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牢房中，環境陰暗潮濕。
殷紀楚看着這樣的環境，步伐是越走越沉重。明明祁淼不久之前還是将士們愛戴的頭領，沒想到現在卻成了階下囚。
而等他真的來到祁淼的牢房前時，心更是泛起一陣陣的抽痛。祁淼這家夥未免也瘦得太多了。根據他簡單的目測，祁淼比之前至少瘦了有20斤以上。
“喂，祁淼~”，他輕輕的喚了一聲。
半睡半醒的祁淼，睫毛先是輕輕動了一下，随即眼皮撐開。露出裏面無精打采的眸子，接着綁在他身上的鐵鏈也發出“叮當”的響聲。
他向前走了半步，但又似乎想到什麽，邁出去的腿又退了回來。聲音幹涸，像是幾百年沒有雨水滋潤的沙漠。
“殷紀楚，你……怎麽來了？”，被自己傷得如此嚴重的，按理應該恨他應該恨自己，也不會願意來看自己才對的。
殷紀楚抿唇，然後強撐起一抹輕松說道：“我怎麽就不能來了？”
“笑得這麽難看，就別笑了。”
“……”，好吧，本來這笑也不過是想讓他別太在意，沒想到起的卻是反效果，于是臉上的“笑容”轉眼即逝，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那個你的傷，對不起了。”，祁淼聲音哽咽，整個人情緒低落。
而殷紀楚見他如此，語氣十分平緩地說道：“這又不是你的錯，要怪也是怪寄生在你身上的蟲族。”
祁淼苦笑，“曾經我也說過類似的話，但是你有聽麽？”
“……”
回想當年“他”無意見到祁淼的傷後，就認定的确是自己害了祁淼。而這句“這不是你的錯”，正是當年祁淼對他說的。
兩人陷入了沉默，此間只聽到牢房中篝火燒灼木材的聲音。噼裏啪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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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殷紀楚再次開口，不過話題卻是別的：“你知道你要被處死了麽？”
祁淼愣了一下，随即點了點頭，這事情他早已經聽秦沐河說起。他神情冷靜說道：“我現在只希望到行刑那天你別來看我，畢竟處死的時候，鮮血直流，腦漿蹦出，很是難看。”
“你……是不是忘記我的職業？”
他可是醫師，什麽樣的血肉模糊他沒見過。
祁淼無奈一笑，“也是，這個我倒是忘了。”
“你……難道你就這麽甘心？這麽不想活？”，殷紀楚驟然向前走了幾步，雙手握住牢房的欄杆。而祁淼目光直直的看着他，許久才開玩笑地說道：“你突然走近，我還以為你要劫獄呢~”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你剛剛不是也裝作一臉輕松麽？”
好吧，兩人半斤八兩。
殷紀楚清了清嗓子，臉上恢複冷清說道：“好了，不開玩笑。剛剛的問題，你好好回答我。你甘心就這樣死去？”
祁淼看向遠方的目光渙散，“不甘心又如何？能在最後見你一面，看到你恢複得這麽好，我就已經滿足了。”
“既然不甘心，那我會想辦法來救你的。”
祁淼頓時皺眉，沉入谷底的心髒又被稍稍的提起，“你怎麽救我？”，他那可是死罪。
“我打算去蟲族之地，然後找到證據證明你身上的蟲族傷人和你并沒有任何關系。”
只有這樣，祁淼才能獲救。
然而一秒，牢房響起一巨大的吼聲：“不可以！”，祁淼猛的向前幾步，瞬間引起身上的鐵鏈叮當作響，嘴角瞬間徐徐滑落了一絲鮮紅的血絲。
蟲族之地哪怕是他，也不敢輕易踏足。據說，那裏蟲族橫行。人族的俘虜到了那裏，就是食物的存在。而且他們很喜歡擁有信息素的人族，尤其以植物系味道的omega更加喜歡。
