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好好生活
周日，淩泠跟卓湃對了下工作，把沈鳴玉的brief也發到了內部工作群裏，工作小組裏的人都仔細看過，還開了個小會讨論了下，準備好周一一早去月明集團開會。
金主沒倒下，還重振旗鼓，淩泠這邊整個組都很高興。
周一早上，項目組如約去月明集團開會，車開到半路，卓湃突然接到沈鳴玉的助理小潮的電話，那頭鬧哄哄的，小潮飛快地說道：“你們先不用來了，今天的會議取消，集團出了點事，咱們的合作也暫停，以後再說。”
卓湃愣住，找了個地方把車靠邊停下，打着雙閃燈，讓淩泠趕緊聯系沈鳴玉。
結果沈鳴玉的電話卻無人接聽，淩泠打了半天，跟卓湃說他還是想過去看看。
于是卓湃把車開到了月明大廈，卻看到大廳入口處已經拉起了警戒條，幾個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對所有進出的人進行審問盤查。
淩泠看這些人也不是警察，但他看不出到底是哪個部門的人，卓湃瞪大了眼睛，說：“完了，這是工商，還有發改委，他們這是攤上大事了啊。”
淩泠愣住了，他問一個穿制服的工作人員：“這是怎麽了？你們在調查什麽？”
那人卻先對淩泠仔細盤問了一番，然後說他們的工作內容沒有對外告知的義務，月明集團以外的無關人等禁止入內。
淩泠和項目組的人被攔在外面，他又打了沈鳴玉的電話，照舊沒人接，然後打給小潮，連小潮也不接電話了。
一行人只得先撤回，路上淩泠忍不住問靳如嗔：“靳哥，你知道月明集團被工商和發改委調查的事嗎？”
靳如嗔都吓一跳，回說：“怎麽回事？”
淩泠說了今天去開會的遭遇，靳如嗔跟卓湃的說辭一致，被這兩家調查，這是攤上大事了啊。
連業內“百曉生”靳如嗔都不知道，淩泠推測這次的檢查不僅事關重大，而且是突襲。
回到公司後，淩泠隔一會就刷下財經新聞，過了一天果然看到了熱搜，“#月明集團涉嫌行業壟斷，沈氏掌權者或将下馬”，淩泠心頭一驚，點進去看到報導講的是，集團被調查的正式用詞是“過度經營者集中”，還披露說是被集團內部的股東自爆，說沈氏兄弟利用集團外投資公司的名義壟斷行業上下游，他們認為這種做法損害集團的長遠發展利益，勇于揭發。
淩泠想起沈鳴玉剛剛跟他說過，他現在有很多個商超的股份，都是通過投資公司布局的優質資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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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因後果地連起來，淩泠大致知道了為什麽沈鳴玉和沈惟安能夠在這場集團的內部肅清戰中反敗為勝，沒有被舊有的銷售體系困住，在代理商揭竿而起的時候，他們有反抗的底牌。
這樣的布局應該很早就開始了，淩泠這才恍然大悟，這個他一直挂在口中的繡花枕頭二世祖，早早地就開始為最壞的打算做布局，用一句“深謀遠慮”也不為過。
這樣的沈鳴玉，完全不是淩泠認知中的沈鳴玉。
但淩泠此刻顧不上判斷這個家夥到底是聰明還是傻，他只想知道，沈鳴玉這麽布局的時候，有預料到這樣的做法會涉嫌到“壟斷”嗎？淩泠記得他說過“一切都合理合法”，然而……他突然揪心起來，今天這場突襲檢查，明顯沈鳴玉是沒有預案的。
反壟斷法案完全是淩泠的知識盲區，看到這則新聞後，他開始搜集網上能找到的關于這法案的資料研究起來，還找了許多大集團曾經涉及行業壟斷的真實案例。
然而壟斷與反壟斷幾乎是商業法案中最複雜的部分，那些真實案例也都無比複雜，淩泠拿出了高考看書的勁頭，也沒弄清月明集團的這波操作到底算不算行業壟斷。
至于“過度經營者集中”，淩泠參考它的界定規則，發現若月明集團真的将快消行業的上中下游全都掌控在手中的話，且滲透程度達到一定比例後，還真符合這個界定，他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而且，他在那些案例中發現，只要涉及壟斷案，這樣的官司通常一打就是好多年，會嚴重影響一家企業的正常運轉，很多卷入了壟斷案的企業，都因此開始走下坡路，即便後來被判壟斷不成立，也已經元氣大傷，難以回到曾經的巅峰。
這些事情遠在淩泠的能力之外，雖揪心，卻無可奈何。
三天後，淩泠終于聯系上小潮，得到消息，沈鳴玉和沈惟安都在接受調查，因為案子重大，且似乎調查方掌握了某種實證，已經正式立案，被調查者不能取保候審，現在被關在看守所，小潮自己也被關了三天，因為不是主要涉案人員，剛剛才出來。
