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約個會吧

一個星期後,泰國那邊的偵探社給沈鳴玉發來了第一份報告,關于他要求調查的頌恩的詳細行程。

報告算得上詳盡,頌恩在那個時間段內去了什麽地方,見了什麽人,乘坐的什麽交通工具,都有流水單,只是因為是往前追溯,不像當下發生的事件記錄那樣事無巨細,只有“重大事件”和時間節點。

白天趁淩泠上班的,沈鳴玉在家研究這份報告。

裏面附了不少頌恩的照片,沈鳴玉托着腮皺着眉,覺得這個渣确實還挺帥的,雖然帥,但一看就是渣,雖然渣,但是确實真他媽帥,一副白臉樣兒。

跟個雕像似的,不像真人。

跟自己比呢?沈鳴玉第一次不那麽自信,跑去衛生間照了照鏡子,正面側面45度角全方位看了遍,覺得誰更帥不好說,但自己比那位更像個“人”。

他不認為他的淩泠會喜歡這個又假又渣的貨色。

那份記錄裏沒有看到淩泠的名字,但沈鳴玉看到有一個行程,是頌恩從新加坡飛回曼谷,只待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來了中國,他推算了下時間,頌恩回曼谷的當晚,正好淩泠在泰國,偵探社給的行程上只寫頌恩從機場回家,當晚無外出,第二天是從家裏直奔機場,那麽,沈鳴玉推測,他跟淩泠見面,就只可能是在這個晚上。

沈鳴玉抓耳撓腮,這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再牛皮的偵探社也探不到別人家裏頭關起門來到底發生了什麽,要真想知道,就只能去問當事人,沈鳴玉覺得這事兒他必須得搞清楚,淩泠自己不提,也許是不想別人擔心,但沈鳴玉要是對幫了自己的人也裝傻充愣,就太不是個人了。

他預想了最壞的可能,預演了各種方式怎麽去跟淩泠聊,如果頌恩這個渣真的對他做了什麽不好的事,他希望淩泠能相信自己,告訴自己。

這一天是周五,淩泠昏頭漲腦地忙了一天,幾個項目在他手裏交替進行,跟同事開會,接到客戶的反饋又再次開會,給靳如嗔婚禮做的所有物料定稿後又跟泰國的制作公司溝通細節……所有的一切都搞定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

外間大廳不用加班的同事正陸陸續續地收拾東西準備走人,周五總是最令人開心的,兩天完整的假期就在眼前,外加一個黃金周五之夜,淩泠突然意識到,他這一周的工作也都全部結束了,沒有需要額外加班處理的,但是,他猶豫了下,沒有收拾東西離開,而是拿了水杯去外頭接水,他想再待一會,這麽早回家,一定會面對沈鳴玉,他現在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有同事甜蜜蜜地跟對象打電話,約在哪兒見面,晚上吃什麽,淩泠不經意地聽着,有一些些說不出的羨慕。

他好像還沒有過這麽平常,又這麽浪漫的約會,也很久沒有過這麽無事一身輕的周末。

下班的同事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以為他又要一如既往地在公司加班,年紀稍長的姐姐們紛紛笑着半開玩笑地勸他說:“淩總監又要加班啊,事情是做不完的,你這麽年輕這麽帥氣,要多出去約會啊,青春都給工作了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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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泠笑了笑,也半開玩笑地回:“沒有人約我,就只好約工作咯。”

姐姐們紛紛反駁,“哇你身邊的朋友是不是都有眼疾?放着這麽大個帥哥單身空在這?要不要姐姐給你介紹女朋友哇?男朋友姐姐這也有資源的。”

淩泠有些招架不住,擺了擺手正要回辦公室,那個直腸子的AE姑娘“蹭”地站起來說:“誰說淩總監沒人約?上次來過的那個帥哥呢,他今天怎麽不過來表現表現?這兩天飯也沒送,這種态度不行啊。”

淩泠頭皮發麻,又驚又尬,趕緊過去拽了拽她:“別亂說,那是我朋友,也是以前的客戶。”

AE姑娘眼睛瞪更大:“哇……客戶啊,淩總監你為工作犧牲好大啊,莫非是潛……”

話說一半,淩泠剛覺得無語,就聽到背後有人說:“淩總監可不是這樣的人,是我單方面糾纏。”

淩泠一回頭,看到沈鳴玉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背後,但他沒看到一秒鐘之前沈鳴玉對AE姑娘比了個“噓—”的手勢。

AE什麽都不說了,姨母笑地看着兩人,淩泠有些臉紅:“瞎說什麽。”

沈鳴玉笑了笑,淩泠抱着水杯往辦公室走,眼睛看也不看他,問道:“這會過來幹嘛?”

