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宋中培在将近六點锺時,先走到了大門外。對方很準時,六點锺的時候,他就看到有輛車慢慢的駛到他面前,車門被打開來,易長治從車上跳了下來,做了個請的姿勢。

宋中培微笑著同他打了聲招呼,然後坐進車裏。在他往車裏坐時,易長治還伸手在他頭頂擋了一下,以免他碰到車門。

很紳士的舉動,卻讓宋中培對這個人又加多了一點警惕。

等他上了車,易長治也跟著坐在他身邊,然後才吩咐司機開車。

路上兩人只随便交談了兩句,大多時候都在沈默,直到車停在了一家餐廳的門口。

這個城市就這麽大,有錢人的選擇其實也就那麽多,所以對於易長治帶他來的這個地方,宋中培也不算陌生。他跟著易長治進了電梯,來到這家餐廳的頂樓。

這裏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夜景。

會被帶到這個樓層宋中培也不覺得驚訝,不過當他發現整個樓層除了服務人員,只有他們兩位客人時,還是稍稍有點吃驚。

據他所知,這裏的位子平時都是很難預約的,易長治倒是大手筆。

後面的程序其實都算在宋中培的意料之中,他甚至在想,等一會兒,這個人會不會讓人推出一車的花出現在他面前。

不過對方顯然沒有這麽俗氣,一直到整頓飯快近尾聲,也沒有出現這種爛橋段。

“宋先生,你記不記得我說過你有點像我的一位故人?”

宋中培笑著點了點頭。

好戲大概快要上場了。

“這是真的,我只是說句實話,并沒有其他意思。”他像是解釋一般,“你們的額頭和眼睛很像,尤其是眼睛。所以我那天一看到你……”

“如果這樣的話,其實程揚程先生應該也像你的那位故人吧。”宋中培笑道。房如陵不就是因為他和那個人相像,才找上自己的嗎?

易長治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他不像。他的眼裏有太多東西了,不夠幹淨。”

宋中培先是一愣,跟著笑了起來。

“易先生果然幽默,這句話可以算是我今年聽過的最好的笑話之一。”

他從頭到腳,從裏到外,沒有一個地方是幹淨的。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用“幹淨”這個詞來形容。

對於他這種明顯的揶揄,易長治只是很有風度的笑了笑,然後将目光投向落地窗外的夜空。

“你知不知道,人其實都很賤。”他說這話并沒有看宋中培,更像是自言自語,“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輕易得到的,永遠都不會珍惜……”他頓了一下,聲音慢慢的變得更低,“可是等到真失去了,才會後悔莫及。”

宋中培一直在防備著這個人,可是這番話還是讓他失了神。當他醒過神來,才發現易長治正用一種類似於癡迷一般的眼神看著他。

“真的好像。”他忽然間伸手,捂住宋中培的口鼻,只露出額頭和眼睛,“簡直一模一樣……連眼神都那麽像……從來沒有真正的笑過……”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臉卻越湊越近。

宋中培第一反應是立即躲開,可是卻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接吻或者做愛,其實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是他以前把這些東西看得太神聖了。假如只是讓肉體得到快樂的話,和誰做又有什麽區別呢?

在對方松開手,兩人的臉快要貼到一起時,宋中培閉上了眼睛。

臉被人捧住了,可是想像中的吻并沒有落到嘴唇上,反倒是額頭上感到一熱,然後是左邊的眼睛,之後是另一邊眼睛,再然後,宋中培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長治。”

他立即睜開眼睛,和易長治一起偏過頭去。

房如陵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完全就是暴風雨要來臨的前兆。

“如陵。”被人撞到這種場面,易長治倒是好像完全無所謂的樣子,落落大方的和對方打起了招呼。

宋中培先是一陣尴尬,有種被人捉奸的感覺,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人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於是在對方冷著臉往他們這邊走時,他又轉回頭,平靜的坐在那裏。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易長治叫來服務生,在宋中培的對面給房如陵加了把椅子。

房如陵看了宋中培一眼,冷冷的笑了笑,然後才看向易長治。

“我和朋友在下面,聽說你也在這裏,就上來看看。沒想到是和宋先生在一起。”他又看了眼垂著眼皮的宋中培,似笑非笑的,“沒打擾到你們吧?”

“沒有。”易長治笑道,“中培說眼睛裏好像有東西,讓我幫他看看。”

他這種拙劣的解釋,連宋中培都有點聽不下去,不由的擡眼看了下他。而房如陵的冷色立即就冷了幾分。

三個人坐在那裏,一時都沈默了起來。過了一小會兒,易長治先站了起來。

“我們吃飽了,先回去了。如陵你回去陪你的朋友吧。我先送中培回去。”

房如陵立即跟著站了起來,“我那邊也結束了。要不,”他看了眼宋中培,“我送宋先生回去吧。我比較順路。”

易長治立即看了眼宋中培,見對方正擡眼看自己,但并沒有明顯反對或贊成的情緒,就笑道,“這不太好吧?”

“沒關系。”房如陵已經走到宋中培身邊,低下頭看著他微笑,“宋先生不介意的吧?”

宋中培将視線轉到他身上,平靜的與他對視了幾秒锺,然後笑著點了點頭,“有勞陵少了。”

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房如陵的視線從他那只受了傷的手上掃過,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過來,轉而同易長治道別,“那我們先走了。”

易長治笑的很有風度,“那就麻煩你了。”又稍偏過頭看著宋中培,“下次再約。”

宋中培沖他笑著點了點頭,道了謝,然後跟著房如陵一起走了出去,進了電梯。

暴風雨終於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來臨了。

“我不是讓你離他遠一點嗎?”房如陵一把将宋中培抵到電梯牆上。因為對方的動作過大,牽扯到身上的傷口,宋中培忍不住輕輕的哼了一聲,眉頭也不自覺皺了起來。

傷口應該是裂開了,不過好在是冬天,衣服多,從外面應該看不出來什麽。

“你怎麽了?”房如陵吓的立即收回手,卻又馬上雙手一起在他身上亂摸起來,“你受傷了嗎?傷口在哪裏?”