淩泠問現階段是否可以去探視，小潮給了淩泠律師的電話，說跟程律師聯系應該有辦法。
去到律所的時候，淩泠在程律師辦公室見到了另外一個人，颀長的身形，略微有些消瘦，但整個人非常有氣度，穿一件駝色的長款羊絨大衣，手上的皮膚白得能看見青色的血管，嘴唇很薄，談吐也很輕柔，正在提到沈惟安和沈鳴玉的名字。
因為小潮提前跟程律師打過招呼，這會程律師招呼淩泠進去，順帶介紹了下眼前這位，說的名頭是兩位沈總的密友，岳嘉明岳先生。
淩泠記起來這個名字，沈鳴玉曾不止一次跟他提過，他另外組建的團隊，也就是口鳥投資的負責人，就是眼前這位。
沈鳴玉的口裏把淩泠和岳嘉明擺在天平的兩端，說他們是左膀右臂缺一不可，同等重要，但現在淩泠一見到岳嘉明，當下心裏就明白，這個人，在沈鳴玉的事業版圖中，占據着比他核心得多的位置，他才是那個真正的“自己人”。
當下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淩泠也自我介紹了下，而後坐下來聽岳嘉明跟程律師的交談和分析。
他們的談話用了很多專業術語，淩泠雖然惡補了幾天關于壟斷法案的知識，但還不足以完全聽得明白，只知道程律師都對這個案子持保守态度，并不十分有把握。
他說，“岳先生，你可能長期不在國內，有些情況不太了解，國內現在對于過度經營者集中的判罰非常嚴苛，若是我提早知道兩位沈總跟您在做這樣的布局，肯定會提醒你們要小心，事到如今，我們也不能有僥幸心理，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淩泠心裏越聽越沉。
事情聊完後，淩泠和岳嘉明一起跟程律師去看守所，程律師開車，岳嘉明也開車，淩泠想了想，決定搭岳嘉明的車。
車上有些沉默，岳嘉明看起來不是話很多的人，但神态舉止都帶着一股自自然然照顧人的氣息，淩泠看着他覺得年紀應該比自己年長幾歲，想着沈鳴玉身邊除了親哥，還有這麽一位岳哥，不知道怎麽有些泛酸。
車開了一段，岳嘉明突然問：“你跟小玉是很好的朋友嗎？”
小玉……淩泠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叫沈鳴玉，帶着幾分天然的親近，哪像自己，口口聲聲小沈總。
他猶豫了下，說：“其實我是他的合作乙方，不過合作的時間久了，比較熟一點。”
岳嘉明淡淡笑了笑：“能去看守所探望甲方的乙方可不多。”
淩泠有些尴尬，不知道該怎麽回。
岳嘉明問完了這句話，又陷入沉默中，一邊開車一邊思考着什麽。
等到了看守所，他們進去的時候程律師已經在了，淩泠以為他們要一起去見沈鳴玉，岳嘉明卻說：“你們去見小玉，我去見惟安。”
淩泠怔了怔，就見岳嘉明轉去了另一條通道。
在這裏待了三天，沈鳴玉的精神狀态看起來還好，擡頭對程律師說，可不可以給我們幾分鐘，我想單獨跟淩老師說說話。
程律師拎着包先出去，窄小的會面室只剩下兩個人，還有牆角的攝像頭，淩泠心裏一時五味陳雜，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跟沈鳴玉在這樣的地方見面。
沈鳴玉卻還是笑笑的，一點都不像在看守所，像在自家客廳一樣，見到哭喪着臉的淩泠，摸了摸下颌說：“那天，從你家回去後我剪了頭發刮了胡子，準備清清爽爽地再見你，現在又髒了。”
淩泠心緊了一拍，說：“不髒的，還是很帥很好看。”
“是嗎？”沈鳴玉笑得更開了：“你覺得我好看？”
淩泠有些臉紅，他見沈鳴玉第一面的時候就覺得他很帥很好看，可是現在是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是說帥不帥的時候嗎？
可是要說些什麽，淩泠自己也不知道。
律師見沈鳴玉的時間有限度，淩泠不能占用太久，程律師在門外指了指手表，讓他注意時間，沈鳴玉湊近，用小拇指勾了勾淩泠的小拇指，他的聲音一低下來就莫名性感，說，“湯很好喝，我還想再喝。”
淩泠手心微癢，卻沒把手縮回，點頭說：“好，想喝多少都有。”
沈鳴玉笑了，又說：“幫我照顧好哇哥，它喜歡你，我長時間不在它會抑郁，但有你在它就不會，而且估計我家馬上會被查封，它也沒地方去了，我讓管家給你送過來吧？”
淩泠又點頭：“好。”
沈鳴玉看着他的眼睛，說：”你好好生活，知道嗎。“
作者有話說：
涉及相關商業法案的部分并不嚴謹，當然如果有懂這部分的讀者，歡迎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