“來接你啊,你要是加班我就等你,要是不加班,咱們就出去……”沈鳴玉本想說約會,又記起剛發過誓不随便說騷話,便生硬地改了個詞:“咱們就出去……玩玩。”

淦,好像聽起來更輕浮了。

淩泠卻偏頭想了想,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周末輕松的氛圍感染,被紛紛趕去約會的同事們帶動,他的心也松松散散的,的确有那麽幾分想去“玩玩”。

“行啊,去玩玩。”他嘴角勾了勾,細長的眼睛看着沈鳴玉,如一道晚春的風拂過。

沈鳴玉覺得心裏那棵樹上的花瞬間噼裏啪啦全開了。

收拾好電腦包,淩泠跟沈鳴玉一起出了公司,他也沒問去哪裏,去玩什麽,出了大樓後站在路邊看向沈鳴玉,意思是“現在去哪?”

沈鳴玉雖然很高興,但也有些局促,最大的懊惱就是他現在沒錢,錢就是一個男人的底氣,如果是以前,他可以安排在可以俯瞰全城的摩天大樓頂層用燭光晚餐,而現在,連安排一頓飯都讓他為了難——吃得貴吧,刷的是淩泠的卡,吃得便宜吧,也太磕碜了,又不是學生,成年人約會哪有吃路邊攤的?

想到學生……沈鳴玉腦子裏靈光乍現,問淩泠道:“今天咱們去懷個舊,怎麽樣?”

淩泠不置可否,也沒細問,說:“可以啊。”

“那咱們走。”

沈鳴玉開車,直接往大學城的方向,路程過了一半淩泠才察覺,他有些意外,問道:“這是去哪?”

“去你的母校。”沈鳴玉說。

淩泠挑了挑眉,自從畢業典禮後,他就沒再回過美院,社畜的日子只顧得上奔命,閑散又充滿夢想的校園生活,回過頭來就跟夢一場。

但他是非常喜歡他的大學生涯的,越是在生活裏灰頭土臉,疲憊不堪的時候,越是會想起以前的英雄夢想。

此刻沈鳴玉說回母校,淩泠心中一動,像是戳中了他的心。

落在沈鳴玉眼裏,只覺得此刻的淩泠眼中有笑意,面上有溫柔,倒不知道對方心裏有這麽多心理活動,只顧得上慶幸自己開盲盒押寶押中了,挑到個淩泠喜歡的項目。

每個大學城都被無數條小吃街包裹,美院也不例外,正值飯點,小吃街上美院和其他高校的學生一看就能分出來,穿得格外新潮另類不拘一格的鐵定是美院學生,沈鳴玉找好停車的地方,正瞄着哪家飯館的人多就準備就帶人過去,這種地方不用看點評網,都是實踐出真知,人多的地方一定好吃。

誰知淩泠一到這兒,就不由自主地反客為主了,雀躍地直指着一家飯館說:“這家居然還在,還沒倒閉,可太好了。”

于是他們晚飯就在這家又小又破的蒼蠅館子解決的,除了他們倆,小館子裏全是學生,沈鳴玉看淩泠坐這兒也毫不違和,光看臉的話就還跟個學生似的,但是,只要他一開口說話,一有表情, 一做動作,就能知道他已經不是學生,沈鳴玉默默打量淩泠跟其他人的區別,他的淩泠不只是長得更好看,就連氣場都是最特別的。

“我們寝室的散夥飯就在這吃的。”淩泠啃着一塊醬骨頭說,臉上猶有追憶:“那時候每個人喝茫了都發誓,以後要幹出什麽什麽名堂,要拿什麽什麽國際大獎,要他們來挑客戶而不是客戶挑他們,要決不妥協……現在想起來,都是一群傻子。”

他在笑,明明才不過畢業三年,但他看現在飯館裏的學生,和講起過往的自己,都有一種十足“過來人”的老道,還有一些“過來人”的寬容。

沈鳴玉很感興趣:“你那時候發了什麽誓?”