宋中培直直的貼著電梯牆站在那裏,一臉平淡,“沒事,是碰到手了。”

房如陵立即停了動作,然後輕輕的握住他那只手,“怎麽又受傷了?”

宋中培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對方臉上有著他曾經看到過的那種緊張又溫柔的,讓他曾經迷失過自己的神情。他稍稍有點不解,都到這個地步了,這個人怎麽還可以裝的如此逼真。在如何作戲方面,鄭東盛倒真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不小心碰到了。”他輕輕的抽回手,電梯剛好到了。

宋中培先一步走出電梯,站在一邊等對方出來,然後跟在他後面上了車,同時道了聲謝。

房如陵臉色難看的很,好像有什麽話要說,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只是默默的發動了汽車。

車子平穩的向前行駛著,宋中培只希望能快點結束這段路程。他現在實在無法忍受和這個人呆在同一個地方。可是上天偏偏像是要和他開玩笑一般,因為一起交通事故,他們被堵在了半路上。

兩個人默默的坐在那裏,傷口裂開的程度可以超出他的預期,宋中培覺得自己裏面的襯衣應該被血染濕。他今天偏偏穿了一件淺灰色的毛衣,而外面的大衣又是沒有扣起來的。為了不讓對方發現,宋中培慢慢的,一點點的将大衣往一起合攏,手卻在這時被人用力的抓住了。

“這是什麽?”房如陵一把扯開他的大衣,指著毛衣上已經滲出來的血跡,咬牙道,“你果然受傷了。”

事已至此,宋中培只得承認。

“是。”他輕輕的拔開對方的手,平靜的和這個人對視著,“不過和陵少應該沒關系吧?”

房如陵臉上陰睛不定,神色變了幾變過後,忽猛的伸出雙手,一只手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一把掀開他的毛衣,然後重重的抽了口氣,當時就愣住了。

宋中培因為手受傷,阻擋不及,被這個人發現了這些傷口,讓他難堪的偏過臉去。

“是誰傷到你的?”房如陵急急的放下他的毛衣,伸手要打開車門,“你下車,我帶你去醫院。”

他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心疼和著急的神情,這讓宋中培感到疑惑,但現在這種情況去醫院,實在太不現實了。

他伸手攔住那個人。

“沒事的,我有分寸。”

“你有什麽分寸?”房如陵沖他低吼道,“這麽多血你看不到嗎?你想死是不是?”他忽然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一點不敢置信的神色,然後一把攥住宋中培的手腕,“這傷從來裏來的?”

宋中培抿著嘴沈默,直到對方忽然伸手去拉他的襯衣,才慌忙伸手去擋。可是房如陵的身手本來就在他之上,他又受了傷,又被對方占了先機,他的抵抗完全沒有作用,對方最終還是拉開了他的襯衣。

幸好血還沒幹透,襯衣沒有粘在皮膚上,要不然就這個人這麽沒頭沒腦的動作,就夠他受的了。

宋中培反抗不了,幹脆将臉一偏,由著對方去看自己受傷的上半身。

“你們玩SM嗎?”房如陵輕輕的問道,他的聲音裏充滿了震驚。“這是他那一晚弄的?”

宋中培沒想到他竟有如此豐富的想像力。他本不想多作解釋,但聽到對方這樣的話,還是忍不住嘲諷道,“我們連床都沒上,玩什麽SM?”

壓制著他雙手的那只手一下子僵硬起來,然後是對方僵硬而幹澀的聲音,“你說……什麽?”

“我的話……”宋中培本來想說我的話很難理解嗎,可是當他轉過頭看到對方的表情時,立即停了下來。

房如陵臉上的表情太複雜了,好像是驚,又像是喜,既像是後悔,又像是心疼,在他愣神的功夫,房如陵又問了一次“你剛剛說什麽?”

宋中培已經懶得再開口,多年的習慣,讓他并不喜歡向別人解釋什麽。

“你是說你們那晚……”房如陵捧起他的臉,逼著他與自己對視。“你為什麽不解釋?”

宋中培冷笑,“怎麽解釋?打電話給你,然後聽你和程先生的床戲?”

鄭東盛雖然也一直在傷害他,可是卻還真的沒有主動的讓他聽他和曲元的床戲,這太侮辱人了。

房如陵一下子愣住了,好像不能理解他話裏的意思,好半天才醒過神,眼睛裏卻充滿了疑惑。

“你有打電話給我嗎?我喝酒的那晚嗎?”

宋中培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和鄭東盛一樣,敢做卻不敢承認。這是他最讨厭的,他那麽愛鄭東盛,都無法原諒他這一點。

他的笑好像讓房如陵受到了侮辱,他的表情慢慢的冷了下來,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

“我以前說過我誰都會騙,唯一不會騙你。現在我還敢這樣說。是,那晚我是和程揚上床了,可是我的确沒有接到過你的電話。”

宋中培覺得自己還沒見過如此厚臉皮之人,忍不住也較起真來。

“你說沒有,那這是什麽?”他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出那條通話記錄。

還好,時間還不算久,那條記錄還在。

房如陵一下子傻掉了。

宋中培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

何必弄得這麽難看呢?

承不承認接到過電話,對事情的本質根本沒有絲毫的影響,他們何必在這個問題上浪費唇舌?

房如陵沒有再說話,只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翻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就在宋中培以為他馬上要爆發的時候,他卻忽然伸手擁抱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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