肖兄難道不是在商讨如何補全天道一事嗎?”

“我與容兄商議過了,補全天道一事,怎麽能少了我們?多一個人不是多一份希望嗎?”

肖陽微微愣了一下:“你們有結果了?”

流越宗宗主只是一笑:“難道肖兄只準備自己與清伏長老補天嗎?”

“這樣的大事,我們流越宗與于煉器宗豈能錯過?”

一位黑袍冷酷的男子倏然出現:“游兄說得極是,我身為煉器宗宗主,豈能不管不顧?”

流越宗宗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極是,不過一死,我游心微從未怕過。”

“只是為天道獻身而已,又有何懼之?身為宗主,我豈能逃避?”

“怎能只讓肖兄獻身?平日裏我們幾大宗共同進退,而今亦然。”

肖陽動容:“游兄……”

煉器宗宗主也是決意不改:“我容禀亦然。”

“天道有缺,蒼生有難,豈能獨善其身?”

“容兄說的好,這樣的大事怎麽能少得了我上宗,身為上宗的宗主,要真是怕了,便也不配與你們做對手了。”

上宗宗主哈哈大笑,俯掌大步而來。

“巧了,今日我們都不約而同在這個時候來,果然是緣分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

“天道有缺,怎麽能少得了我尚寂呢?”

明明是赴死,他們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害怕,有的只是大義和決絕。

就像是在說,不過一死,不過如此。

但時九瀾知道,哪怕只有他們,也不夠,天道有缺,需要補的真的太多太多了,并不是幾個人就足夠的。

他們只怕……

時九瀾眼中也是悲涼,他們願意為了補全天道獻身,可終究杯水車薪。

“此事并不應少了我……”瘦弱纖纖面若好女的人,緩緩走近。

他不疾不徐的說着:“我善門也願意獻一份力,身為門主,我更當擔起這個責任。”

“盡我之能補天,延緩天道消亡之速。”

時九瀾看得出,哪怕善門門主知道,也許這無濟于事,可還是毅然決然獻身補天。

“自擔任門主這一天起,我寧善便一直沒有忘記自身的責任,踐行天道的意志,懲惡揚善,維護一方,天行有缺時,我也該奮不顧身。”

“死亡并不能讓我畏懼,我只怕……這還不夠。”

他的眼裏盡是悲憫和悲哀。

“門主無需自責,盡己所能,便已足夠,佛門便由我來。”

那人緩緩走來,衣袍飄動,臉龐精致,恰似少年,然而這一張臉,時九瀾曾經見過。

那時他還在第一世的時候,其中一個友人,佛子淨無修。

寧善看到他的那一刻,愣了一下:“佛子淨無修,佛門也要舍得佛子了嗎?”

淨無修幹淨的眼裏盡是平靜:“在天下面前,沒有什麽是舍得與舍不得的,無修唯有一顆菩提心能用。”

“我曾于悟道時窺見這一幕,菩提心,可暫時補全天道數萬年,其中還需要各宗宗主,各界人士支持,便可延緩萬萬年。”

“當日,道問無修,可曾後悔,如今我可以回答,并未。”

“無修一心修道,而今一心補天,并不害怕,也不後悔。”

“連最年輕的佛子都不怕,我們怕什麽?我方門與陣門,理應也參加才是。”

“既然做了這門主之位,便該擔起這份職責,不然有違道,有違誓。”

方門門主是個精瘦男子,面相精明,陣門門主是背着棋盤的瘦弱男子,面容偏清秀。

陣門門主笑起來如沐春風:“我與雲兄早已決定,此事我們必須管。”

方門門主:“從走上修道這條路開始,我便決定守護這方天下,如今天道有缺天下有難,是時候該出來了。”

“做個縮頭烏龜可不好,這等沒擔當的事我方門可不做,身為宗主,自當做表率。”

陣門門主望向他:“雲兄說的很有道理,所以這件事不能少了我們兩個。”

“只是很可惜,日後再也不能與雲兄合作了,心中有點遺憾。”

“這數千年的情誼,終究……”

方門門主笑了,好似一點也不在意:“可這與天下比起來,孰輕孰重,你我都知曉。”

陣門門主也笑了,灑脫釋然:“是的,與天下相比,這情誼……怕是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可我并不後悔認識雲兄。”

方門門主也釋然了:“我亦然。”

“周兄,這怕是我們最後一次合作了。”

然後看向衆人:“這怕也是在座的最後一次合作了。”

忽然又一聲嘆息落下,來人恍若步步生蓮,面容清透,又透着慈悲。

“我巫門,也義不容辭。”

尚寂咦了一聲:“連不出世的巫門,也被驚動了嗎?”

巫門門主看向他:“盛時不必出,衰時自當頂上,天下興亡,巫門豈能坐視不理?”

“若是如此,有違巫門祖訓。”

尚寂:“就是可惜了門主,要與我們一同補天了。”

美貌的巫門門主看他:“那又何懼?”

“活着也終究要離去,只不過現在早一點罷了。”

“諸位都不怕,我巫潋怕什麽呢?”

“有諸位作陪,巫潋縱死也無憾。”

巫潋看着天,就像是看到了蒼生受苦,就是看不到苦難結束的那一天了。

尚寂忽然大笑:“說得好!”

“在座齊聚一堂,我尚寂死也無憾!”

他們獻身,只為了延緩萬萬年。

在座的幾人,都是距離大道最近的人,尤其是清伏長老,他在證道的邊緣。

他們本該大道有成,而今決意獻身天道。

作者有話說:

二更,這個副本的後半段在下一章,時崽在這裏只能是旁觀者,他見證了另一條支線的結局,不過幸好,這次他們不用獻身了,會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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