殷紀楚一個栀子花香的omega去那裏，毫無疑問就是送羊入虎口，有去無回。而且他明明有大好前程，沒有必要為了他這個即将死去的人冒這個險。
于是，他再次咬牙重複道：“你絕對不可去蟲族之地。”
“可若是我偏要去呢？”
“你……你……”
祁淼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此情此景真的和當初他讓殷紀楚不要照顧他的時候一摸一樣。當年他只有頭能動，無法拒絕。而此刻他身在牢房裏，同樣是無法拒絕。
所以，他此刻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勸說他放棄這個想法。
祁淼說道：“你這樣做有何必呢？難道僅僅因為我是你的病人？我這都要處死了，你就當我這個病人已經死了不就行了麽？”
然而殷紀楚直勾勾地看着他，很是認真地說道：“才不是因為這個。”
“！？”
祁淼露出疑惑的表情，問道：“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我對你要負責~”
“？”
祁淼還是不懂：“你說過不是因為我是你的病人才這樣，怎麽突然間又扯回到負責這塊了？”
“你身上的寄生蟲，如果我推測沒錯，應該是你癱了的時候就進入到你體內。”
“你确定？”
祁淼努力的盯着他，想要從他的表情裏找出一絲一毫他開玩笑的跡象，然而此刻他的表情無比認真，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所以，你是說我身上的蟲族已經寄生在我體內好多年了？”
“嗯~”
“……”
祁淼一想到這蟲族呆在自己體內這麽多年，瞬間雞皮疙瘩長了一身。但是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很是認真地對他說道：“就算是這樣，你當年付出的已經夠多了，也足夠了。所以真的不用再對我負責什麽。”
“你知道的，我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輕易改變。今天來，不過是通知你這件事。所以瘸子，你可千萬不要死，等我回來。”
祁淼眸子瞪大，想要繼續阻止他。但是已經下定決心的殷紀楚又怎麽會聽他的勸解，他松開牢房欄杆利落轉身離去。
留在身後的，只有祁淼嘶聲裂肺地吼着：“殷紀楚，你別去！”
“殷紀楚！”
***
兩天後，殷紀楚便給醫院這邊遞交了辭職申請，并交還了組織派發的護身道具。随即，他來到衛霖琛在營地臨時居住的地方。
在門口輕輕的打了一聲招呼，他便撩開簾子進入了帳篷。
聲音淡然而清冷地喊道：“衛先生~”
衛霖琛看到他的到來，似乎早有預料的樣子，很自然的說道：“你來了。”，然後指了指手術臺說道：“你先趴上去，我這邊需要把手術道具準備一下。”
“嗯。”
殷紀楚照做了。
一刻鐘後，衛霖琛帶着手套，手輕輕地按壓在殷紀楚的腺體處說道：“最後确定一下，若是這信息素分解劑注入後，你未來将要面臨的後遺症可是很多的。比如有可能再也無法聞到信息素、無法散發信息素，還有……”
“衛先生，我也是醫師，這些後遺症我都十分清楚。所以，你直接動手吧~”
從下定決心的那刻起，這一切他已經不在乎了。
“嗯。”
衛霖琛沒有再廢話了。用酒精稍稍清理了殷紀楚的皮膚，便将冰冷的黃色液體通過針管緩緩地注入到了殷紀楚的腺體內。
慢慢的，慢慢的。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從有到衰，從衰到滅。然後腺體的位置傳來的密密麻麻的刺痛，不算是特別痛，但是不知為何他的眼睛卻有些濕潤。
這針打下去後，他基本已經不算是一個正常的omega了吧。
信息素分解劑本是用于治療beta分化alpha或者omega失敗而導致信息素紊亂的。現在用于他隐藏身份，倒也是合适。