淩泠回憶了下,卻不肯說了,有些自嘲,繼續埋頭啃骨頭。

沈鳴玉是真想知道:“肯定是想拿獎,跟你的偶像仲條正義一樣,拿遍國際設計大獎。”

淩泠一怔,記起他在直播間分享過他喜歡的設計師和他們的作品,于是說:“讀書時候嘛,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那時候想先體驗下社會,好好做出點東西,拿個獎,然後繼續去念書,出來後就只做最頂尖的項目。”

“誰說的?”

“嗯?”

沈鳴玉嘆口氣:“拿獎就叫天高地厚了?你念書時不就拿過獎?怎麽以前能做到的事,現在就叫天高地厚了?”

淩泠微微有些出神,想說獎跟獎的分量是不一樣的,又想說很多獎項評選不能拿飛機稿,得拿正經出街的,實際制作的,就他現在做的這些項目,沒那個分量——但這話又等于把沈鳴玉一起罵進去了,他就是那些個算不上拿獎分量的項目的金主。

——然而這些都不是關鍵,客觀理由永遠找得到,但事情的症結在主觀,淩泠覺得日複一日的工作磨滅心氣,是他自己先喪失鬥志了。

但是英雄夢想就徹底被抛棄,被遺忘了嗎?

淩泠覺得不是的。

他怔神了好一會,直到沈鳴玉說:“吃飽了咱們去走一走吧?”才回過神來。

美院除了是個好高校,也是個适合搞浪漫的地方,裏頭的建築都是大師作品,随處見到的雕塑、裝置,都有名有姓有來頭,還有天然河道,垂柳依依,棧橋下的水面映着燈火搖搖,随便走走停停,皆是風景。

沈鳴玉再次慶幸自己靈光乍現,花錢的浪漫他暫時搞不定,但不花錢的浪漫——他還沒試過不花錢的浪漫,即便是讀書的時候,也沒有搞過這麽樸素的散步遛彎的約會,年輕總是追求刺激,他會帶人開着超跑去飙車,但散步,這是老年人才有的舉動,然而此刻的沈鳴玉做起他曾經鄙視的行為,竟有了“老夫老妻”的和諧錯覺。

今夜淩泠回到他的主場,像是某道緊閉的心門被打開,主動跟沈鳴玉說起很多以前的事,沈鳴玉饒有興味地聽,像是一同參與了淩泠過往的青春。

不知不覺,他們在湖邊待到很晚,這麽好的氛圍,沈鳴玉真的不想提半點令人不愉快的事,可是他意識到,這是淩泠心神難得松弛的時刻,像一只有原則的貓咪對他翻開了肚皮,沈鳴玉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他說:“謝謝你跟我分享這些,這麽信任我。”

淩泠額發浮動,雙眼比今夜的星辰更閃耀,他聞言沒有反駁,亦無閃躲,淡淡地笑了笑,說:“也謝謝你這麽耐心地聽我說。”

沈鳴玉努力放松面部表情,眼中的溫柔都要溢出來,聲線沙啞而柔和,說:“只要你願意,什麽都可以跟我說,我都願意聽。”

還拍了拍胸膛:“這裏是樹洞。”

淩泠卻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他從沈鳴玉的臉上看到那種很渴望他繼續傾訴的希冀,莫名就生出一股很想滿足對方的念頭,于是問道:“所以,樹洞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

我是不是喜歡你,我有沒有喜歡過你,我現在是否仍然喜歡你,都可以在這溫柔的夜色裏說與你聽。

然而沈鳴玉說了四個字:“關于頌恩。”

淩泠一怔,聽到了完全與他的預期,與這浪漫溫柔的夜色不相符的一個名字,甚至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待回過神後,他笑了。

原來如此。

沈鳴玉還是那個沈鳴玉,從來都不按淩泠的預期出牌,淩泠覺得自己應該習慣了,但還是難以自控地隐隐覺得失落。

關于頌恩,他真的沒什麽想隐瞞的,沒有跟沈鳴玉說,只是他覺得沒有必要。

于是他坦然地說:“哦,他啊,想泡我,想包我,我答應了。”

作者有話說:

慶祝上必讀,多更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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