衛霖琛幫他把腺體包紮好，随即将他扶起說道：“你此次去蟲族，現在這幅模樣定是不行的。我這邊還有一些蟲族細胞，待會我幫你接到身上，你定期噴些生長劑便可。”
“嗯。”，這外接蟲族細胞雖然惡心，但是這也是為了更好隐藏身份。
又是一番折騰，等他張開眼睛，鏡子裏的人已經和自己原來相差有點遠了。
蜈蚣一般的傷痕爬上了他的脖子。蟲族四肢蜷縮起來貼在了他的肋骨之上，脊椎處有一條骨頭嶙峋的尾巴，也不知道是什麽蟲的。
衛霖琛看着他此般模樣，甚是滿意。
拿出巨大的黑袍罩住他的全身，然後又從懷裏掏出半截蟲族觸角說道：“這觸角是從祁少校身上截取的，你到了蟲族之地後，便到植東街找一個叫波波尼的蟲族，他會幫你找到這種蟲的來源。”
“！”
殷紀楚眸子死死的盯着那截觸角，帶着警惕的語氣問道：“怎麽會有蟲族願意幫你？”
衛霖琛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清淡的笑容。他扯了一把自己的衣領，露出裏面可怖的傷痕，說道：“我沒分化前是蟲族俘虜，在蟲族颠沛流離生活了好久。如果不是靠着一些本事，收複了一些蟲族，也許我早就死了無數遍了。”
“你是從蟲族逃出來的？”
“正确來說是被人從蟲族解救出來的。”
他撇了撇嘴，不知道這有什麽區別，姑且就當它們是一個意思吧。
而這時，衛霖琛繼續說道：“好了，時間緊迫我只能跟你初步講解一下我所了解的蟲族的世界吧。人族這邊介紹蟲族都是用恐怖，血腥來形容，很多資料只有真正接近過蟲族世界的人才知道。”
殷紀楚點了點頭，聯邦組織不知是因為考慮到什麽原因的緣故，在針對蟲族知識方面經常閉口不談。但是他從一些特殊渠道得知，蟲族其實和人族已經越來越接近了，所以剛剛他對衛霖琛說的被蟲族俘虜的經歷沒有太吃驚。
而衛霖琛見他如此，大概也猜到他已經知道了一些。說道：“其實我覺得聯邦組織不談這些的原因是因為蟲族正在往人族方向進化，不僅是外觀上的，更是智慧上的進化。如果他們蟲族未來真的成‘人’了，人族就要考慮很多關于倫|理的問題了。”
“的确如此。”
“不過你倒也可以不用太擔心，盡管他們在開智，但只要不是高階的蟲族，智商大多都不算高，你到那邊機靈點應該不會被發現。”
殷紀楚點了點頭。
現在時間的确緊迫，但是他還有一點不明白。那就是：“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衛霖琛輕笑：“因為我挺喜歡你的~”
他瞳孔瞬間一縮，臉上又一次滿是警備。
而衛霖琛見此，瞬間噗嗤一笑。
“不是你想的那種喜歡。我喜歡你單純是因為我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所以希望你的結果能好一點。”
他收起警惕，靜靜的打量着他一會，才說道：“你猜到我喜歡誰了？”
衛霖琛搖頭，說道：“我不是猜出來的，我是看出來的。”
殷紀楚的眉心輕蹙。
為什麽別人能看出來，祁淼那個瘸子就看不出來呢？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衛霖琛，用不太确定的語氣問道：“你喜歡的是……秦少将？”
衛霖琛大方承認了。
“為什麽喜歡他？”
畢竟營地的人也傳聞過祁淼喜歡秦少将，是這事他還沒有時間去證實。他倒是想看看別人為什麽喜歡他。
“大概因為他的一腔熱血吧。”，衛霖琛用手輕輕的按在了自己心髒前“一個本是冰冷的心澆灌了熱血後，既然意外的熱了起來。”
“……”
好吧，這是他無法理解的。
和衛霖琛告別後，他便悄悄搭乘秦少将準備的飛船，然後快速離開的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